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謀殺案

電話謀殺案

一棟臨街的洋房裡,一對年輕的夫妻正在吃早餐。看似甜蜜的親吻過後,丈夫託尼坐在桌前拆開當天收到的信件,妻子瑪戈則翻看着當天的報紙。當一個碩大的標題出現在瑪戈眼前時,她稍稍一頓,像是吃了一驚,不自在地偷偷瞟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丈夫,見丈夫的表情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又仔細地繼續看報道:

“瑪麗皇后”號今天抵達,乘客中有美國作家馬克·哈利戴等多位名人……

碼頭上,一艘巨大的豪華遊輪靠了岸,一位身着西裝、戴着禮帽、手拿風衣的紳士走下游輪。那輪廓分明的臉龐,配上獨具魅力的笑容,令任何女士都會爲之着迷。一個美麗的女人高興地上前擁抱了他,那個女人,就是已婚的瑪戈。

瑪戈的丈夫並不在家,她將馬克接到了自己家裡。一進門,他們就擁吻在一起。這次擁吻的時間有些長,長到足以化解相思之情。他們擁吻的場景就像油畫一樣美麗動人:一位穿着紅色紗裙的美麗少婦同一位風流倜儻的英俊紳士,倘若可以拋開世俗的眼光,簡直是可以滿足所有關於愛情遐想的完美畫面。只可惜,讓擁有社會屬性的人類拋開世俗的束縛,是絕對不可能的,所以,美麗的少婦不得已掙脫了馬克的懷抱,將臉轉到一邊,心事重重地說:“我再去給你倒杯酒吧。”

她一邊向背離作家的方向款款地走去,一邊說:“馬克,在託尼回來之前,我有……有一件事情要對你說。”

馬克順勢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着她要說的話。

“馬克,我還沒有把我們之間的事情告訴他。”瑪戈說這話時,很明顯地感到不安,但馬克理解地笑笑說:“這不奇怪,這件事的確不好開口。”

“早上你打來電話的時候,我只是告訴他,你是一位專門寫偵探小說的著名作家。而且……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緣。”

聽到這裡,馬克不由得笑出了聲,嘴角深陷的酒窩讓他更有魅力了。接着,他點燃一支菸,說道:“哦,聽起來很有罪惡感。這種橋段,我還沒寫進過我的小說呢。”

“馬克,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可是,一會兒等你見到託尼,你就會明白我爲什麼這麼說了。”

“親愛的,我現在就明白,不過我依然愛你。”

馬克的話並沒有讓瑪戈的臉上露出笑容,她依舊心事重重地說:“事情並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她緩步走到了馬克身邊,將倒好的酒遞給他,說出了一直隱藏在她心裡的焦慮,“託尼改變了。現在,他和我之間,和我之前同你說的已經完全不同了。”

“是嗎?那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

瑪戈坐在馬克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搭在膝蓋上,回答道:“就在我和你道別的那天晚上。那天我從你住的地方回來後,坐在房間裡痛快地哭了一場,哭累了就睡着了。當我醒來的時候,託尼就站在旁邊,手裡拿着他所有的球拍袋子。他告訴我,他決定不再打網球了,他要安定下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只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瑪戈整理了一下衣領,說道,“起初我還不大相信他的話,可後來發現他是認真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表現得非常好。”

馬克搖晃着手裡的酒杯,說:“我猜,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你不再給我寫信了,對嗎,瑪戈?”

瑪戈將臉轉到一邊,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你還記得你給我寫過的那些信嗎?”

“當然,我當然記得。”

“那些信,我都是看完後就立刻燒掉了。我覺得那樣做最好,但是,除了其中一封信……我想,你大概知道我說的是哪一封。”

馬克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說道:“是的,我想,我知道。”他嘴角又一次上揚,問道:“那麼,現在那封信呢?”

瑪戈的答案出乎馬克的意料。

“它被偷了。”瑪戈說,“有一天,我和託尼去鄉下和朋友一起過週末。當我們在站臺等車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提包不見了,而那封信就在包裡面。”

“哪兒的站臺?”

“維多利亞火車站。”瑪戈繼續說,“原本我以爲手提包是我落在餐廳了,就返回去找,但還是沒找到。”

馬克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的手提包從此消失不見,再也沒出現過?”

“大概兩個星期之後,我在失物招領部門拿回了它,那封信卻不見了……又過了大概一個星期,我收到一封信。上面寫得很清楚,我怎樣做纔可以拿到那封信。”

聽到這裡,馬克來了興致,或許是出於一位偵探作家的本能反應,他連忙說道:“很好,繼續說下去。”

“我需要從銀行裡提出五十英鎊,並且鈔票的面額統一是五英鎊,再將它們換成一英鎊的舊鈔。那封信上說,如果我去報警,或者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任何人,他就會把信交給我的丈夫。”

“你現在還留着那封信嗎?”

瑪戈站起身,走到臥室,從牀頭櫃的抽屜裡取了出來,遞給了馬克。馬克仔細地研究了那封信。信的內容不是手寫的,而是印刷體,並且字母都是大寫,這就是說,任何人都有可能做這件事。

瑪戈又將另一封信遞給了馬克:“兩天後,我又收到了這個。”

這兩封信都是從布瑞克士郵寄過來的,而另外一封信的內容是:

把錢裝在包裹裡,郵寄到埠鎮新港街23號,約翰·吉姆收。收到錢後會把信寄還給你。

瑪戈對馬克說:“包裹的接收地點是一家小店。”

“你不會真的寄錢過去了吧?”

“寄了。”

“瑪戈……”

“但是他沒有把那封信寄還給我。”瑪戈低着頭說,“我等了兩個星期,見沒動靜,便自己去了那裡。那裡的人從未聽說過‘約翰·吉姆’這個名字,那個包裹就在那裡,也沒有打開過。”

“這裡面一定有蹊蹺。”馬克問道,“我可以保管這兩封信嗎?”

“可以,如果你想要的話……”

馬克一邊把信塞進自己的懷裡,一邊問道:“我不明白,你爲什麼不早點兒把這件事告訴我?”

“告訴你了又能怎樣?你可能會讓我去報警,或者把這件事告訴託尼。五十英鎊而已,如果能用錢解決,那我不可想驚動太多人。”

馬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對瑪戈說:“今天晚上,我就要把我們的事告訴託尼。”

“不行,絕對不行,馬克。”瑪戈拉着馬克的雙手,懇求道,“你不知道,託尼真的改變了,求你了。”

聽到瑪戈的話,馬克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將身體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說道:“我真的希望,現在就是一年前你和我道別的那天晚上。我們就站在廚房裡,我幾乎馬上就可以說出我們別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一起去找託尼,告訴他關於我們的事,而我也相信後來你告訴他了。”

馬克沒想到,瑪戈至今都沒有勇氣說出來事實,只得嘆了口氣,感慨道:“看來,今天晚上是一個難捱的夜晚了。我們就彼此說些好聽的話吧……聽我說,我還想弄明白一件事,你爲什麼沒把那封信也燒掉呢?”

這個問題刺痛了瑪戈的心,她撲進了馬克的懷裡,只有她的親吻才能給出答案,也只有給愛人的親吻才能緩解那陣陣心悸。就在這時,樓下大門的聲響讓兩個人吃了一驚。情意綿綿的兩個人迅速分開,兩個人映在白色大門上的影子也隨即分離。

從那道白色大門外走進來一位男士——託尼。

“你可算回來了,事情辦得怎麼樣?我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呢。”此刻,瑪戈不再是柔情似水的情人,轉而變成溫良賢惠的妻子。她熱情地迎接丈夫進門,對他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哦,真抱歉,親愛的。我正要走的時候,老闆帕吉斯老爺子進來了。”託尼解釋說。他在妻子的臉上親吻了一下,然後走到馬克面前。

瑪戈介紹說:“託尼,這位是馬克·哈利戴。”

“您好,馬克。”

“您好,託尼。”

兩個人熱情地握過手後,託尼很抱歉地說:“實在抱歉,我回來得這麼晚。馬克,怎麼樣,在這裡還自在吧?”

