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者們唯一讓藍恩有點讚賞的就是——他們足夠窮兇極惡。
似乎是他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罪行放在哪個文明世界都屬於十惡不赦的範疇。
所以被迫來到正面對決的食人者,總是帶着一副高漲到癲狂的殺意。
那神情,跟永恆之火教派的武裝狂信徒都不差什麼了。
他們悍不畏死,因爲死亡是他們對自己結局的預測中不算壞的一種。
就算手中武器簡陋也沒法讓他們畏縮不前。
武器不行還有手!還有牙!
自從開始吃人之後,他們早就不顧忌像野獸、怪物一樣殺人了。
既然吃了人,那我們就是怪物!
依靠這種另類的士氣,就算是食人者的裝備還比不上維瑟拉德手下最低級的士兵。
但是如果讓他們之間對攻的話,那麼那些平日裡頂多兼職強盜的士兵,估計骨頭都會被啃乾淨吧?
“去死吧!”
吶喊着,食人者們以剛剛稍微調整過的陣型衝過來。
領頭的拿着一根纏繩、打上釘子的木棒。
那兇惡的姿態,好像是拼着指骨碎裂也要扒開重甲,將裡面的藍恩直接生生咬死一樣!
血脈噴張,眼球覆蓋了一層激動的血絲。
手上揮舞武器衝鋒的同時,嘴巴張大到了足以讓人難受的程度,發出狂暴的戰吼。
但如果“兇惡”就能頂事兒......那還要“技術”幹什麼?
年輕人的貓眼倒映着窮兇極惡的攻擊者,沒有一絲波瀾。
藍恩的雙腳哪怕在移動中也處於能夠靈活移動,並且可以隨時提供穩定支撐的丁字步。
這是劍術裡面的基礎步伐。
鐵釘上還掛着肉絲的木棒當頭砸過來。
藍恩前腳重心不動,後腳只是一點地面,整個身體便轉了個九十度。
受擊面由寬大的身體正面,一下子變成了狹窄的身體側面。
只是略微擡頭,木棒便從面前擦過去。
“砸......砸空了!”
領頭食人者的臉色一下由“兇惡”轉變爲“驚恐”。
在優秀的動態視覺裡,這種表情的變化滑稽到讓人想笑。
“你沒刷牙,雜碎。”
“噌!”
冰冷的銀光由下至上。
熊學派鋼劍的劍尖朝下斜放,早就等在了對方揮舞手臂的路徑上。
要是對方擁有在打空了的情況下都能收住力的技術,那他也不會在這裡廝混了。
砸空的手臂像是把自己往劍刃上撞。
這導致藍恩哪怕只是用正常的劍速上撩,在“咔嘣”一聲脆響之後。
對方的整條手臂飛了出去。
那聲脆響是鋼鐵切分骨骼的聲音。
濃厚的血液從斷口裡,像是噴槍一樣噴灑出來。
那流速甚至在空氣裡形成了血霧!
“你太緊張了,蠢貨。”
越緊張心跳越快,血流也就越快。
藍恩側個身,避免這個骯髒的生物倒在自己身上。
第二個食人者也已經撲到面前。
正如藍恩的判斷——這羣人連衝鋒之後同時到達,展開攻擊都做不到。
吃人把自己腦子都吃壞了。
第二個食人者手上一把威倫長劍,端在胸前就要捅向藍恩的軀幹。
他的嘴角還留着涎水,像是一條撲食的惡狗。
藍恩的眉頭輕挑。
這傢伙好像還有點腦子。
爲了確保突破重甲,這人把劍柄尾端的配重球,頂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防止劍刃刺向重甲時,反作用力讓劍柄脫手。
“但是你讓攻擊距離變短了,還是蠢貨!”
一把長劍縮在身前,整整少了一臂的攻擊距離。
上撩的熊學派鋼劍甚至都沒有做出防備的姿態。
只是微微調整了劍柄握持姿勢,然後......轉而下劈!
不知怎麼的,自從熊學派的兩把劍拿在手裡,藍恩就特別中意怒擊下劈這個招式。
重心在身體裡流轉,熊學派劍術裡的怒擊下劈會把身體張開到一個誇張的程度。
好像要把整段脊椎的每一個骨節都當做蓄力單位使用。
然後,在速度最快的劍尖部位,空氣也要被鋼鐵撕裂!
就好像那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根鋼鐵製成的鞭子!
“嗚嗚”的聲音讓人們突感不詳!
就像是第一個死者那樣,劍刃在對方的脖子根和肩膀之間直劈進去,開了一個巨大的豁口!
但因爲他甚至沒有做出格擋,這個食人者被劍刃直接壓着,“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在骨茬摩擦鋼鐵的“噌噌”聲中,藍恩再次從人類的肉體裡抽出了劍。
被砍飛整條手臂的食人者,現在在地上蜷成一團,捂着斷口慘叫。聲嘶力竭、青筋暴起的模樣好像要把聲帶都扯出來。
剛剛脖子根被開了豁口的食人者,在地面上無意義的掙扎,像是條被砍斷的蚯蚓般翻滾、扭動。
原本平整的土石地面,在人類肉體的瀕死掙扎本能下變得凌亂、滑膩。
食人者們原本無畏,甚至可以說是癲狂的吼叫停下了。
不僅是吼叫停下了,已經邁開的腳步,也猶豫着縮了回去。
在藍恩那雙從始至終毫無波動的貓眼下,這羣能夠生吃人肉、活剝人皮的“怪物”......畏縮了。
犯罪者的勇氣來源於“瘋狂”,而不是“堅定”。
那些廉價的勇氣就跟清晨樹葉上的露珠沒兩樣:陽光一照,消散無形。
眼中的血絲在消退,畏懼在人羣中蔓延。
他們是吃人的“怪物”,但是這次殺上門來的......是狩獵怪物的獵魔人!
“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啊!”
這是自我欺騙式的喃喃自語。
敵人的數量是“一”,就算穿着重甲,也不可能這麼幹淨利落的砍死三個人啊!
不對......那三個人連他的外罩都沒摸到!有沒有重甲對他來說根本沒區別啊!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有......這種事?!
這時代的大多數人沒見過什麼世面,食人者們也一樣。
就跟水井裡的青蛙一樣,滿以爲世界的極限就是自己眼裡那一畝三分地。
第一個瞳孔渙散的逃兵出現。
他衝進了茂密的樹林,任由尖利的樹木枝丫抽在身體上也不敢回頭。
恐懼會傳染。
剩下的三個人在吞嚥着口水,互相對視之後,立刻丟下了手裡的武器,慌張萬分的朝着不同方向跑出去。
在他們逃跑的時候,藍恩從地上挑起來一塊獸皮夾克的殘片,擦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