“傳統?”獵魔人反問,“比如.?”
“比如,我們都對魔法與法師的發展抱有一定程度的責任心。甚至可以說,擔任大陸北境這兩所魔法學院的校長,都是因爲這種責任心。”
格底米蒂斯平靜的說着,一邊說一邊擡起一隻手,側身示意藍恩繼續往前走。
在這被他拉長了空間的走廊裡,蒂沙雅和瑪格麗塔都已經在遠處成爲了手指大小的人影。
剛纔他們倆在談話時沒有移動,但是前方兩個一直走的女術士的身影大小卻始終未變。
而現在重新走動起來,前方的兩個身影大小依然沒有變化。
“我們那個時代,法師當然也會享樂,甚至地位比現在還高。因爲人類之外還有無數的怪物,還有未知而危險的疆土。”
“我們對於魔法與法師發展的責任心當然還沒有到讓我們奮不顧身的地步,但也算是人生過程中的重要目標。所以我跟蒂沙雅纔會幹校長這樣麻煩的工作好幾百年。”
老法師用一種理性探討的語氣跟藍恩聊着天,就像是在河邊散步閒談的老人與年輕人一樣。
“所以,我當然希望我的心臟病能被治好。可是我也希望確認,我是否真的需要欠你一次。”
藍恩沒有說話,只是帶着微笑靜聽。
“如今的世界局勢空前尖銳,當然。畢竟擱在幾十年前,北境諸國裡知道南邊還有個帝國的人都算是學識淵博了。”
“而現在,南方帝國已經打了過來,不同的法律、不同的國家、不同的民族哦,你知道嗎?其實南方人類跟北方人類確實不是一種人。我們從‘最初的登陸’而來,他們則是從另外的世界,靠着天球交匯在幾千年前過來。”
“總之,種種不同在以前尚未接觸時還算好說,大家各自生活就行。而現在,刀子已經見血、土地已經接壤.人類就是會因爲‘不同’而進行排斥和屠殺的種族。”
“這是前所未有的動盪年代,輕蔑的時代、靠劍與斧說話的時代。”
“就算是以我的閱歷,也從沒見過世界變成這副模樣。”
“而你,藍恩.”
格底米蒂斯一邊往前悠然的走着,一邊扭頭看向旁邊的年輕人。
“身爲某種程度上的風暴中心點,我想確認一下你的傾向。”
“傾向?你是說尼弗迦德與北境諸國?”
“不,我跟你說過,我和蒂沙雅的觀念與如今的法師有很大不同。”
老法師回答着獵魔人的疑問。
“現如今的法師們,他們的職位權力、物質享受都與國王顧問的身份掛鉤,也就是與所在國家掛鉤。利益就是忠誠的保證,他們當然會忠誠於所任職的國家。”
“但是我跟蒂沙雅,我們始終認爲魔法的發展是屬於全人類、高於國別的東西。”
“就算是在上次的大戰後談判中,術士兄弟會的宗旨也是儘量調和雙方,避免再起戰端。”
“很像是修補匠是吧?”
格底米蒂斯自嘲說着,沒等藍恩迴應就接着說。
“但是我們始終認爲,能少死點人,能讓技術繼續發展總是好的。這也是我們這些老人跟你們這些激進的年輕人的區別吧。”
短暫的沉默後,獵魔人以理智的語氣、聲音雖輕卻毫不遲疑地說着。
“但是修補匠是有極限的,格底米蒂斯。”
“矛盾和利益的衝突已經擺到了檯面上,這邊壓下一場戰役那邊就會開啓另一場戰役,然後戰役規模開始不受控制地擴大,就像是乾燥天氣裡的山林火災。戰役會席捲成爲戰爭。”
“激進與輕蔑的時代不可避免,這並非是我的野心或者期望,我只是在看透了局勢之後,認爲按照邏輯,事情會如此發展下去而已。”
“我只能說.”藍恩與格底米蒂斯停下腳步,互相對視。“當那瘋狂的時代來臨,我也仍舊希望我們能追求理性的思維和技術的進步。”
老法師剛開始沒有說話,只是抿着嘴點頭。
“這樣.也不錯。足夠了。”
老法師的話音剛落,藍恩就突然聽見了前面的腳步聲,那腳步近在咫尺。
獵魔人的瞳孔微微縮了一下,隨後恢復正常。
格底米蒂斯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走着,而前面的蒂沙雅,則是稍微往後扭頭,看了看獵魔人,並且露出微笑。
藍恩也毫無異常的跟了上去,連腳步都不曾變化。
在場的幾人裡,似乎只有瑪格麗塔毫無察覺。
這就算是格底米蒂斯,認爲自己可以欠藍恩一個人情了。
——
在第二天,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依靠蒂沙雅在旁邊進行法術輔助,藍恩將新的心臟放在了亨·格底米蒂斯的胸膛中。
一般來講,老人的身體會脆弱而遲鈍,恢復力也大打折扣。