“哦,很好。”

“您是頭一次來倫敦嗎?”

“不是,一年前我來這裡度過假。”

託尼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哦,是啊,瑪戈告訴過我了。您……哦,你是廣播電臺的編劇,對吧?”

“不是,是電視臺,寫我犯的罪。”馬克開玩笑說。

兩個人相視一笑。瑪戈問託尼:“親愛的,你預訂到位置了嗎?”

“是的,訂在7點。”

“哦,那我們得快點兒走了。”

“哦,不過,親愛的,計劃有了一點兒小變化。”託尼說。

瑪戈有點兒不高興,反問道:“你可千萬別說你不能去了。”

“恐怕就是這樣,帕吉斯老爺子星期天要搭飛機到布魯塞爾去,所以,我要在明天前完成我的月報表。”

“等我們回來再做不行嗎?”

託尼笑着搖搖頭,說:“恐怕不行,親愛的,我得花很長時間來做這個。有一半的報表……我得做些文章。”

“那……散場之後,你會來找我們嗎?我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瑪戈不太甘心地問道。

“那就等到中場的時候,你再打電話問我,好嗎?或許我能趕過去。”

“你真的會趕過來嗎?”

託尼點點頭說:“會的。”

馬克實在不想再看他們夫妻之間的恩愛了,就早早地走到了門口,背對着他們等着。看到他這樣,瑪戈有些着急,對他說:“馬克,你等我一下,我去拿包。”

瑪戈去臥室拿手提包的時候,客廳裡的託尼將戲票交給馬克,很抱歉地說:“我這樣做是有些失禮。”

馬克淡淡地說:“哦,一點兒也不,只是有些遺憾。”

“那麼,找個機會,您再過來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謝謝,我非常樂意接受邀請。”

“對了,請問您明天晚上做什麼呢?”託尼問道。

“星期六?”馬克搖搖頭說,“我想,我沒什麼安排。”

“您對男性聚會有興趣嗎?”

“只有男性參加的聚會?”

“是的。有一些美國男孩來參加網球比賽。我們給他們辦了一場歡送會。”託尼解釋道。

“明白了,可我不是網球隊員啊。”

“這倒沒關係,您瞭解紐約和這方面的事情,肯定有很多可談的。”

兩個人正聊着,瑪戈已穿戴好走了出來。她在紅色紗裙外面披了一件駝色披肩,看起來高貴莊重,又不失少婦的活潑氣質。從兩個男人欣賞的目光裡,可以看出瑪戈是多麼美麗。

託尼告訴瑪戈,他邀請馬克第二天晚上去參加一個聚會。瑪戈很高興看見他們相處得這麼融洽,於是笑着說:“好啊。”她將頭轉向馬克,笑着說:“不過,您最好先到這裡來喝一杯。”

“這個主意不錯。”馬克說道。

“好。”託尼說道。

三個人約定好第二天的行程,瑪戈便和馬克出發了。當馬克走出門時,託尼還開玩笑地叫住他,說道:“您可以把多出來的那張票賣掉,拿錢來喝幾杯。”

“好的,託尼,這是個好主意。”

託尼一直站在門口,直到看見他們出了樓梯口,才緩緩地將房門關上。他站在門口定了定神,又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將厚重的窗簾拉好,然後纔在客廳的大桌子後面坐好。託尼家的大桌子背對着落地窗擺放,所以當他坐好後,身體背對着後面的窗戶。只見他打開臺燈,從衣兜裡拿出一張字條,並按照字條上面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您好,漢普頓7899號嗎?是的……里斯蓋特上尉在嗎?”

“我就是。”

託尼說:“晚上好,先生。您不認識我,我姓費歇特。我聽說,您有一輛車要賣。”“是的,一輛美國車。”

“是的,我是在汽車修理廠看到的,請問您打算賣多少錢?”

“一千一百英鎊。”

“一千一百英鎊,我知道了。車子是很好,只是要價有些高。”

“我買的時候,也是不怎麼喜歡這一點。”

聽到這句幽默的話,託尼笑了笑,說:“那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見面聊一下?”

“明天,明天下午可以嗎?”

“哦,恐怕不行,明天下午我沒有時間。”

“可是我這個星期天要去利物浦。”

“其實,我是希望……今天晚上您可以來我家嗎?”

“您家在什麼地方?”

“不太遠。原本我應該去拜會您的,可是我的膝蓋扭傷了,行動不大方便。”

“很遺憾。告訴我您的地址。”

“嘉倫頓公園路61A。”

“柴瑞頓?”

“哦,不,是嘉倫頓。在地下通道向左轉。”

“我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好的,先生。那真是太好了。對了……您能把車子開過來嗎?”

“這恐怕不行。”

託尼對這一點其實並沒有很在意,好像只是確認一下,於是說:“沒關係,反正我已經仔細地檢查過它了。那您可以把原始銷售單據都帶過來吧?”

“這個當然沒問題。”

“如果您再把價錢稍稍降些,我想,我們可以馬上在我家達成交易。”

“這個不行,我想,這不可能。”

“哦,不管怎樣,我們可以先喝一杯再說。”

兩個人笑着掛斷了電話。對買賣雙方來說,如果能達成完美的交易,就是一件雙贏的事。目前來看,雙方都認爲這將是一次不錯的交易。

託尼在等待里斯蓋特上尉來的時間裡,先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一隻紙袋,裡面裝的是一副很普通的白手套。他把手套搭在沙發背上。隨後,他拿起一根柺杖,在地上比畫了一下,嘗試着腿腳不便的走路動作。一切都準備好後,樓下的大門鈴響了。

託尼意識到客人已經到了,於是急忙拄着柺杖,等門鈴響過後,給客人開了門。

“費歇特先生嗎?”

“里斯蓋特上尉?”

“是的。”

“快請進。”託尼點點頭,連忙讓客人進來。

“謝謝。”

等里斯蓋特上尉走進屋子後,託尼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幫他把大衣放在門口的椅子上,然後寒暄道:“我這裡不難找吧?”

“不難,很好找。”

“請坐吧,要不要先喝一杯?”託尼說到這裡,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問道,“看您的樣子,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您。”

“您在開玩笑吧。”

“就在我打開門看到您的一瞬間……等一下,”託尼做出回憶的神情,重複着里斯蓋特上尉的名字,“里斯蓋特……您不叫里斯蓋特。斯萬普,或者C.A.?”

“C.A.?”里斯蓋特詫異地說,“哦,費歇特,您的記性比我好太多了。我們在什麼地方見過嗎?”

“您一定也讀過劍橋大學,對吧?”

“是的。”

“有二十多年了,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在您還有一年就要畢業離校的時候纔去的。”託尼說。

“是嗎,太巧了!”

“對,沒錯。這可真是值得喝一杯的事。”託尼轉身走向門口的酒櫃,“我還想着拿假酒來招待您呢!”他在陳列的酒瓶前認真地挑選着。

“喝這瓶怎麼樣?”他舉起一瓶白蘭地,問道。

“太好了……”里斯蓋特上尉轉過身來,有些疑惑但又故作鎮定地問道,“對了,您怎麼知道我要賣車呢?”

