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要談起女神羅莎莉亞,里奧納德便能滔滔不絕。
但藍恩卻只是朝着車隊前方的那些蛆人們揚了揚下巴。
“可是你所說的,美好的【重生】,就是變成那個樣子?”
“那是重生過程中的一環。”
里奧納德並不避諱,也不轉移話題,只是攤攤手雲淡風輕的說着。
“先把現有的肉體給‘融化’掉,才能在未來形成更好的。蟲子化繭,再變成蝴蝶。很好理解不是嗎?”
“已經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到想要重生,或者對現有身體極度不滿的人,大家都不在意有這麼一段‘尷尬期’。”
藍恩搖了搖頭。
“那我還是再看看吧,我現在其實對自己的身體還沒那麼不滿意。”
“總會有的,生老病死什麼的,呵呵。”
里奧納德語氣依舊輕緩地笑了笑。
“這世界可是危險重重,只要是戰士,只要在戰鬥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他的話聽起來十分篤定。
不過考慮到這個世界的特殊之處,應該也確實如此。
只要不死人詛咒還在擴大影響,那麼一羣殺不死,還想殺別人的遊魂就會越來越多。
戰鬥也會越來越多。
“以後的事誰清楚呢?但我現在更好奇,你爲什麼執着於向我宣揚你的女神?”
藍恩的這句話好像正好戳中了里奧納德的痛點。
原本不急不緩,說話還凸顯出貴族腔調的面具男人突然沉默了一會兒。
雖然戴着面具,但是藍恩依舊斜着眼,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很濃重的憤怒。
這突兀的情緒即使是戴着面具,也能被藍恩靈敏的感覺到。
但是里奧納德似乎認爲自己的面具足夠在藍恩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於是他壓着聲音,繼續勉強維持着與剛纔差別不大的語調。
“女神遭受.不,突遭變故。現在孤立無援,從洛斯里克城出來後身邊連幾個忠心耿耿的戰士都湊不出來,世道又亂,正是需要幫手的時候。”
“你看起來是個好手。”
里奧納德的話還算合理。
雖然藍恩覺得一個‘神’,說自己孤立無援還需要戰士侍奉,有些奇怪。
但這也並非不可能,畢竟每個世界對神的定義都不太一樣。
沒有壓倒性的戰鬥力,卻反而因爲擁有某種稀缺、神奇的特性而被稱爲‘神’,這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讓藍恩感覺有些在意的是:里奧納德對女神遭遇的說辭,與克林姆忒大主教的說辭一致,沒頭沒尾的‘突遭變故’。
某種意義上,可以稱之爲‘官方對外宣稱的說辭’。
可是通過里奧納德那憤怒、勉強才能接受的情緒,讓藍恩明白,這說辭也就僅僅只是‘說辭’了,跟‘事實’是兩碼事。
【重生之母】羅莎莉亞.她到底遭遇了什麼?
“總之,如果對【重生】感興趣,那就成爲‘羅莎莉亞的指頭’吧。”
里奧納德最後低沉地說道。
“就如同我,【無名指的里奧納德】一樣。去侍奉羅莎莉亞。”
聽起來,‘羅莎莉亞的指頭’是這些女神騎士們的騎士團對外稱謂。
但在這時,在一羣沉默行路的戰士中,有一個清冷的女聲插進來說話。“對一個路上僅碰面半小時不到的戰士發出邀請.不辨根底的招募信徒,只會令女神之名蒙羞,里奧納德。”
那是一個走到兩人身邊的女性戰士。
她穿着一身板甲與鍊甲相搭配的武裝,腰間是一把形制不小,幾乎與尋常手半劍相當的刺劍。
而在她的頭上則並不是頭盔,而是白色的頭紗與頭箍組合而成的漂亮裝飾。
當然,頭部裝飾下的臉也很漂亮,只不過跟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一樣,面無表情、死寂。
身爲經常跟銀製品打交道的獵魔人,藍恩立刻就看出來,她身上的甲冑裡混雜了銀。
而頭上的頭箍更是純銀製品。
說實話,如果不是對戰鬥場景和戰鬥對象有針對傾向,那麼質地柔軟的銀並不適合用來製作武具。
“再者說”那女性戰士繼續輕飄飄地說着。“這位名聲不顯的女神,在此時此刻突然從洛斯里克城出來,她到底是什麼身份還不好說呢。”
“你膽敢質疑女神的正統性?!薄暮之國的西里斯!”
這個名叫西里斯,來自薄暮之國的女性戰士,好像一下就把里奧納德給惹毛了。
他銀面具之下原本輕緩的聲音倒也並沒有變得歇斯底里,只是在更加低沉的同時,帶上了一抹寒冷。
如同一把不起眼,卻足夠割開喉嚨的小刀。
“難道大主教親自護送,也不能讓你明白女神的高貴身份嗎?”
“那是幽邃教堂的大主教。”
西里斯用清冷的聲音,爲里奧納德的話作了補充。
“而衆所周知,自從在許久之前,幽邃教堂用來安置【幽邃聖者】埃爾德里奇的屍骨之後,主教們的名聲可都不算很好。”
兩個人的氣氛漸漸開始變得劍拔弩張。
戴着銀面具的女神騎士,將手握在了腰間的奇形武器上。
那是將握柄連上一個猶如新月的彎曲刀刃的奇怪刀劍。
藍恩目前還不是很清楚,爲什麼這位女騎士對於里奧納德和他的女神抱有不滿。
但是氣氛已經緊張到了這個程度,藍恩並不打算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噌!”
就在西里斯與里奧納德互相之間氣氛越發緊張的時候,一抹清亮如湖水的銀光,如同一簇輕風般從兩人之間劃了過去。
“嗷-呃!”
而在那弧線優美的刀刃從兩人中間劃過之後。
原本堆在車上的不死人屍體中的一個,他纔剛剛張開那乾瘦如枯柴的嘴巴,準備在重新獲得生命的第一時間發出本能性的嘶吼。
可那乾澀的嗓子才吼了一半,輕盈而準確的刀刃就從他仰躺着的嘴裡捅了進去,一路刺穿後腦勺,從後腦頭皮上露出刀尖。
吼聲連着復生的生命,都一併停留在了這一刻。
兩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也因爲兩人之間的這柄刀刃,而無法繼續維持下去。
輕輕地‘刺啦’一聲,阿隆戴特的刀尖從屍體的嘴裡平穩而緩慢的抽出來,沒有帶上一絲血腥。
“不論如何。”
藍恩將湖女之劍收回來,緩緩放入刀鞘,平靜的說着。
“我覺得既然都在車隊裡幹活兒,那麼私人矛盾應該在不影響工作的情況下解決。兩位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