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知道這段時間,有我的信件嗎?”
將眼神從藍恩與希裡之間熟絡有趣的互動中抽離出來,葉奈法轉頭詢問矮人銀行家。
“沒有.看來你們真的是關係不錯的朋友,葉奈法。這事兒以前咱們都是私底下說的。”
莫爾納從自己櫃子裡拿出好幾個杯子排成一排,接着將紅酒依次倒進去,分給辦公室裡的成年人們。
他先是又確定了一下葉奈法的態度,得到了肯定的點頭之後,才繼續說着。
“最近沒有新來的信件,至於最後的幾封信,我用老渠道發出去了。”
“不過信件沒有,對你的信感興趣的人卻”矮人銀行家扯了扯自己的大金鍊子,“在溫格堡的維瓦爾第銀行支部對我通過氣。”
“他們說有人在查你的資金流動,還有信件去向,他們那兒有個櫃員手腳不乾淨。你也知道,我們幹銀行的,手下出問題是難免的。”
“確實不讓人吃驚,但那櫃員現在在哪?”
葉奈法抿了口酒杯,平靜的問着。
“他雨天喝醉了,在一條排水溝裡摔斷了脖子,真是個悲劇。”莫爾納感慨着,“他死的太快了、太草率了。”
席樂頓接過他叔叔遞過去的酒杯,見怪不怪的說着。
“不過咱們也沒法指摘什麼,畢竟誰知道那櫃員是不是掌握了一些維瓦爾第銀行內部的其他事情?”
“人家早做處置也是合情合理啊。”
紅鬍子矮人雖然已經爲了自己的事業,脫離了家族的銀行,轉而投身瓦雷利亞商會。
但是畢竟出身銀行世家,就算是現在,他這個瓦雷利亞商會主管到吉安卡迪銀行也跟回家似的。
剛纔還毫不見外的進來吉安卡迪銀行,想拿一間會客廳當待客場所,跟藍恩聊天來着。
所以莫爾納嘴裡這些銀行界的彎彎繞繞,席樂頓全都清楚。
“不過也不重要。”藍恩先是跨步越過希裡的小板凳,伸手接過席樂頓中轉過來的一隻酒杯,接着又回到原位,放鬆的靠牆站着。
他的臉上掛着並不出乎意料的笑意。
“我大概能猜到想要追蹤你信件的人是什麼人,銀行那邊就算是下手慢了點,估計也問不出來什麼。”
葉奈法那曲線妖嬈的腰肢在扶手椅上扭出一道曼妙的弧線,看向後方的獵魔人。
藍恩對她舉了舉酒杯。
“就連特莉絲都跟我說她被人煩的不輕,我想在這件事裡,你肯定會遭受更多的注意和糾纏。”
“特莉絲?”葉奈法的眉頭驚訝的挑了起來,“這麼說你們之間的傳聞是真的?嚯,這真是大新聞了。”
藍恩原本波瀾不驚的表情僵了一下,他身下的希裡則是把臉轉到葉奈法身上,接着又仰頭,用一種不言而喻的笑意的看看藍恩。
這表情讓她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都有了點八卦大媽的氣質。
‘這女術士.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
獵魔人心裡吐槽着。
希裡的身份,還有這身份牽扯出來的權利鬥爭,如今就像是一個深邃的漩渦一樣,攪動着本就緊繃的局勢。
本來該是集中十分的注意力、一百分的保密意識的情況,葉奈法的第一反應卻是藍恩身上的戀愛關係。
不怪年輕的獵魔人腦子有點宕機,畢竟就連曼妥思都有點整不會了。
藍恩的嘴脣蠕動着,一副正在用脣舌細細品味這瓶紐夫堡紅酒餘香的樣子。
“這件事?”矮人銀行家同樣用脣舌品味着這個含糊不清的詞彙,隨後認同的點點頭。
“很好,如果你們確實在計劃着某種行動,能少讓人知道就最好了,哪怕是朋友之間也可能會說漏嘴。”
說着,他又舉了舉酒杯示意:“如果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但是具體什麼計劃就不用跟我們透露了。”
“看看!”席樂頓扭頭對藍恩揚了揚下巴,大拇指指向自己的叔叔,“這才叫吉安卡迪的素養!”