“是您去修車的修車廠告訴我的。”

“但是,我想,我沒和他們提過這件事。”

“我從那裡路過時,和他們說我想買一輛美國車,然後他們就把您的電話給我了。您的車是要賣吧?”託尼轉過頭來問道。

“是的。”

“那好,不過您得先喝三杯。”

託尼將酒杯遞給里斯蓋特上尉。里斯蓋特上尉在接過酒杯的時候,還是一臉精明地說:“不過,我得先提醒您,不管我是醉了還是清醒的,我都拒絕討價還價。”

“我很會討價還價的。”

“我也是。”

兩個人面對面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里斯蓋特上尉蹺起二郎腿,看着託尼,問道:“在我們離開劍橋大學之後,我一定在其他地方見過您。”

“您去過溫布爾登嗎?”

“對了,溫迪斯,託尼·溫迪斯。”里斯蓋特上尉問道,“費歇特又是怎麼回事?”

託尼用反問代替了回答:“里斯蓋特又是怎麼回事?”

這句問話頓時讓里斯蓋特上尉臉色大變,他吃驚地看着託尼,瞪圓了眼睛。託尼又若無其事地問道:“來根雪茄怎麼樣?”

“不用了,謝謝,我還是抽我的菸斗吧。”

“哦,您改掉抽雪茄的習慣了。我記得,您當時總是抽很貴的雪茄……等等,我想,我這裡有您的照片。”託尼轉過身,拄着柺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旁的牆邊,將上面掛着的一張照片拿了下來。

“對了,就是這張。”他把照片遞給里斯蓋特上尉看。

那是一張同學聚會時所拍的照片,許多同學圍坐在桌旁。照片中的里斯蓋特上尉在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上,嘴裡叼着一支大雪茄。

里斯蓋特上尉說:“這是我參加的唯一一次同學聚會,從這張照片看,我當時還真像一個冷血的刺客。”

“是的,非常像。”託尼將照片重新掛回牆上,“我是因爲大學舞會的事情,所以一直記得您。您是當時的總務股長,對吧?”

“是榮譽總務股長,就是在平時安排這些活動。”

“對,有幾次活動收上來的票錢還被偷了,對吧?”

“嗯,差不多有一百英鎊呢。我記得當時把錢放在我書房的現金箱裡了,第二天早上卻發現錢不見了。”

“肯定是門房的人乾的。”

“是的,絕對是。可憐的老阿弗雷德,他永遠也做不好一件事。”里斯蓋特上尉繼續說,“他們是在他家後院找到現金箱的。”

託尼說道:“但沒能找到那些錢。”

里斯蓋特上尉只是搖搖頭,笑着說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接着,託尼轉移了話題,問道:“您最近在做什麼?”

里斯蓋特上尉回答說:“我最近在做房地產,已經不太關注網球了。您還打網球嗎?”

“不打了,我已經放棄了,或者說是網球放棄了我。日子總得過下去啊。至少,我把我的錢管理得還不錯,已經環球旅行三次了。”

里斯蓋特上尉點燃了自己的菸斗,吸了一口,問道:“您現在做什麼?”

“賣運動器材。雖然利潤不很高,但是有許多空閒的時間。”

“我看您家裡佈置得不錯,很舒服。”

託尼說:“我太太自己也有些錢。不然,我也不會願意花一千英鎊買您的車了。”

聽到這裡,敏感的里斯蓋特上尉提醒道:“是一千一百英鎊。有錢人啊,總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幸運。我賺的錢過日子都還不夠呢。”

“但您總可以爲了錢結婚啊。”

“是的,我想,有人正是這樣做的。”

“我自己就是這樣。”託尼裝作委屈的樣子說。

里斯蓋特上尉問道:“她爲什麼嫁給您?”

“因爲當時我是網球明星。”

“可是您現在放棄了網球,她並沒有因此離開您吧?”

託尼用柺杖支着自己的下巴,很誠懇地給里斯蓋特上尉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他說:“她快要離開我了。在我們結婚以後,我想帶她一起去參加網球大賽,可是瑪戈不喜歡。她想讓我放棄網球,只做一個體貼的好丈夫。最後我們都做了讓步。那個賽季,我一個人去了美國,並且拿了幾個冠軍回來。可是,就在我不在她身邊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件就是她不再愛我了——如果我因爲某些事突然走進屋子,正在打電話的她就會立刻掛斷電話。她總有一位老校友時常來拜訪我們。”

“有一天,我們吵了一架,還是因爲網球。那天我要去參加比賽,可她不想讓我去。就在我們爭執的時候,臥室裡的電話響了。她接電話時的語氣很急切。掛斷電話後,她的態度立刻變了,她很熱心地讓我去參加比賽。我順從地把球具都裝上車,開車離開了。但我把車開出兩個街區後,又原路步行回來了。十分鐘後,我看見她出了門,上了一輛出租車,我也跟着上了另一輛。我一直跟蹤她。她那位老校友住在柴西區一間工作室裡。當我從工作室的後窗望見他們的時候,他正在煤氣爐上煮通心粉。他們之間言語不多,卻很自然。我能看得出,他們在戀愛,這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後來,我就去散步了。我不知道如果她離開我,她會怎麼樣,但我就得自己賺錢過日子了。也就在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有多麼依賴她。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我所享受到的高品位生活,都來自她。如果我與我的網球絕緣,就更得依賴她了。直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自己那種害怕的心情。”

“後來,我進了一家酒吧,喝了幾杯。我就呆呆地坐在那裡,想象着可能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我甚至想過要殺了她,而且想了三種殺死她情人的方法。我覺得,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就在我已經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我突然看見了一件事,也正是這件事讓我改了主意。總之,我沒有去參加比賽。當我回到家時,她就坐在您現在坐的位置上。我告訴她,我決定放棄網球了,從今以後會好好地照顧她。”

“然後呢?”里斯蓋特上尉一邊喝酒,一邊聽託尼講述着這個生動的家庭故事。

“然後……然後,我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因爲他們那個煮通心粉之夜顯然是一次道別。她那位男友被召回紐約了,他是一個美國人,沒錯。隨後,總有長信從那邊寄過來,一般都是星期四到。她收到信後,會把它們燒掉,除了其中一封。她一直把那封信放在貼身的手提包裡,隨身帶着。那封信也就成了我的致命傷。我告訴自己,一定要知道那封信到底說了什麼。後來,我真的看到了。那封信的確寫得有點兒意思。”

“您是說,您偷了那封信?”

“是的。我甚至寫了兩封匿名信給她,告訴她,我願意把那封信還給她。”

“爲什麼這麼做?”

“我只是希望這樣可以逼得她把一切都告訴我,可是她並沒有說。所以,我至今還保留着那封信。”託尼一邊說着,一邊從西服的裡兜掏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他將筆記本打開,一封信從裡面掉了出來。

託尼臉上露出很爲難的樣子,因爲他的腿腳不方便,所以他不方便把那封信撿起來。坐在他對面的里斯蓋特上尉見此情形,只得幫他把那封信撿了起來。撿起後,上尉不禁將信在手裡把玩着,仔細地看了看信封,問道:“您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爲,您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里斯蓋特上尉很疑惑託尼會這麼說,但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把信還給了託尼。沒想到,託尼並沒有用手去接那封信,而是讓里斯蓋特上尉直接把信夾回那個黑色筆記本里。

託尼說道:“總之,我認爲,這件事還是起了一定作用。從那以後,或許是出於對上帝的敬畏,他們之間的通信中斷了,而我們也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這真的有意思。就在一年前,我還坐在酒吧裡想着如何殺死她呢。要是我沒看見那件事,我就不會改變主意,可能真的會殺死她。”

里斯蓋特上尉將手裡的菸斗朝身後的菸灰缸裡磕了磕,問道:“那麼,您到底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了您。”

里斯蓋特上尉聽到這個答案,身體瞬間僵住了。他慢慢地轉過頭來,大惑不解地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託尼面帶微笑地說:“這只是一個巧合。您聽我說,就在那時候一個星期前,我去參加一場同學聚會。當時人們都在談論您,說您在戰爭期間被軍事法庭審判,坐了一年牢,這應該算是一個新聞。您留神聽好了。在上大學那會兒,我們就總說斯萬普肯定會坐牢的,只是時間問題。我想,是因爲那隻現金箱。”

“現金箱又怎麼了?”

