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這麼一宿,走出林子的時候已近天亮了。
這地方清晨的時候會有淡淡的霧氣,我朦朦朧朧看見村子裡的煙囪,說點丟人的話,覺得自己有些想哭。
一行人再次回到了老馮家,山裡人起牀很早。老馮正在劈柴火。依舊很好客的跟我們打招呼,要給我們準備飯菜。
這渾身疲累,哪還有精力吃東西。我屁股剛沾到炕上,人立刻就昏睡過去了。
老馮這人比較實在,但又不過分的實在。這表現在他明明看出了回來的人少了,也沒開口問。我起初還有點擔心,畢竟這林子裡出了幾條人命,不知道如何搪塞。這樣一來我倒是長出了一口氣,安心的睡大覺。
很多人應該都有過經歷,在外面凍得夠嗆,一旦鑽進了暖暖的被窩,睡的那是非常的香甜。我連夢都沒有做,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白開的喊聲吵醒了。
一睜眼,就見白開正在用一個很搞笑的姿勢站着炕上質問老馮。
我有些煩,用被把頭蒙上想繼續睡。誰知白開的聲音越來越大了。
老馮似乎很怕白開,被訓的唯唯諾諾的。
這下我徹底睡不了了,山裡人都是有獵槍的,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我生怕把老馮惹急了,給白開來那麼一下,到時候恐怕就得我把他的屍體扛回去了。
我就近踹了下白開的屁股,你喊什麼呢?
白開完全沒有準備,我沒用多大勁,竟然還是把他踹到了炕下面。
小缺媽的你是臥底嗎?這孫子出賣咱們!白開沒顧上回頭,說完這句又繼續質問老馮。
我見老馮的樣子,八成是被冤枉了。這裡的人都樸實,輕易見不着白開這種刺頭,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應付是正常的。
我坐了起來,怎麼就出賣咱們了?把你腎挖了?
白開指着老馮說,你告訴他,你鍋裡剩了什麼菜?
我一聽覺得這事不難理解,白開平時就挺饞的,昨夜到現在又吃過什麼東西。我說你他媽餓瘋了把?人家鍋裡剩什麼菜管你蛋事。就是剩龍蝦鮑魚,人家又不該你的,不給你吃能怎麼地?
白開轉過身來,滿臉不爽道,你他媽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我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來了,乾脆起身穿好衣服,去了老馮家的廚房。
一進門發現珠爺也在,正對着竈臺發呆。鍋蓋蓋的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我嗅了嗅,反正沒聞到什麼菜香。
珠爺見我要掀鍋蓋,還攔了我一下,說你還是別看了。
我越來越奇怪了,這村裡的鍋跟我們平日見到的不一樣,很大,鍋蓋像個盾牌似的。我沒管珠爺,手上一發力就把鍋蓋掀了起來。打眼一瞅,也沒看出什麼。裡面的菜倒是還剩了不少,只是早已涼透,油脂都凝固了。完全看不出燉的什麼。
我隨手從竈臺上拿了一副筷子,伸進鍋裡翻了翻。表面的油脂被捅破之後,下面深色的湯就漏了出來。我回頭問珠爺,這是什麼菜啊?你們怎麼一個個都這種反應?
沒等回答,我筷子頭就杵到了一個東西,挑起來一看。頭幾秒我還沒認出來是什麼,以爲是隻野兔子一類的。等我反應過來,手頓時就是一哆嗦,那東西又落回了鍋裡,濺了我一身的湯。
媽的,他們在吃人!這裡頭竟然是個嬰兒!
我靠在牆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沒吐出來。這東西雖然不新鮮,早前經常會在新聞裡看到,南方尤其是廣東一帶,的確有嬰兒這道菜。通常都是在醫院買來或是撿來的早產的死胎。拿回來燉湯吃肉,據說能大補。但我從來沒真正見過這道菜,媽的這東西怎麼下嚥啊!