但是被混沌魔力長期改造的身體早就跟一般人大不一樣。
像是瑪格麗塔,即使是在毫無醫療措施的情況下被重傷了雙腿,但她依舊能保持清醒和精力許多天。
如果不論劍術與戰術、經驗,葉奈法光憑臂力掄王八拳也是能讓傑洛特一陣呲牙咧嘴的。
再說以亨·格底米蒂斯的身份之特殊,他能享用到最高級的醫療照顧。
促進恢復與增強生命力的靈藥、護符絡繹不絕。
他來艾瑞圖薩治病的消息根本不可能瞞住任何人,因爲他身爲班·阿德院長,外出總得給學員通個氣。 他要用水晶培養技術給自己治療心臟病,這件事在魔法圈子裡也算是難得一聞的大事。
於是現在在老法師的病牀邊上不僅擺着艾瑞圖薩的各種魔法護符,還有從班·阿德來的人看着。
那是一個男法師,聽說是叫多瑞加雷,瑪格麗塔和特莉絲談到他時都臉色怪異,看起來他在術士羣體裡不是很受歡迎的樣子。
這導致病牀房間的混沌魔力旺盛至極。
而且還處在麻醉中的老法師,那一身恐怖的混沌魔力逸散的更厲害,藍恩離那房間還有好幾十米的時候,脖子上的咆哮熊頭掛墜就蹦的跟要飛出去似的。
普通人估計走近一點就會被混沌魔力搞得流鼻血或者虹膜充血、大腦出現幻覺了。
如果燈光再暗一點,搭配艾瑞圖薩奢華的城堡走廊,搞得就跟古堡恐怖片一樣。
畢竟混沌魔力從來都不是溫和、好控制的力量。
藍恩沒有再多待下去,湖中女士傳來消息,並且瑪格麗塔和蒂沙雅通過精靈信標研究出來的知識都在通知他——混沌魔力的潮汐正在世界之外翻涌,並且很快就會到達。
在完成了亨·格底米蒂斯的手術,給自己找到了一位‘強而有力的朋友’後,他便直奔維吉瑪湖而去。
“看起來時間正好,女士。”
等着藍恩從麒麟背上跳下來,纔在浸沒在湖水下五公分的大袞神殿石塊地面時,湖中女士已經坐在了浪花寶座上,靜靜地看着他了。
“確實如此。”湖中女士嫩綠色的手指無聊的把玩着深綠色的長髮,迴應着藍恩。
“我在你身上聞見了第二個女人的味道.嗯,不一般啊。深入接觸。”
“怎麼?我親愛的冠軍,看來伱開竅了?”
剛開始,湖中女士還有點百無聊賴的懶散。
但是話剛說了一半,她眉眼之中就帶上了一點興致盎然。
浪花寶座託着她,在‘嘩啦’的流水聲中靠近藍恩,寶座上的女神俯下身子貼近獵魔人的後脖頸,玩味的輕嗅着。
但是藍恩轉手就抓住了正站在水裡的絨布球。
小貓正因爲爪子沾了水,而在本能的蹬腿甩幹。
“喵嗚?”
猛地被老大抱起來,絨布球驚愕的叫了一聲。
“女士,我想現在時間正好,是時候進去了。”
“呼哧~”旁邊正用蹄子划水的麒麟見狀,直接用鼻孔噴出熱氣,表示自己對藍恩的輕蔑。
湖中女士並不強求,她帶着微妙的笑容,讓浪花寶座帶着自己後退。
在漫長的生命中,多點玩法和樂趣也不是壞事。
天球交匯裂隙已經被從湖中升了起來,如同鏡子碎裂一般的空間裂縫正漂浮在半空之中。
藍恩的學派項鍊正在嘩嘩作響,混沌魔力涌動着。
不大一會兒後,在混沌魔力浪潮的推動下,世界之間建立起了暫時的鏈接。
裂縫對面的景觀雖然還像是透過水波一樣扭曲,但是好歹是穩定了。
這就是能夠進去的樣子。
但是當藍恩正要拽着麒麟、抱着絨布球,深吸一口氣往裡走的時候.
“居然這麼巧?”
身後傳來驚奇的呢喃,腳下那淺淺一層水花牽絆住了獵魔人的腳。
轉頭一看,湖中女士正瞪大那雙漂亮的眼睛,看着天球交匯裂隙。
不過這種驚奇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女士馬上就變得喜悅了起來。
“啊!真好!”
她就像是一個碰見了閨蜜的尋常女人一樣歡呼一聲,眉飛色舞。
“我親愛的冠軍~”
女士用一種甜到發膩的嗓音說着。
“這真是太巧了,這次對面的世界有我一個好朋友!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帶去問候。”
“如果能找到的話。”藍恩撓了撓頭說着,“當然沒問題,女士。”
“請問您的朋友是?”
女士的眼珠轉了轉,像是在搜尋遙遠的記憶。
“加拉德瑞爾。”
不一會兒後,湖中女士肯定的說出一個名字。
“她是個漂亮的女精靈。你如果能看見她,就絕對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