“哦,我親愛的朋友,我想,每個人都知道那些錢是您拿走的。哦,可憐的老阿弗雷德。”

里斯蓋特上尉不喜歡這段對話,他沉默地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起身打算告辭。他說:“多謝您的酒,您婚姻中發生的小插曲也很有趣。只是我覺得,您並不想要那輛車。”

當他已經走到門口時,託尼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一字一頓地說道:“難道您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要約您到這兒來嗎?”

里斯蓋特上尉放在門把兒上的手垂了下來,他把大衣扔回沙發上,轉過身說道:“想啊。您還是直接說出來吧。”

託尼站起身來,不再僞裝成腿腳不便的樣子,而是將柺杖直接扔到了沙發上。在說下面一段話的同時,他開始用抹布擦拭里斯蓋特上尉剛纔觸碰過的所有東西。他說道:“當我在餐廳裡看見您的時候,我就有這樣的念頭了。突然,我的頭腦異常清醒。就在幾個月前,我和瑪戈都各自設立了遺囑。倘若發生意外,屬於我們個人的財產就都會留給對方。這相當有必要。她的財產可是超過了九萬英鎊,大部分是投資,要弄到手實在太容易了。但是如果別人懷疑我,我就危險了。我需要一個不在場的證明,一個很好的不在場證明。於是,我看見了您。”

“我時常在想,人們出獄後會怎麼生活——我是說,像您這樣的人。他們可以找到工作嗎?原來的那些朋友會伸出援手嗎?或者假設他們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我變得非常好奇,很想知道答案。就在那一天,我整晚都在跟蹤您,然後……”

託尼擦過酒瓶之後,要里斯蓋特上尉把用過的酒杯也遞給他。雖然里斯蓋特此時滿臉疑惑,但還是順從地照做了。

託尼繼續說着:“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跟蹤您。”

“爲什麼?”

“我很篤定,我一定會發現您的把柄,而那樣的話,我就可以——”

“勒索我?”里斯蓋特說。

託尼微笑地回答:“不,是影響您。幾個星期後,我總結出了您的習慣,所以跟蹤起來也輕鬆不少。”

“很乏味的工作。”

“剛開始的確是。您知道嗎,後來這卻成了我的愛好。知道得越多,就越覺得有趣。對我來說,您變得相當有趣了。事實上,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您……您是屬於我的。”

“那一定很有趣。”

“通常,在星期一、星期四,您會去賽狗場。爲了接近您,我也會去。您還把您的姓改成了亞當斯。”

“對,我對斯萬普這個姓厭煩了。可是,我觸犯什麼法律了嗎?”

託尼已經擦拭好所有的東西,倚靠在大桌子前繼續說道:“沒有,事實上您做的所有事都是合法的,這讓我有些氣餒。不過,有一天您從出租屋裡失蹤了。我只好打電話給您的女房東。我告訴她,亞當斯先生欠了我五英鎊。顯然,這不算什麼,因爲亞當斯先生已經欠她六個星期的租金了。她最好的房客欠了她五十五英鎊,而最讓她氣憤的是,亞當斯先生是一位對她那麼好的紳士。”

“是啊,這是最讓她們生氣的。”里斯蓋特上尉心想,下面的對話恐怕不會短了,於是打算再喝一杯。就在他剛要拿起酒瓶的瞬間,託尼說道:“老兄,如果您想再來一杯的話,不介意戴上這雙手套吧?”

他示意里斯蓋特上尉將剛纔搭在沙發上的白手套戴上,然後繼續說道:“咱們說到哪兒了?哦,對。我把您跟丟了。後來的某一天,我在賽狗場找到了您,一路跟蹤到了貝爾賽公園路,那是您新租的房子。而在那裡,亞當斯先生變成了威爾遜先生。後來,威爾遜先生離開貝爾賽公園路,又欠下了十六個星期的租金。後來,您與一位華莉絲小姐交往。在這短暫的交往期間,您變得闊氣了一些。通常,您會在星期三約她。她肯定愛上您了,對嗎?我想,您留着這英俊的鬍子,也是爲了討好她吧?可憐的華莉絲小姐。”

里斯蓋特上尉聽到託尼對他所做過的事瞭如指掌,不禁有些心虛,但依舊假裝鎮定地說道:“有點兒意思,請說下去吧。”

託尼繼續說道:“7月、8月、9月……在卡萊爾大廈第127號公寓裡,住着一位凡登太太。過世的丈夫留給她兩家旅館和一座公寓大廈,並且房屋內傢俱齊全。里斯蓋特上尉要從哪裡下手呢?唯一的突破口是,她喜歡被人追求。但是,跟她在一起,花錢就像流水一樣。也許這就是您要在這一個月內賣掉她的車子的原因。”

里斯蓋特上尉辯解道:“不,是凡登太太要我替她賣車子的。”

“我知道。不過在給您打電話之前,我和她通過話,她只要八百英鎊。”

里斯蓋特上尉在屋子裡踱了幾步,想轉守爲攻。於是,他問道:“最近的警察局在哪裡?”

託尼無所顧忌地告訴他:“教堂對面,步行兩分鐘。”

“要是我現在就走到那裡呢?”

託尼問道:“您會告訴他們什麼呢?”

“一切。”

託尼反問道:“一切?所有關於亞當斯先生和威爾遜先生的事?”

里斯蓋特上尉想了想,說:“我只要簡單地告訴他們,您想勒索我去——”

“什麼?”

“謀殺您的妻子。”

託尼笑着說道:“我倒是很希望您去告我。這樣的話,她聽了以後,我們之間就會有這輩子最大的笑料了。”

里斯蓋特上尉說道:“您好像忘了什麼吧?”

“有嗎?”

“今天晚上,您可告訴了我不少事。”

“是什麼呢?”

“要是我告訴他們,您是如何跟蹤她到柴西區的工作室,又看到他們煮通心粉,等等,這些事情,我覺得,他們是會相信的吧?”

“當然。他們會認爲是您自己在跟蹤她。”

“我爲什麼要跟蹤她?”

託尼說道:“您爲什麼要偷她的手提包?爲什麼要寫那些勒索信?您能證明您沒有那麼做嗎?您當然不能證明那是我乾的。那就選成我們的證詞完全不一樣。”

“這樣會讓他們困惑。可您能說些什麼呢?”

託尼說道:“我只要簡單地說,您今晚喝醉了。我們是大學校友,您是來我這裡借錢的。當我拒絕您時,您和我提到了一封屬於我妻子的信。您打算把它賣給我,但我得把所有的錢都給您,您纔會把信給我。信上有您的指紋,還記得嗎?”

託尼又將那封信出示給里斯蓋特上尉看,里斯蓋特上尉的表情變得非常驚恐了。託尼繼續替他編造下面的故事:“然後您和我說,如果我去報警,您就告訴他們,是我要謀殺自己的妻子。這個故事太瘋狂了。如果您想要再次申辯,那麼,老兄,您要考慮到另一個問題。您應該知道,我是名人,如果報紙報道了這條消息,您的照片也會出現在報紙上。到那時,您的女房東和房客的代表們一定會出庭爲您的言行做證。我想,一定會有人見過您和華莉絲小姐在一起。我在跟蹤您的時候發現,你們每次見面時,您都很小心,不希望別人看到。您總是和她到遠離人羣的地方,只有在那裡,您纔不會被認出來,比如賓裡可的那家小茶坊。”

“那是她的主意,不是我建議的。”

“那地方有點兒寒酸,對吧?好像不是適合帶凡登太太去的地方。還有,凡登太太知不知道關於亞當斯先生、威爾遜先生以及華莉絲小姐的事呢?您應該是想和凡登太太結婚吧?”

