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癢求安

一眾妃嬪按着等級排列進場,胤禛雖然低着頭,但是眼臉輕輕向上擡,從一堆紅衣粉袖中隱約間仍可辯認出齊宣,當她經過的時候,眼神並沒有和胤禛有所交流。因為她明白現在有很多雙眼睛盯着她看,一絲一毫的差錯都不能有。她就是匆匆而過,基本上她都沒有去確認胤禛和胤祥坐在哪裡,今天這場仗,她只能自己去應戰。

祭祖大典的步驟多而繁瑣,齊宣都沒有出錯,反正人家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不多發一言,不多做一個動作。

齊宣今天出場,並不是為了爭寵,她只是想為自己爭一席之地--一個可以自主生存的空間。無論幕後害她的人是誰,還不都是這一羣競相爭豔的妃嬪。她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只會怨只會恨,何必呢。如果她不來,康煕心裡恐怕又會認為她故意作對,而其她人也會覺得她在以退為進,所以她來了。

在一連串的祭祖儀式完成之後,是皇上賜席時段,座位安排也是按照輩份及受寵程度排列。宮裡的人都認為齊宣很受寵,所以座位可能會稍加調整提前,雖然齊宣身為貴人,但是隻要康煕喜歡,她一樣可以高高在上地傲視羣芳。

不過,她依然是被安排坐在貴人席上,並且是離康煕最遠的一個位置。

"齊貴人,你來京城的這些日子還習慣嗎?"

馬貴人、尹貴人、勒貴人、新貴人和她共坐一桌,大家均顯示出對齊宣的關懷之情。只不過,齊宣早已洞悉她們笑容背後的真心意。

"剛進宮難免有思鄉情結,妹妹如果有什麼不習慣,不怕告訴姐姐,姐姐必定會和你分憂。"

"謝謝兩位姐姐關心,齊兒在宮中一切安好。"

這個時候,傳來康煕旨意宣佈起筷,眾妃開始動口品嚐美食。

齊宣很懂得謙讓,她啟筷在眾人之後,這正是她今天出現的目的。她要證實給別的嬪妃看見,她無心與她們爭個你死我活。所以今天她特別事事小心,特別守規矩,無時無刻不把自己擺在一個卑微的位置上。雖然她心裡實在不習慣這種排場,但是如果想要以後安於天命,她必須要遵守這裡的規矩--她身後沒有可以依附的勢力。胤禛和胤祥,是男兒家,他們都是有家室之人,齊宣不想他們為了自己的事情操心太多。而康煕…....她不想得到康煕的寵愛,因為那樣會讓她走上一條不歸路。

皇太后因為年事已高,容易感覺疲倦,半碗米飯下肚已經覺飽,所以她先行退席。康煕與各官員繼續進餐,其她後宮妃嬪在皇太后離開後,也一一離席。齊宣看見一眾貴妃都離開了,她也準備離開。

"幾位姐姐,齊兒稍感不適,先行回去了。"

"妹妹沒事嗎?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

"有勞姐姐擔心,齊兒回去歇歇就好,先告退了。"她柔語笑顏,沒有什麼不妥之處顯現,說罷,領着紅梅便走了。

"索額圖,這杯酒你可得喝,太子可有勞你費心照顧着呢。"康煕含笑賜酒與索額圖,一句句老臣感恩,索額圖飲酒之時,一雙魚目已經向眾人掃視而去,顯示康煕對他器重有加,是其他人臣不能做到的。

康煕把他的表情動作盡收眼底,卻沒有指出,依然不動聲色地坐在龍椅上飲酒進食。眼神向齊宣的位置望去,她的位置其實算偏,但是卻是他目光最易望向之外,可以隨時隨地不着痕跡地向她投以目光。看見她離場的身影,無聲無息地淹沒在人羣當中,她身邊其她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惹人注目。但是康煕的眼中卻只看到她的存在,她好不容易不用禁足,但是卻沒有花時間花心機去打扮,去親近人,反而是默默地存在着。如果不是上次自己發火把紅梅雪竹調走,估計這場盛典也不見得她會來。一個主子,從來被奴才服侍都是天經地義的,再說這二人也不是跟在她身邊很長日子,但是她卻因為紅梅雪竹代她受過而感到良心難過,這人的品性可見一番善良。

康煕雖然對她感讚許,但是同時也有一份落寞,因為她聽從旨意,只是因為不想身邊人被連累。她來了,但是隨時都會走,而且走得無聲無息。如果不是他整個活動裡都有意無意留意於她,恐怕連她走了也不知道。

想到這裡,康煕心裡頓時沒了興致,招手便把李德全喚到耳邊。

退席的齊宣加快速度回宮,紅梅不明所以,只懂緊緊跟在身後,但是她卻發現齊宣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齊貴人,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奴婢馬上去為你招太醫吧?"

"不,不要。"齊貴人幾乎是小跑着衝進自己的宮裡,跌坐在椅子,把屋內的雪竹嚇了一大跳:"齊貴人,怎麼了?紅梅,發生什麼事情了?"

雪竹看見齊宣額頭上冒着冷汗,同時緊咬着下脣,都張羅着要去請太醫,卻被齊宣制止:"不準叫太醫!雪竹,我出去之前叫你準備的烏龍茶葉呢?"

"哦,有有有,你一出去我就開始做了。"在齊宣出去前,她叫雪竹把一些幹烏龍茶葉搗碎之後用開水煮開再風乾。雪竹跑去把茶葉拿來,此時齊宣伸出手,她們才發現她的雙手早就已經佈滿了紅點,一個個像是透水泡一樣,讓紅梅雪竹都驚訝萬分。

"齊貴人,你的手…..."

"別出聲。"她低聲喝止,把那些茶葉鋪在自己的手背上,叫紅梅拿一塊浸過冷水的布給自己包紮好,齊宣說:"你們不用擔心,也不用害怕,這只是過敏症,敷上藥等一個時辰就好了。"

平時二人也有聽齊宣講一些醫科知識,所以對她對略懂醫術並不感到奇怪,但是少不免還是有點擔心,不過齊宣堅持不要請太醫,她們也只好作罷。

"齊貴人,奴婢一直守着你,都不見你有什麼異樣啊,怎麼突然這手會變成這樣?"

"那是因為我一直忍着。"齊宣現在感覺舒服一點,沒有剛纔忍癢的痛苦:"這種過敏症,如果伸手去抓,水泡就會破,流到身體其它部分,就會引起更大幅度的過敏,所以我必須忍着。"

"齊貴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會過敏了?"雪竹突然開竅起來,齊宣笑笑:"紅梅,雪竹,今天這一件事情,你們一定要叄緘其口,一個字都不能對別人提。"

兩個人互看了一眼,雖然不太明白,不過還是聽話地點頭。

齊宣接着又說:"那盒凝脂膏…..."

此時聽見外面有人傳話:"宜妃娘娘,德妃娘娘駕到!"

"不好。"齊宣暗自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