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共知的朋友’。
這個名頭一搬出來,雖然沒有任何其他暗示,但是在場的其餘四位國王也都同時毫無偏差、毫無猶豫的將自己腦內的印象指向了一個人。
一個獵魔人。
國王們剛纔還在誇耀着兩年多以前,在索登山上打敗黑衣人如潮水般的大軍的功績,彷彿自己因爲那一場戰爭就足以名垂青史。
確實足以名垂青史,因爲索登山之戰的規模前所未有。
雙方合計投入了超過十萬人的兵力!放在哪裡都算是場有名有姓的大會戰了。
北方人類才從天球交匯登上大陸不過五百年,南方的帝國在區區幾十年之前,還都是北方最高深廣博的學者才知道隻言片語的遙遠國度。
而到了現在,雙方爲了消滅、侵佔對面的領土、人口、一切!以讓人目不暇接的速度開始了接觸和廝殺。
並且廝殺的烈度攀升得快到讓人看不懂。
但即便如此,即便是國王們親身參與了那必然載入史冊的大戰,但他們在誇耀自己功績的時候卻都不約而同的心知肚明——
那場戰爭裡最偉大的功績、最顯赫的名聲,從一開始就只在一個人的身上。
一個不是巫師,正面硬碰硬殺穿了整個戰場的強人!
說實話,如果是巫師的話,那麼不管是國王們還是貴族、將軍們都還能夠接受。
畢竟馬裡波城現在還能看見當初被碾碎了一半的痕跡。
巫師如果單看他們的破壞力,那麼誰都沒話說,並且誰都能接受。
可問題是,那不是個巫師。
巫師,在施法的時候需要專注,他們的身體依舊會因爲穿心、砍頭等等傷勢而死。
阻魔金、資深的法術應對策略,暗中的偷襲和投毒、或者拿突擊隊的命硬頂去法師身邊、用金錢權利去聘請另一個強大法師.
國王與法師們的平衡總是在互相都能幹掉對方的前提下達成的。
凡人國王在法師面前,真要想弄死一個國王,不過吹口氣的功夫。
但是國王所代表的權力,還有他能指揮的屬於國家團體的力量,卻也能按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法師。
於是在‘何必弄得不可開交,讓大家都沒法享受生活?’的理念下,法師們大多開始擔任國王宮廷的顧問。
可是隨着時代的發展,法師們越加沉溺享樂,也就更加依附國家體系。
而國家體系又在時代的演變中發展出了‘間諜機構’、‘特種作戰’等等更能針對性作戰的手段。
於是到今天,越來越多的法師從真正能插手管事的顧問,變成了宮廷裡象徵‘國王與法師羣體間關係穩定’的吉祥物。
因爲有針對的辦法,所以才能安心共處、合作。
就算是【純白】拉法德在世,阿爾祖復生!在索登山那個烈度的戰場環境上,如果沒有軍隊一層層的把他圍在裡面,讓他安心施法。
一片混亂之下,大法師又能活個幾分鐘?
索登山現在被稱爲‘十四法師之山’,不就是因爲死了那麼多法師嗎?
可那個人不是法師他是個把戰場正面殺穿了的獵魔人!
箭雨、亂飛的法術、火災、驚馬、毒藥、甚至是攻城器械!不可預測的種種危險潛藏在混亂之下。
上一秒一頭驚馬衝過來,下一秒牀弩發射的弩箭可能就湊巧捅穿了驚馬,直接出現在人眼前了。
那場戰爭裡什麼手段沒用過?什麼殺人技巧沒出現?
但他就是領着一隻規模不大的騎士團,殺穿了!
這種事情的荒謬程度不言而喻,直到現在,國王們的宮廷都始終沒有拿出一個定論,該以何種規格來看待這位獵魔人。
按理說,在索登山那樣的戰場上立下如此功績,當場裂土封王也沒人敢說什麼,頂多日後使絆子。
可關鍵是真沒人見過這情況。
各個宮廷,因此現在也不知道該按什麼規格對待藍恩和他的騎士團。
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只要是去過索登山戰場的人,都絕不會對一個東西抱有質疑——那個獵魔人無與倫比的戰場統治力!
“你想用辛特拉的名義和領土,讓辛特拉的藍恩下場。”
在衆多國王眼神複雜而晦澀不清的時候,依舊是米薇如同一把筆直的利劍,直指核心、直言不諱。
“這有搞頭!”亨賽特蠕動着嘴脣,像是在品味着這個計劃。“雖然我不知道獵魔人是怎麼強到那份上的,但是他一個人就代表了少說一個師團的正面戰鬥力!”
“而在移動能力和後勤壓力上,他簡直比形單影隻的遊商還方便!”