里斯蓋特上尉聽到這裡,咬牙切齒地說:“我承認您很聰明,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這並不是我的用意。我只是把我自己放在您的處境中,這樣才能知道您會同意的。”

“是什麼理由,讓您覺得我會同意呢?”

“這就和趕驢的道理一樣,後面是棍子,前面是胡蘿蔔,它只會選擇往前走,絕不會退後。”

“告訴我,胡蘿蔔是什麼?”

“現金一千英鎊。幹一起謀殺案只需要幾分鐘而已,我還可以保證您不用冒險。這該會對您有吸引力吧?要知道,您現在可是窮途末路。”

“窮途末路”,里斯蓋特上尉倒吸了一口涼氣,但他依舊嘴硬地說:“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您應該知道的。所有的報紙幾乎都報道過一位中年婦女的死亡是由於用藥過量之類的文章。顯然她用那種藥有一段時日了,但沒有人知道那種藥的來源。可是我們知道,對不對?可憐的華莉絲小姐。”

託尼見里斯蓋特上尉的神色有些鬆動,便說道:“這一千英鎊……”

“在哪裡呢?”

“在一個寄物處,有一隻小手提箱,我會把錢放在裡面。”

“哪裡?”

“在倫敦的一個地方。當然,我們以後也就不用再見面了。等您完成了您的工作,我就會把存根和箱子的鑰匙一起寄給您。”託尼從大桌子的抽屜裡拿出了一沓錢,扔給里斯蓋特上尉,說道,“這一百英鎊就當行動資金。”

“警察有可能從這些鈔票上查出您和我有關,然後將我們一起查辦嗎?”

“他們不會查出來的。在今年一整年裡,我每星期都會多取二十英鎊,而且都是面額爲五英鎊的鈔票。等有空的時候,再將它們換成舊鈔。”

里斯蓋特上尉走到託尼的大桌子前,要求看看他的銀行賬目。託尼答應了他的要求,但不讓他觸碰賬簿,由自己來替他翻頁。

查看後,里斯蓋特上尉說道:“一年來,您的餘額少了一千英鎊。如果警察向您問起這件事呢?”

“我每星期會去賭兩次賽狗。”

“可他們會去查您的賭注。”

“和您一樣,我每次下注都會找通風報信的人。現在,您滿意了嗎?”

里斯蓋特上尉想了想,問道:“那您要我什麼時候動手呢?”

“明天夜裡。”

“明天夜裡?這絕對不可能。”他的嗓門兒立刻變大了。託尼緊張地用手勢暗示他小聲些,於是里斯蓋特上尉壓低音量說道:“我得再仔細考慮一下這件事。”

“必須在明天動手。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在那裡動手?”

“應該就在您現在站着的地方吧。”

此時,里斯蓋特上尉正背對着落地窗,站在大桌子後面,他的前方便是大桌子。他問道:“我要怎麼做?”

“明天晚上,我要帶她那位美國男友去參加一場男性聚會,而她會一個人待在家裡,並且會很早上牀睡覺。她會在星期六收聽戲院的無線電轉播,平時都是這樣。而您呢,就在差三分11點的時候從大門進入房間。您會找到開門的鑰匙,就在這裡樓梯的地毯下面。”託尼把房間的門打開,正對着門口的是通往二樓的樓梯。他示意里斯蓋特上尉不要出門,以防被別人看見,只需要在屋子裡看好藏鑰匙的位置——在第五級樓梯的地毯下面。

解決好藏鑰匙的問題後,託尼將房間門關好,又回到客廳內的落地窗前,繼續說道:“然後,您徑直走到窗口,藏在窗簾後面。11點,我會在飯店打電話給我的老闆,可我會錯撥號碼到這裡。這就是我所有需要做的。您等到電話鈴響後,會看到臥房裡的燈亮起來,當她打開門走過來時,客廳也會被照亮。”

“在她接電話前,您什麼都不要做,發出來的聲音越小越好。等一切都完成後,您就把電話聽筒拿起來,對着裡面輕輕地吹一聲口哨,然後把電話掛斷。不管您做了什麼,都不要說話,我也什麼都不問。等我聽到您吹的口哨聲後,我會掛上電話,然後再撥電話給我的老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和我的老闆談話。然後,我就若無其事地回去參加聚會。”

“然後呢?繼續說下去。”

“您會看到放在這裡的一隻行李箱,”託尼拿起位於門與落地窗中間的皮箱,把它拎到壁爐前面,“裡面裝着我和清潔工的衣服。您把它打開,把裡面的衣服倒在地上,然後把香菸盒和這些杯子裝進去,再把箱子蓋上,不要鎖。就像這樣,把這隻箱子留在現場。”

“讓現場看起來像是我很匆忙地離開的。”

“沒錯。之後就是窗戶了。如果您發現這扇落地窗的窗戶是鎖着的,那就把它打開,並把它推開。然後,您就可以原路離開這裡了。”

“從門口出去嗎?”

“沒錯。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當您離開時,一定要記得把鑰匙放回原處。”

“放在樓梯的地毯下面。”

“是的。”

“這樣看起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託尼解釋說:“他們會認爲您是從窗戶進來的,以爲這間房裡沒有人,所以您拿了行李箱去裝東西,但是她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就打開燈出來看。您發現了臥室的燈亮,於是躲到窗簾後面。這樣當她來到客廳時,您就能在她叫喊前攻擊她了。當您發覺真的殺死了她後,很慌張地從窗戶離開了,連東西都沒有拿。”

“等一等。我該從這扇窗戶進來。要是窗戶鎖上了呢?”

“這都無所謂。我會這樣和警察說,她經常會在上牀前在院子裡散步,而回來時又總是忘記鎖窗戶。”

“是的,但她可能會說……”里斯蓋特上尉說到這裡,又不說了。

託尼說道:“她已經什麼都說不了了,對嗎?”

“好吧,我走出這棟公寓,然後把鑰匙放回第五級樓梯的地毯下面,再從大門走出去。可……要是大門鎖上了呢?我該怎麼走?”

“大門從來都不鎖。”

“那您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12點。我會帶她的美國男友馬克一起回來,所以我們會一起發現她。從我們離開她到回來,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這就是我最好的不在場證明。”

里斯蓋特上尉回想着剛纔的種種做法,將門打開又關上,說道:“可是,您忘了一件事。”

“什麼?”

“當您和他一起回來的時候,你們怎麼進來呢?”

“我自己開門進來啊。”

“可是您的鑰匙正在樓梯的地毯下面。如果他看見您拿鑰匙,事情就有可能敗露。”

“不會的。地毯下面的不是我的鑰匙,是她的。我會從她的手提包裡摸出來鑰匙,在我離開前把鑰匙藏在那裡。她又不出門,一定不會發現的。所以當我們回來時,我會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來。然後,當她那個男友到院子裡去找什麼的時候,我就把鑰匙放回她的手提包裡。這一切都會發生在警察來之前。”託尼一邊解釋,一邊擦拭着里斯蓋特上尉剛剛用手觸碰過的地方。

“這門有幾把鑰匙?”

“只有她和我的兩把。”

正當兩人說話的時候,電話鈴突然響了。託尼想了想,便走到大桌子旁邊接起電話:“梅維區499號。”

“託尼,是我。”

“你還好嗎,親愛的,節目怎麼樣?”

