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堆裡看見了老馮夫婦,還有幾個人看着也很面熟。我心知這些都是村子裡的人,看這數量,恐怕是傾村出動了。
我沒敢打招呼,看對方的眼神,顯然來者不善。包括老馮老兩口,一改之前笑呵呵的熱心腸模樣,面無表情的讓人看着心底發寒。
怎麼辦?白開小聲問秦一恆。
我聽見秦一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他也是心裡沒底。過了一會兒才道,沒辦法硬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這些人算準了我們在林子裡也是必死無疑,一直就在這裡等我們出去,我們跑,他們肯定不會追來。但我們能跑到哪兒去?
我一聽就暗叫不好,以前遭遇危險的時候,雖說會吃點苦頭,但局面是始終掌握在我們這一邊的。這下眼瞅着要被人牽着鼻子走,我真擔心這命丟了到算好的,就怕有什麼嚴刑拷打讓你生不如死。
想着,秦一恆已經朝前走了。
我跟在最後面,看着前面秦一恆跟白開的背影,忽然覺得有點壯烈,這麼反倒不知道哪兒來了勇氣,反倒不怕了。
走出林子,一羣人就都圍了上來。只是誰也沒出聲。我估摸着是在等領頭的人開口,用眼睛掃了一遍,沒看出誰像帶頭大哥。這些人恐怕再次恭候多時了,臉一個個都凍得通紅。
半晌,人羣中終於有人開了腔。我一聽心裡就是一顫,竟然是老馮。
這個老傢伙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們幾個跟我走一趟。
我們仨就被一羣人擁着直奔了老馮的宅子。
老馮的宅子離林子不遠,走一會兒就到了。
一羣人沒有進老馮的家門,繞到了宅子的後頭。老馮伸手從地上掀開了一扇木門,率先走了下去。其他人都留在了地面上,只是目送我們仨下去,甚至都沒派人跟着。
我們順着木梯子向下爬,沒幾下就落了地。底下點着一盞昏暗的煤油燈,燈的亮度實在很低,根本沒什麼用。四周都是一片朦朦朧朧。
我大概猜了一下,恐怕這是北方特有的菜窖。挖的並不深,平常只是用來儲藏一些大白菜之類的東西。只是這時候菜窖裡已經被搬空了,稍微一動就會有很明顯的迴音。
我伸手摸了下底面,是硬邦邦的土地。一擡頭,老馮已經拎起了那盞煤油燈,走了兩步,竟然又推開了一扇門。
我沒想到這菜窖還能修成一室一廳,還挺意外。跟着深一腳淺一腳的穿過那道門。
更讓我意外的事情發現了,這扇門的後頭,竟然還是一個同樣的菜窖。不僅大小舉架差不多,甚至在同樣的位置還有一盞同樣的煤油燈。燈旁邊也站着一個人,那人見我們來,幾乎跟老馮一模一樣的拎起燈,打開了另一扇門。
這時候我已經有些不敢走了。把菜窖修成這個樣子,顯然是有什麼特別的目的。
我不知道等待我們的會是什麼東西。
又走進一個菜窖。我已經徹底的迷糊了。
前兩個的時候,我還大致估算着頭頂上方,對應着村子裡的什麼位置。
見到第三個菜窖依舊一盞煤油燈一個人,我乾脆也不想了,一條道走到黑吧。
白開很意外的一直沒出聲,我倒不覺得這孫子是被嚇住了。看他在我前面搖頭晃腦的,總覺得他在計劃着什麼。無奈身邊除了老馮又多了倆人,我還不好開口。只得捅了捅他,試圖用眼神交流下。
這麼一伸手,我反而看出了些端倪。白開的一隻手似乎攥着什麼東西。趁拎煤油燈的人不注意,悄悄的丟到了地上。我正好從那東西上面邁過去,只能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本來光線就十分微弱,我只看出那東西不大,感覺也不重。
到了第四個菜窖的時候,我已經不由得驚歎了。
這些人肯定不會是一般的村民,不,這些人壓根就不會是村民。
這種工程看似簡單,修起來並不容易。看架勢我們遠遠沒到終點,前面不知道還會有多少個菜窖。
因爲之前已經注意到了,這次我集中精神的留意了一下。想看看白開到底耍什麼花招。
這次倒是真的看清楚了,他是在悄悄的往地上丟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我起初有些不懂,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白開這麼多是非常聰明的,我們目前雖然只是一個菜窖一個菜窖的走。表面上在走一條很簡單的直線。但保不齊,我們所經過的只是這龐大的地下交通網絡的一條而已。一會兒但凡出了什麼狀況,白開是擔心會在裡頭迷路。
我不覺得白開的擔心是多餘的,媽的這些人精神恐怕都有點問題,說實話,就算我們這麼穿過無數個菜窖到了終點,那老馮忽然嘿嘿一笑說想打麻將一缺三,這才把你們仨請過來,我都不覺得離譜。對於一些個人世界不正常的人,你是無法用正常世界的思維去套用分析他們的。
果不其然,菜窖的門後頭是更多菜窖的門。
一路走下來我已經不急的究竟走過了多少菜窖了,隨行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煤油燈雖然昏暗,但架不住數量多,周圍也逐漸的能徹底看清了。每一間菜窖都是光禿禿的地面,光禿禿的牆壁。而且不知道是因爲這裡頭刷了漆,還是土本身就有顏色。即便照亮了四周,卻還是感覺光被牆壁和地面吞噬了一樣。我猛地想起來之前白開講過,這妖怪成精化作人形了,在塵世間的住所裡就會刷上那種吸光的材料。心裡不由得嘀咕,會不會我們一會兒見到的,會是一個修煉成精的老妖怪,會是那根所謂的萬年人蔘嗎?
白開本身穿了很多之前屍體上的衣服,釦子應該充足。
但隨着菜窖越走越多,釦子竟然不夠用了。我只好把自己身上的揪下來,悄悄的塞給他。白開沒回頭衝我比劃了一個大拇指。
前面的很多間菜窖裡是有人守着的,後來漸漸的就只剩下煤油燈,不見人了。
我沒計算時間,總覺得走了足有半個鐘頭到四十分鐘。老馮終於停了下來,站在了一扇門前面。回頭道,各位,辛苦了。
白開笑道,不辛苦。老馮,我覺得你們這兒得修機場了啊。從一號菜窖弄個直通叉叉菜窖的航班,飛機上一水的東北大妞,給乘客服務的時候一鞠躬:“艾瑪爺們吃點啥啊!”這多好。
白開忽然把笑止住了,嚴肅問道,媽的你當我們來是跟你客氣呢?有屁快點放!
老馮有些波瀾不驚,沒理白開,反而看了看我。
我們這也是不得已,江老闆。我們等你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很多。
我一愣,老馮就把門推開了說道,請吧。
人退到了一旁。
哎呦,合着你纔是vip啊,白開把路給我讓開了又道,小心點小缺,我跟秦一恆晚上來接你放學啊!
我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很想抽菸。但我還是忍住了。這時候我不希望暴露出我的膽怯。
經過秦一恆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沒出聲。我點了點頭,心說媽的老子不是當年的慫逼了,說我傻可以,說我慫老子不認!
走進另一間菜窖,我本以爲這一間既然是終點,肯定會更大一些。誰知掃了一眼,卻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更讓我奇怪的是,這一間也是空空蕩蕩的,甚至連煤油燈都沒有。
我回頭想去看老馮,卻發現不知何時門已經被悄無聲息的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