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藍恩,就連被他看着帶到這裡來,路上曾經看到工坊區的天空冒出濛濛紅光的迪科斯徹,也皺眉看着一臉坦蕩的菲麗芭。
光是迪科斯徹所見,藍恩麾下的產業——瓦雷利亞鋼商會的工坊區,就已經眼看着要發生火災了。
這叫‘只限於麻煩’?
更不用說那些迪科斯徹沒看見的事情,高丘堡底下的山林裡,五百名白薔薇騎士團的騎士可是在今夜都要把攻城器械豎起來,去攻打城堡了!
這也叫‘只限於麻煩’?
菲麗芭是失心瘋了嗎?
迪科斯徹要是平時,跟菲麗芭互相嗆聲、使絆子都稀鬆平常。
但是今天!現在!他巴不得趕緊抽身走人!
反正趁着夜色和睡眠,他帶來的人基本已經把事情辦完了。
有嫌疑的巫師都已經被逮捕制服,如果巫師要進行內部審判,就由得他們去吧。
“是的,我們將全部離開,各位巫師大人們。”
迪科斯徹客客氣氣的說着,絲毫不見剛纔揮揮手就讓幾個手下把大法師給制服的隨心所欲。
“但是,菲,咱們之前說好的。你在威戈佛特茲的房間找到的東西呢?”
“找到了。拿着,這是你的。”
菲麗芭面不改色的將一份羊皮紙的一部分交給迪科斯徹。
“哦!”間諜頭子的手上發出紙卷展開的摩擦聲,“我的天,這太棒了!尼泰特公爵!了不起,還有”
“當心,別提名字,也別一回到崔託格就開始處決,倉促行事會引起公憤。”
“當然!別擔心,菲。”迪科斯徹小心的又看看羊皮紙,“這張名單上的傢伙,這些渴望尼弗迦德黃金的傢伙們,不會有事.暫時。”
“我會用這份把柄,把他們變成我的寵物狗,等到最後,狗繩子纔會繞到脖子上變成絞索。”
“嗯,純粹出於好奇,菲。能讓我看看其他名單上的叛徒嗎?科德溫、泰莫利亞、亞甸.一眼就好。”
“我知道你想看,但這不關你的事。”女術士冷着臉說,“萊德克利夫和薩賓娜已經拿到了他們該拿的名單,他們會妥善處理的。”
說着,菲麗芭還扭頭衝着蒂沙雅指了指剛剛纔給出去的羊皮紙,擲地有聲的說着。
“導師,睜開眼看看吧,這就是我將在加斯唐宮所出示的證據的一部分收買和叛變早已開始!如果不清理他們,我們都是死路一條!”
“到加斯唐宮,”蒂沙雅冷眼看着菲麗芭說,“到時候,我們當然會調查清楚,什麼是真相。是我們這些同僚背叛了北方,還是你代表了國王,想要干涉巫師。”
說着,蒂沙雅轉身就要離開。
但在離開之前,蒂沙雅最後用深沉的目光看了看已經全副武裝起來的獵魔人。
藍恩沒有迴應這目光。
因爲他和蒂沙雅都感覺得到,他們之間其實已經在這件事上出現了分歧。
如果菲麗芭確實是爲了北方與尼弗迦德帝國的戰爭而進行內部肅清,那麼站在藍恩的角度,他其實是可以接受,甚至是支持他們這次行動的。
但是蒂沙雅則不一樣。
在這位‘古代女術士’的眼中,巫師內部的事務容不得外部插手,尤其是那羣早就看巫師們獨立地位不爽的國王們插手。
更何況,到現在蒂沙雅還是認爲,這件事是菲麗芭剷除異己、擴大權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她當然不可能贊成趁着開會的時候,將人聚集起來方便抓的情況。
正如她所說,這次過後,巫師們的獨立地位和政治地位,都已經算是被扔在地上踩了!
“格底米蒂斯也已經被叫起來了,他同樣很生氣,菲麗芭。”蒂沙雅最後只是冷冷說一句,就朝着加斯唐宮的方向離開,“你最好想想,該怎麼跟我們交代。”
世界上最強、最古老的兩個人類術士同時對一件事不滿,但是菲麗芭的表情卻依舊堅決。
如果是不講理,用法力說話,那她根本沒資格在蒂沙雅和亨·格底米蒂斯面前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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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從她學成以來,她已經一路爬上了跟這兩位同樣高度的會議桌,在巫師之中享有同樣高度的權力。
這不是法力幫她做到的,這是‘講理、講規矩’的組織架構幫她做到的。
而這次,菲麗芭問心無愧且信心滿滿,她就是佔理的那一方。
蒂沙雅離開了,藍恩微微皺着眉頭。
但他並不擔心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因爲這次分歧而變得不可彌合。
不論是朋友或是更親密的關係,分歧總是會存在的,畢竟是兩個獨立個體,總不可能樣樣合拍。
事後嘗試彌補就好。
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那張紙我不看。”藍恩目送蒂沙雅離開之後,突然轉向菲麗芭開口說話,“但我想知道,建議你找我麻煩,給你提供各種支持,把我在今晚支開的人,在不在那張紙上?”