“棒極了,非常感人,我們都很喜歡。”

“我很難過,哦,我是說,我很高興。”

“你會來跟我們會合吧?”

“我想可能不行,我還沒開始工作呢。親愛的,等一下。”

託尼看到里斯蓋特上尉戴上手套想走進臥室去,便立刻將聽筒捂住,提醒道:“我想,門口有人,臥室窗外會有人看見您的。”

然後,他又繼續和妻子通電話:“抱歉,親愛的,叫錯門了。你爲什麼不帶馬克到傑利俱樂部去呢?”

“我們怎麼進去?”

“只要說我的姓名就行了。我不知道樂隊怎麼樣,不過那裡的東西很好吃。還有,你出門後莫里打來過電話,他邀請我們星期三去吃晚飯。可是你的記事本上星期三寫着字,我看不大明白是什麼,看起來像是阿爾·本多,他是誰?你的另一個男性朋友嗎?”

“阿伯特大廳,笨蛋。”

“阿伯特大廳,哦,當然。我非常高興咱們不用去莫里家了。那裡真的有個很差勁兒的廚房。”

“我得走了。”

“好的,親愛的,玩得開心點兒!”

電話掛斷了。就在託尼通話的時候,里斯蓋特上尉瞭解了一下房間的大致構造,並且將房間裡所有的燈和開關都試用了一下。最後他摘下手套,將託尼剛剛丟給他的錢揣進了西服口袋。

第二天傍晚,在等待出發的空閒時間裡,馬克正在看書,瑪戈則一心撲在剪報上,而託尼做着每一件事時一直若有所思。

“那個印度王子的照片在哪兒?”瑪戈在一堆剪報裡翻找着。

託尼關切地問:“親愛的,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些剪報貼好?”

“總有一天吧,就是這裡。”她將一張剪報遞給馬克,“他就是印度王子,很迷人吧?”

託尼在他們身後介紹說:“他有四輛勞斯萊斯和數不清的珠寶,但他真正想做的事情是打溫布爾登比賽。”

瑪戈笑着說:“那個可憐蟲,近視得連球拍都看不見。”

馬克說:“你知道,應該把這一切寫成一本書。”

瑪戈立刻建議道:“你們兩個爲什麼不合寫一本關於網球比賽的偵探小說呢?”

託尼對馬克說:“怎麼樣,馬克?你能給我提供一起完美的謀殺案嗎?沒有任何事比這個更讓我愛的了。你是怎麼寫偵探小說的?”

馬克說:“你得忘記偵探的角色,把全部精力集中在犯罪上,犯罪纔是重點。再去想該怎麼實施偷盜或者謀殺。”

“是這樣嗎?真的很有意思。”

“對,我總是把自己當成罪犯,然後不停地問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瑪戈笑着問:“你真的相信有完美的謀殺案嗎?”這個問題也是託尼所關注的,因爲他正有這個打算。他雖然背對着他們,但依舊豎起耳朵仔細地聽着答案。

馬克說:“相信。如果是紙上談兵,那麼我完全相信,而且我覺得我能比大多數人計劃得好,只是我很懷疑將計劃付諸實施的具體過程。”

聽到這裡,託尼轉過身來,興致盎然地問道:“哦?爲什麼?”

“因爲故事是按照作者的設想一步步地發展下去的,但真實的生活就不一樣了,並且總是這樣。我怕我的謀殺案會像我打橋牌一樣,已經犯了很多愚蠢的錯誤,卻不知道大家都在看着我出醜。”

三個人喝了一杯酒後,瑪戈問道:“你明天要做什麼?”

“沒什麼事情做。”馬克說道。

“那就和我們一起開車去溫莎吃午餐,怎麼樣?”

託尼讚許地說:“這個主意聽起來不錯。明天早點兒過來,不過也別太早了。我們可以喝一夜呢。”

馬克說:“就定在11點,可以嗎?”

“行。”

就在出發前,託尼看到門鎖,想起了鑰匙。他問妻子:“親愛的,你看見我的鑰匙了嗎?我的鑰匙找不到了。”

“我不知道,或許兩把鑰匙都在我的包裡。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說着,瑪戈走向臥室,去拿手提包。而馬克在背對着託尼穿外套。藉着這個機會,託尼在確保落地窗沒有鎖上之後,連忙把窗簾拉好。

瑪戈從臥室裡出來,拿着自己的手提包,說道:“沒有,我這裡只有一把鑰匙。你確定,你的鑰匙沒在你的大衣兜裡嗎?”

“不在,我已經找過了。把你的鑰匙借給我好嗎?”

“這可不大方便。”

“爲什麼?”

“我可能要出門。”

“今晚嗎?”

“是啊,或許我要出門看場電影什麼的。”

“你爲什麼不聽星期六晚間轉播的戲院廣播劇呢?”

“不聽,這期是一出恐怖劇。我可不喜歡一個人在家裡聽恐怖劇。”

“我知道了。”

“總之,我會比你們先到家,我會給你開門的。”

“可是我們要到午夜過後纔回來,那個時候你已經睡着了。或者,你可以把鑰匙放在鞋墊下面。”託尼見事情沒有符合自己的預料,便改變了策略,將自己的鑰匙從手套裡拿了出來,假裝驚訝地說,“哦,沒事了,原來鑰匙在我的手套裡。”

瑪戈笑笑說:“那就好,問題解決了。”

託尼在心裡盤算着,該如何讓瑪戈待在家裡不出門,否則計劃就泡湯了,於是問道:“你要去看哪場電影?”

“我希望看一部經典影片。”

“你進得了場嗎?今天可是星期六。”

“我可以試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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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瑪戈有些生氣地坐在沙發上:“哦,親愛的,別讓我待在家裡,我可不喜歡無聊到發呆。”

託尼反駁道:“沒事可做嗎?你有上百件事可以做。你可以給佩姬寫信,謝謝她週末的熱情招待。還有這些剪報,現在正是整理它們的好機會。”他的態度有些強硬,這讓站在一旁的馬克有些不大理解,不過這畢竟是夫妻的家務事,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冷眼旁觀。

瑪戈說:“是的,但你們去外面找樂子,而我在家裡弄這些乏味的剪報——”

“那好吧,我們不去了。”託尼說着,轉身把手裡的皮包和手套放下。馬克有些吃驚,不過依舊保持着沉默。

瑪戈也覺得託尼有些無理取鬧,於是瞪大了眼睛,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託尼理直氣壯地說:“很明顯,如果你不想我們今晚出去,那我們就留下來陪你。我們可以玩牌啊。”

“託尼,親愛的——”

託尼又走到大桌子旁,打算拿起電話:“我想,我最好先給他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一聲我們不去了。”

“託尼,拜託,你別這麼孩子氣。”

託尼見瑪戈不讓步,就裝作很篤定的樣子撥了電話號碼。瑪戈見他這麼堅決,只得無奈地說:“好啦,好啦,我在家整理剪報,這總行了吧?”

託尼放下電話,說:“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不整理它們。”

“可是,我現在想整理了。”

馬克感覺到家裡的氣氛有些僵,就轉身開門,說道:“我想,我可以先去叫出租車。”

瑪戈把一堆剪報搬到了大桌子上,準備好了糨糊,託尼幫忙把放在針線盒裡的剪刀遞給她。

現在,對託尼來說,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有做,那就是——鑰匙。他得順利地拿到瑪戈的鑰匙。他看了看手提包,終於想到了一個藉口。於是,他徑直走過去,說道:“親愛的,借我一些零錢,我需要支付出租車費。”

瑪戈似乎不想讓託尼碰她的手提包。這不難理解,因爲她的手提包裡總是會放她最寶貴的東西,比如那封丟失的信。如今那封信已經不在了,但她的習慣還是如此。她緊張地走了過去,問道:“嘿,我的手提包!你要多少?”