“哦。”獵魔人不鹹不淡的點點頭,“你當初差點把我整破產的時候確實挺有素養的,席樂頓。”
然後紅鬍子矮人就萎了。
身寬體胖個矮人,縮在扶手椅裡面小口小口的抿着酒杯。
莫爾納看着自己侄子點點頭,當初的事兒確實不算大,他自己稍微調用資金都能給自己侄子擺平。
只不過爲了挫挫他在當上瓦雷利亞商會經理之後的銳氣,纔沒插手。
現在看來,席樂頓最近確實變得穩重多了。
“公爵大人.”莫爾納開口看向斜靠牆壁站着的藍恩。
“叫我藍恩就好,我沒那麼麻煩。”
“那就藍恩,”老銀行家對於重要客戶主動拉近關係的要求從善如流,十分順暢。“我聽傳聞說你是去了巨龍山脈,可能都死在外面了啊。”
“想讓我死的東西不少,”藍恩吐舌頭做個鬼臉,“但能做到的可不多,我也不是橫衝直撞的愣頭青。只不過確實經常有事,得消失一段。”
“傳言、流言嘛,誰都管不住。”
莫爾納認同的點點頭。
“可你們倆都在這時候回到苟斯·威倫.我沒想錯的話,你們都是衝着會議來的,對吧?巫師集會?”
“沒錯。”葉奈法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爲了決定世界的命運?”
“別說的那麼誇張,莫爾納。”
“現在可是謠言四起啊。”矮人銀行家冷冷的說,“而且事態橫生。”
“說說看。”藍恩插嘴道,他端着酒杯挪了挪靠牆的肩膀,讓自己的姿勢更放鬆了一些,“只要沒什麼不方便的話。”
“我想葉奈法也是爲此而來的吧,畢竟銀行業能看到許多東西.那些隱藏在報表和走勢圖表象之下的事實。”
“那確實,我們這一行有不少東西能說道說道。”莫爾納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從去年開始,各國的稅收政策就有了怪異的波動.話說你們對這個感興趣嗎?”
“我可不想當個滔滔不絕講話卻只讓人煩的老頭子矮人。”
藍恩沒做更多的表示,只是對着老矮人舉了舉酒杯:“繼續說,莫爾納。”
“人頭稅、冬營稅,這些由軍方直接徵收的稅款直接翻倍。每個商人和企業家還要繳納‘格洛特什一稅’,這是新上馬的稅務條目:每賺一枚諾布爾,就得繳納一枚格洛特。”
北方諸國之間的幣種繁多,並且兌換比例麻煩又多變。
但是沒辦法,統一市場和貨幣當然好,可如果一個國家放棄了鑄幣權和對貨幣的監管權,那他們國內的市場基本也就該歸別人所有了。
諾布爾和格洛特,顯然就是不同於奧倫幣、克朗硬幣的另一種常用北方貨幣。
這個稅務條目就是建立在這個幣種上臨時立起來的。
從小在宮廷裡玩鬧,長大一點被幾個糙漢子獵魔人教育,後來又由女術士接手的希裡,這會兒聽得雲裡霧裡。
藍恩瞥了她一眼,估計這姑娘這會兒已經把兩秒前聽到的內容給忘了。
不過她依舊倔強的裝作一副‘認真聽,並且參與思考’的要強模樣。
而莫爾納所說的‘稅收政策怪異波動’,還在繼續着。
“矮人、侏儒、精靈、半身人的人頭稅和煙囪稅也進一步增加,如果他們參與生產和貿易,還要強徵‘非人種族捐稅’,按收入的十分之一收取。”
“這樣一來,我的收入就有六成要上繳到王室。吉安卡迪銀行與所有支行,每年都得向四大王國繳稅至少六百馬克。”
擔心這些複雜的幣種換算會讓聽衆頭大,莫爾納換了種說法。
“這麼說吧,這個數字相當於一個富有公爵爲其名下所有地產繳納稅款的三倍還要出個頭。”
“這真是”藍恩一副歎服的模樣,“令人歎爲觀止。像我這種只有空頭名聲的傢伙,一輩子恐怕都夠不上‘富有公爵’這個名頭了。”
“那是因爲你並不是一個靠傳統地產支撐家族的公爵,我的朋友。”說到這裡,席樂頓來了精神。“讓高額地產稅見鬼去吧!咱們可是新興產業!新興產業萬歲!”
紅鬍子矮人高高舉起酒杯,跟他桌子對面愁雲慘淡的叔叔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以前倒是沒怎麼關心過稅務。”藍恩疑惑的說,“我的稅率是怎麼算的?獵魔人是算非人種族?那些產業是在我名下繳稅的嗎?”
“這你完全不用擔心。”席樂頓依舊樂呵呵的說着。
他歉意的向身邊的葉奈法點點頭,接着才興致高昂的把椅子都磕磕碰碰的挪過來一個角度,斜對着藍恩。
“瓦雷利亞商會用了你的名頭,和艾瑞圖薩聯名控股。從兩年前開始就享受貴族減稅政策和女術士學院的專屬免稅政策。”
“迭加起來非常低廉。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的個人產業是怎麼運作的,但是隻要接手的人不笨,那實在是有太多手段可以合理避稅了。”
藍恩想起了嘟嘟,那個管理着自己產業的變形怪。
如果他想的話,用人類的身份避開‘非人種族捐稅’是很輕鬆的事情。
找變形怪還真是找對了。
藍恩有點小得意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