因爲如果菲麗芭的目的,真的只是‘給藍恩找點不過分的麻煩’,那麼現在那些執行者做出來的可遠遠不止這些!
是誰讓他們做事過火的?或者說,他們一開始就已經被吩咐好,要把‘找點麻煩’的規模擴大到現在這個程度?
說到這裡,菲麗芭還一臉茫然的模樣,但迪科斯徹卻也已經從剛纔拿到羊皮紙的喜笑顏開,變得認真起來,看着菲麗芭。
女術士這才猛地意識到不對勁!
“那羣人幹了什麼?!”
菲麗芭立刻就聽明白了藍恩問的這句話的潛意思,並且看向迪科斯徹。
間諜頭子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看着對方,無聲搖頭。
“天哪!”菲麗芭先是驚訝,然後就是憤怒!“婊子養的賤貨!他敢把我當成冤大頭耍?!”
可在憤怒之後,菲麗芭的臉色又變得很難看。她看着迪科斯徹手上的羊皮紙,艱難的說着。
“他的名字.不在上面。”
於是迪科斯徹那張滿是橫肉的臉也陰沉下來:“那這名單,可就變得不可信了!不可信的名單還有什麼價值,菲?!”
“這可跟說好的不一樣,菲麗芭!”
“你這讓我們怎麼交差,拿自己的人頭嗎?”
同樣分到自己國家叛徒名單的薩賓娜,還有萊德克利夫,此時也跳腳罵着。
藍恩稍微透露出來點苗頭,原本成竹在胸的菲麗芭立刻就感覺到了事情正在往失控的方向發展。
他們這羣人先下手爲強,趁着醉酒與睡眠一帆風水的制服、扣押了那些術士之中的叛徒。
又從叛徒核心的威戈佛特茲房間裡找到名單.這本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現在,名單不可信了!
威戈佛特茲專門準備了一份假的?可他要是早有準備做了份假名單,爲什麼還會在這裡被抓到呢?
政變、肅清,這種事往往一環錯亂滿盤皆輸!
一份錯誤名單,代表的可能性太多了!
“安靜!”
一片不滿的嘈雜,在菲麗芭的一聲厲喝之下驟然平息。
這個女術士在巫師羣體中的威望和威懾力可見一斑。
“威戈佛特茲已經被我們抓到了。”菲麗芭環視四周騷動的人羣,“他現在戴着阻魔金鐐銬,被押送過去的加斯唐宮也已經開啓了禁魔法陣,他翻不了天!”
“名單有問題,大不了我們慢慢審,就是個快慢先後的問題而已!亂什麼?”
接着,咬着牙的菲麗芭略微忐忑的面向面無表情的藍恩。
這時候,剛纔那些不滿的術士和間諜們才驟然在背後冒出一層白毛汗。
他們剛纔在爭情報,但是眼前這個傢伙名下的各個地方可是在遭受襲擊!
他要是急起來.別說禁魔法陣現在已經開了,從加斯唐宮一直籠罩到仙尼德島上除了洛夏宮以外的所有地方。
就算是法陣沒開,他們這羣法師離藍恩也只有這點距離!
作爲在索登山上親眼見過藍恩所參與的戰場的幾位法師,他們心裡的安全感幾乎是驟然消失!
但是出奇的,作爲現在切身利益受損最大的人,藍恩本人卻在菲麗芭和其他術士、間諜緊張的注視下鬆了口氣的樣子。
他沒有緊張,也沒有憤怒,相反,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現在放鬆了不少。
“也就是說,那羣人也是倒向尼弗迦德的叛徒嗎?”藍恩的眉頭微微舒展開來,像是放下了一些負擔和心事。
“這樣很好。”獵魔人先是喃喃自語着,隨後將目光轉向呆愣的菲麗芭和迪科斯徹等人,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等他們都死光了,你們可以爲我作證吧?本來我還想着,殺光那些人可能會讓我在給你們的國王進行解釋時比較麻煩呢。”
“這樣一來,一羣叛徒死光了,也就當提前處刑就好了,對吧?”
“對”菲麗芭先是在藍恩的微笑中有點愣、不假思索的開口,隨後稍微清醒過來,僵硬的扭頭看着迪科斯徹,“嗎?”
看起來癡肥癡壯的迪科斯徹,倒是比自己這位合作者乾脆利落多了。
他立刻宣誓似的舉起一隻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