託尼把瑪戈的手提包背在身後,一邊和瑪戈閒聊,一邊在身後搞小動作——偷鑰匙。

“我們看看你有多少錢。”

“放手。”

“反正你還欠我十先令呢。”

“做什麼用的?”

“我給佩姬禮盒的錢,謝謝她幫我們整理家務。”

“我來拿。現在把你的手拿開。”

託尼拿到了鑰匙,將手提包還給瑪戈。拿到手提包後,瑪戈安心了許多,便問道:“說吧,你要多少?”

“哦,原來我有三、五、七和六便士。夠付來回的車錢了。”

瑪戈又拿了一些錢遞給託尼:“你還是帶些錢去吧,晚餐需要多少錢?”

“已經給了,包括小費。如果我的錢不夠,馬克可以付。”

託尼要借零錢,但最終沒有要瑪戈一分錢。他只是笑了笑,就拿起衣服準備出門。正當他想要按照計劃將瑪戈的鑰匙放到房門對面的樓梯地毯下面時,馬克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馬克將樓梯擋得嚴嚴實實的,對託尼說道:“出租車來了。”

託尼瞬間呆住了,這讓瑪戈覺得很奇怪,便問:“託尼,你還在想什麼呢?”聽到這話,託尼纔回過神來,說道:“沒什麼,親愛的,沒什麼。”於是走出了屋子。

瑪戈和馬克道別後,瑪戈站在門口問託尼大概幾點回來。託尼說:“我想,大概12點吧。我會帶馬克回來喝一杯的。你還醒着嗎?”

“那個時候我一定睡着了,我可不想被你們吵醒。”

“我們會像老鼠一樣安靜的。”

“再見。”

託尼和馬克雙雙往大門走去。就在這區區幾步路的時間裡,託尼的腦子在飛速地旋轉着,要找到一個走回去放鑰匙的藉口。於是,在瑪戈將房門關上的一剎那,他停住了,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一樣,立刻轉身回去。

“瑪戈。”他在門外喊道。

“怎麼了?”瑪戈再次將門打開。託尼則用手扶着第五級樓梯,和瑪戈說着話。雖然對話的內容已經不重要,因爲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好了鑰匙,但對話還要進行下去。他說道:“我擔心帕吉斯老爺子會打來電話,如果他真的打過來,你就告訴他我們在得倫頓飯店。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找我,電話號碼就寫在大桌子上的本子裡。”

“好的。”

託尼剛要離開,卻又依依不捨地吻了吻妻子。他輕輕地拍了拍妻子俊俏的臉蛋,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再見,親愛的。”

瑪戈不解地看着託尼,他的這種溫柔好像太突然了。但她很快就將他這種令人詫異的行爲忘了,關上了門。

將近午夜的時候,里斯蓋特上尉穿着一件長風衣、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出現在託尼家的樓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此時已經是10點53分,離11點還有七分鐘。他輕輕地推開樓下的大門,順利地從樓梯的地毯下面取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瑪戈已經睡熟了,她絲毫沒有感覺到已經有陌生人從外面進來,並且在觀察屋子裡的情況。

里斯蓋特上尉走到大桌子前,看了看電話,又看了看臥室的方向,然後按照計劃躲在窗簾後面。此時已經是差三分鐘11點。他把用來謀殺瑪戈的絲襪在手裡扯了扯,只等着電話鈴聲響起。

而在另一個地方,託尼正和馬克等人圍坐在宴會廳的桌子旁,談論着各自的話題。總之,一片嘈雜。託尼不自覺地一遍遍看着手錶,他看了幾次,每次都是10點40分,終於忍不住問道:“容我插句話,誰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了?”

“我知道,已經11點過七分了。”

“我的表剛過11點。”

“哦,我的錶停了。我想,一定是上得太緊了。”託尼說着,站起身,“抱歉,夥計們,我得去給我的老闆打個電話。”

與此同時,一直在等電話的里斯蓋特上尉有些着急了,他不明白爲什麼電話沒有按照約定的時間響起。他從窗簾後面走出來,站在客廳裡猶豫了片刻,便將絲襪收了起來,打算離開。

託尼連忙趕到酒店大堂的公共電話處,但此時正有一位老人家在使用電話。無奈之下,他只好在外面踱步。幸好那位老先生的電話沒有打得太久,等老先生離開,託尼就立刻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原本已經一腳在門外的里斯蓋特上尉聽到電話鈴響,立刻悄悄地關上門,重新站到窗簾後面。

電話把瑪戈吵醒了,她打開了臥室門,臥室的燈光照亮了客廳。她站在大桌子後面接起電話,問了幾遍“你好”,但對方始終不應答。這時,里斯蓋特上尉已經站到她身後。他的動作有些遲疑,畢竟他不是職業殺手。而在電話的另一端,託尼正皺着眉頭仔細地聽着動靜。

終於,里斯蓋特上尉動手了。他用絲襪勒着瑪戈的脖子,用盡全氣想把她勒死。可是,面對死亡的威脅,瑪戈似乎比以前更有力氣,甚至可以和他撕打一會兒。畢竟女人的力氣不如男人,很快,她就被裡斯蓋特上尉按倒在大桌子上,雙腳離了地。她拼命地掙扎着,想要大叫,但被勒緊的喉嚨只能發出微弱的噝噝聲。

眼看自己就要死於這個風衣男子之手,瑪戈被激起了強烈的求生慾望,她拼命地尋找辦法,手不自覺地在桌面上摸索着任何可以幫助的東西。突然,她的手摸到了一把剪刀,於是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鋒利的剪刀插進了里斯蓋特上尉的後背。

只聽里斯蓋特上尉痛苦地大叫一聲,劇烈的疼痛使他瞬間失去了力氣,倒在瑪戈的身上。瑪戈用力地掙扎着。慢慢的,里斯蓋特上尉恢復了一絲神志,站起身來,強忍着疼痛看着她。而她懼怕他的臉,便將頭轉到一邊。

里斯蓋特上尉想將背後的利器拔出來,但高度的緊張加上劇烈的疼痛使他站都站不穩,只見他一個踉蹌,仰面倒在了地上。剪刀的一頭碰到地板,另外一頭則更深地插進了他的身體。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電話那頭的託尼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死死地抓着聽筒,等待一聲口哨暗號,或者其他什麼聲音。

虛弱的瑪戈強撐着身體,拿起了電話,帶着哭腔衝對方說:“拜託您,快去報警,快點兒。”

聽到了瑪戈的聲音,託尼很是意外,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要佔着電話,不能讓她去報警。於是,他對着聽筒,用疑問而平靜的聲音問道:“瑪戈?”

“你是誰?”瑪戈已經聽不出丈夫的聲音了。

託尼繼續說道:“親愛的,是我。”

“託尼,託尼,感謝上帝。你快點兒回來!”

“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沒有辦法說清楚,你快點兒回來吧!”

“親愛的,彆着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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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男人攻擊我,他想勒死我!”處於崩潰邊緣的瑪戈一邊哭一邊說。

“現在呢,他逃走了嗎?”

“沒有……他已經死了。”

聽到這裡,託尼的腦袋裡又開始飛快地轉動,他需要第一時間做出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瑪戈見託尼一直不說話,便問道:“託尼,你還在聽嗎?”

“瑪戈。”

“什麼?”