戰場之上,所謂的‘關隘’、‘道路’,限制的其實都是大規模的兵團行進。
要是隻有孤身一人,許多所謂的‘天險’、‘雄關’根本就是旅遊路線而已。
順着思路越說,亨賽特那雙被臉頰肉夾成一條縫的小眼睛就越亮。
“而且維茲米爾說得對。克拉茨發了血誓,要爲卡蘭瑟夫妻倆,他的舅舅夫妻倆報仇!如果我們真的要跨過雅魯加河攻打對岸,那他會傾盡整個史凱利格羣島的兵力做後盾!”
“是的,那頭【海上野豬】肯定會這麼幹的!血誓復仇是史凱利格羣島的光榮傳統!”
“看在諸神的份上!這計劃能成功!我支持弗爾泰斯特,別等了!先發制人搞突襲!解放辛特拉,把黑衣人趕出阿梅爾山口!”
“別這麼着急。”德馬維此時卻低沉的厲聲道,“別忙着摸老虎屁股,那老虎現在還沒死呢,你就盤算着怎麼剝皮了!”
“而且,如果我們率先突襲動手,我們就成了侵略者、違約者。打破那份咱們都蓋過章簽過字的停戰協議。”
“我知道,撕毀合約是尋常事。”德馬維扭頭看了一圈,“但那是在有把握贏下來,並且有把握消弭影響的情況下的選擇。現在我們有嗎?”
“如果我們率先違約,那麼聶達米爾的亨弗斯聯盟不會支持我們。在柯維爾和波維斯,伊斯特拉德·蒂森也不會援助我們。”
“我不清楚現在希達里斯的埃塞因王是什麼態度,但是我們的工匠行會、商人以及貴族們肯定不會支持一場咱們主動挑起來的戰爭.最重要的是巫師!巫師們也一定會反對!”
“這倒是真的。”維茲米爾用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已經因爲衰老而鬆弛的皺皮,“他們不會支持針對雅魯加河南岸的軍事行動。因爲那份停戰協議正是洛格伊文的威戈佛特茲的傑作。”
“衆所周知,威戈佛特茲的計劃是讓停戰逐漸轉變爲長久的和平,他不會支持戰爭。至於巫師會?”
說到這裡,維茲米爾不言而喻的笑了笑。
“他們唯威戈佛特茲馬首是瞻,索登山戰役之後,他在巫師會內的威望就如日中天了,不管別的巫師怎麼看,他都已經是一把手了。”
“巫師會,也就是天賦與技藝協會。”米薇皺着眉問,“我瞭解不多,但是威戈佛特茲有三十歲?反正不到五十吧?就讓他一個毛頭小子管事兒了?”
五十歲在巫師之中屬實是太年輕了。
“別看他年輕,手段可夠硬。”維茲米爾解釋道,“不說政治運作,能在魔法造詣上壓他一頭的巫師已經是鳳毛麟角了。他的魔法水平是跟菲麗芭一個檔次的。”
米薇的眉頭緊皺,就算是她不怎麼接觸術士羣體,菲麗芭·艾哈特的威名卻仍是已經如雷貫耳了。
她是女術士之中赫赫有名的厲害人物,在如今市面上活躍的女術士中是第一檔。
再搭配對方的政治手腕,還有背靠瑞達尼亞這個最古老的北方大國,貓頭鷹女士的名字毫無疑問是術士之中最有分量的那一檔。
除了那兩個‘古代’遺留的老巫師和一些特殊人士,菲麗芭·艾哈特的法術造詣就是最強大的一批。
但她少說也有接近兩百歲了,那個威戈佛特茲確實天賦驚人。
“但他仍不是最強的巫師,甚至可以說,差得遠。”米薇平靜的質問。
“當然。”維茲米爾直言承認,並且繼續講解,“亨·格底米蒂斯和蒂沙雅·德·威瑞斯的強大無人可及。”
“但是一方面,蒂沙雅在幾年前才履職進入天賦與技藝協會,現在的政治局勢跟她活躍的那個年代相差甚遠。”
“在仙尼德島教書育人幾百年的強大女術士現在纔有點摸清門路的苗頭。她在巫師會裡其實不怎麼發聲、參與決策,因爲她那個年代裡,還奉行‘多辦事少說話’的原則。”
“另一方面,亨·格底米蒂斯之前也不怎麼管事,而且最近還開始狠抓班·阿德學院的教育問題。”
說到這裡,維茲米爾可惜的嘆了口氣。
“那老東西之前藏得深,他心臟病的事情只在巫師之中小範圍的知道。迪科斯徹在知道他病好了之後,翻遍了瑞達尼亞的圖書館,纔在一份四百多年前的文件裡見到這事兒被提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