我幾步走回去找白開,白開這時候已經把老馮控制了起來。不過他沒動手,只是人把老馮逼到了牆角。老馮的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正在旁邊抹眼淚,也是害怕白開,沒哭出聲來。
這時候只能我打圓場,我蹲下來問老馮,那湯是你們喝的?你說實話,我才能幫你。
老馮哆哆嗦嗦的看了看我,搖搖頭。
於是我指了下白開又說,是不是有什麼人威脅你?你看看他,這是不要命的主。專門去威脅哪些威脅人的人。
我繞口令似的話也不知道老馮聽沒聽懂。反正最終他點了點頭才說道,你們走之後,家裡又來了好幾個大小夥子。這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趕。不不,我沒有說你們是羊。反正我想着既然都是留宿,也沒有留你們不留別人的理啊。他們給的錢還不少呢!
打起他們還挺好說話的,一直跟俺們嘮嗑。可哪知道後半夜就變臉了。死活讓俺們給他們燉吃的。俺就說好,哪知道那幾個犢子從包裡掏出個小子出來。是死小子,但俺們哪能幹那傷天害理的事啊。俺說不行,那犢子會請神兒啊,手一擡俺娘們就抽過去了,眼瞅着臉兒發綠人就要沒了!俺這才答應的。俺真沒幹啥,那幾個犢子不讓俺說,不然要刨俺家祖墳吶!
老馮哆哆嗦嗦的把一切講完,我聽得只想笑。
怎麼整詭異的一事,到他嘴裡就跟小品似的呢?
白開問道,那些人去哪兒了?
老馮搖搖頭,喝完湯那幾個犢子就走了,俺哪敢看他去哪兒啊?
白開嗯了一聲,那些人有什麼體貌特徵嗎?高矮胖瘦,臉上有沒有鬍子?戴不戴眼鏡?
老馮搖頭,俺連人臉都沒看清楚。那些都是畜生啊,肯定不長人樣啊!
我把老馮從地上拽起來,行了行了你也別緊張了,先領你媳婦兒坐那壓壓驚。白開,那幾個人會不會就是埋伏咱們的人?
八成是,不過咱把局破了,那些人無非也就那點本事。估摸着不敢再來了。白開打了個哈欠說,接着睡吧。老馮,你甭怕,看着沒,那江老闆給你做主,有事找他啊。
白開鑽進了被窩裡,我反而睡不着了。肚子很餓,可一想到那鍋煮過那種東西,也就沒什麼食慾了。我只好跑到村裡的那個小超市裡,買了點麪包火腿腸對付。小超市的老闆依舊大兄弟長大兄弟短跟我扯話,幾句聊下來,我忽然發現,這個小老闆不簡單。當然這也跟他開了這個超市有關係。村子不大,人口流動最多的就是他的店裡。所以村裡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是第一個知道。
於是我打聽了一下住進老馮家的那些人,沒成想老馮都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反而這老闆懂的不少。他說這羣人足有七八個,由一個老頭帶着,之前曾經到他的店裡買過白酒。
我一聽心裡就有了數,這個老頭恐怕就是火車上的那個了。白開之前也講過,他肯定會跟來。估計是等同夥來匯合才耽擱了一天,媽的老子在火車上心軟,最後居然還是這個老頭來擺了我們一道。
我回去趕忙跟白開說了,他半夢半醒的答應了兩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吃了東西,人又開始犯困。畢竟還是沒休息好。
我要老馮把鍋裡的東西放地裡埋了,人又鑽回了被窩眯着。
這一睡沒想到睡了個天昏地暗,等到我在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完全黑透了,不知道是幾點。
我是被老馮悄悄搖醒的,一睜眼,一道月光正好照到老馮的臉上,他眼巴巴的看着我,悄聲道,江老闆,那些人又回來了。就在屋子外頭呢!
我打了一個機靈,一起身,果然順着窗戶看見外頭寥寥的有幾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