“現在,你仔細地聽我說。”

“好,我正在聽。”

“別碰任何東西,我馬上就回去。”

“好的,我不會碰任何東西的。”

託尼再次強調說:“別碰任何東西,也別和任何人說什麼,一切都等我回去再說。”

“好的,我不碰任何東西。”

託尼再三確認,瑪戈也再三保證後,託尼才掛上電話回到了餐廳。

此時,瑪戈太需要冷靜一下。她推開落地窗走到外面的陽臺上,脖子上的絲襪被風吹落下來。她痛苦地哭泣着,努力地呼吸着新鮮空氣。當她轉身看向客廳的時候,那具屍體讓她直想嘔吐。她躲回臥室裡,只想遠離這一切。

託尼急急忙忙地和大家辭行,說自己的妻子不太舒服。馬克關切地問道:“嚴重嗎?”

“不是很嚴重,您留下吧。”

“我跟您回去吧。”

“不用,沒關係的。”

託尼離開了衆人,一個人匆匆地開車回了家。他推開門的一瞬間,瑪戈就從臥室裡跑了出來。“託尼……”她哭喊着,撲進丈夫的懷裡。

託尼安慰道:“別怕,親愛的,別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繞了一個什麼東西在我的脖子上,想勒死我。我感覺像是絲襪。”

“真的嗎?讓我看看。”

他仔細看了看瑪戈脖子上的傷。瑪戈又撲回託尼懷裡,繼續說:“我起來接電話,他從窗簾後面走了出來,想勒死我。我……我幾乎要暈死過去了,可我……我的手摸到了剪刀。我就把剪刀向他的身上刺去……然後,他鬆開了我,倒在地板上了。”

託尼走到屍體旁邊,搬弄着屍體,翻了他的上衣口袋和西服裡兜,但什麼都沒有找到。

“他沒流多少血。當他倒下時,一定——”託尼說着,轉過頭,突然看到瑪戈正在翻弄着自己的手提包,好像在找什麼。他嚇得連忙問:“你在幹什麼?”他想,如果瑪戈發現自己的鑰匙不見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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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瑪戈的回答讓託尼放寬了心。她說:“找我的……哦,找到了,我的阿斯匹林。現在我頭痛得要命。”

託尼在瑪戈回到臥室接水吃藥的工夫,連忙搜索死者身上的鑰匙。他從死者的褲兜裡翻找出來一把鑰匙,然後一眨眼的工夫,他身手敏捷地將鑰匙放到瑪戈的手提包裡。

瑪戈走出臥室,恰巧看到託尼有些慌亂地站在臥室門口,便問:“怎麼了?”

“我最好去拿條毯子。”

他從臥室裡拿出一條毯子,蓋住了屍體。

午夜的風很冷,穿着吊帶睡裙的瑪戈身體一陣陣打冷戰。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聲音直髮顫:“把窗戶關上吧。”

託尼看了看被風吹得晃動的窗簾,說:“不行,在警察來之前,我們什麼都不能碰。他是偷偷進來的,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麼。我懷疑是爲了那些獎盃。”

瑪戈問道:“警察什麼時候來?”

“你已經通知他們了嗎?”

“沒有。你告訴過我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你最好現在給他們打電話。”

“是的。”託尼轉身向電話走去。

瑪戈問道:“馬克呢?”

“我讓他直接回家了。”

電話接通了。託尼說:“你好,接線生,請快點兒接梅維區警察分局。”

瑪戈覺得託尼的反應有些奇怪,便追問道:“你告訴馬克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只是和他說你不舒服。”

“梅維區警察分局。”

託尼對着電話說:“有件恐怖的意外。”

“是的,先生。”

“有人被殺死了。”

“貴姓,先生?”

“溫迪斯。”

“是兩個s嗎?”

“不,是dice。”

“您的地址?”

“嘉倫頓公園路61A,一樓公寓。”

“是意外事件嗎?”

“我也不知道。”

“先生,您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您覺得,他是被什麼人殺死的?”

“我不知道。”

“您知道是誰幹的嗎?”

託尼已經在心裡謀劃好了這件事的處理辦法,就是將一切僞造成瑪戈殺人,所以他都回答不知道。但是他又不能說太多不利於自己妻子的話,因爲瑪戈正在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後,他說道:“等你們來了再說吧,大概需要多久?”

“兩分鐘左右。”

“兩分鐘。”

“還有,保護現場,什麼都別碰。”

“好,我們什麼都不會碰的,再見。”

電話掛斷了。瑪戈轉身說道:“我去穿件衣服。”

“爲什麼?”

“他們要看我的。”

“不會的,他們不會去打擾你。”

“但是他們一定會有問題要問我。”

“等明天吧,我會告訴他們想知道的一切。”

託尼將瑪戈安撫進了臥室。就在進門的時候,瑪戈說道:“託尼。”

“什麼?”

“你爲什麼要給我打電話?”

“什麼?抱歉,親愛的,這件事情晚一點兒再和你說。”託尼一時想不到用什麼藉口來應付這個問題,就轉移了話題,“我剛纔想到了一些,你說,他是用絲襪……”

“好像是絲襪,或者是條圍巾。沒有在那邊嗎?”

“沒有。”

“我想,他們會找到的。好了,你現在到牀上去。”託尼又說道。

託尼在妻子的臉上親吻了一下,將她送進了臥室。接下來,他需要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僞造出另一起謀殺案的現場。首先,他需要找到兇器——絲襪。他在屋子裡到處看了好久,甚至連大桌子下面也看了,都沒有找到。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他看到了打開的落地窗,就走了出去,清涼的風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就在他低下頭的瞬間,他看到那件兇器正靜靜地躺在那裡。

託尼彎下腰,將它拾起,又看了看針線盒裡面的絲襪,心生一計。此時壁爐裡的火已經不旺了,但依舊有微弱的火苗,他便將打火機油淋在絲襪上,將絲襪扔進了壁爐裡。爲了讓它燒得徹底,他又往火堆裡倒了更多的打火機油。隨後,他將針線盒裡瑪戈的一雙絲襪拿出來,將其中一隻打了一個結,扔在剛剛拾到兇器的地方,又將另一隻藏在大桌子的隔板下面。

如果想嫁禍一個人犯了謀殺罪,還需要找個動機,於是託尼將蓋住里斯蓋特上尉屍體的毯子掀開,用手絹墊着手,將自己西服裡兜的那封信放進里斯蓋特上尉屍體的襯衫口袋裡。在這樣爭分奪秒的時刻,他居然還能想到不在信上留下指紋。隨後,他又將屍體蓋好,走到壁爐前,將絲襪燃燒後的灰燼搗碎,埋在炭火下面。

一切都做好後,他才安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燃一支菸。

第二天早上,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在託尼家,警察們依舊敬業地搜尋着線索。託尼很友善地爲大家泡茶。他端着一隻上面擺滿精緻茶杯的托盤,從廚房裡出來。“各位,茶泡好了。”他將托盤放在大桌子上,挪動了隔板,這樣可以讓警察看到藏在下面的絲襪。

當他聽到有警察說“警長,看,另一隻絲襪”時,滿意地離開了客廳。

這起謀殺案引發了社會各界人士的關注,有不少好事者走到託尼家的大門前想一睹究竟。站在門外的警衛人員不停地勸說着大家離開。這時,在託尼的家裡,所有的警察都撤走了,只留下他們夫妻二人。

託尼在房間裡想着是否還有什麼漏洞。突然,他注意到了用光油的打火機。他剛想把它拿走,看到妻子從臥室裡走出來,便很自然地說:“幾乎空了,等有空的時候,你提醒我去多買些來。每次都是要用的時候,才知道它沒有了。”接着,他將兩隻手插在褲兜裡,對瑪戈說道,“聽我說,在我忘記之前,我想提醒你,如果警察要知道你爲什麼沒有立刻報警——”

“我沒辦法報警,是因爲你在電話那頭啊。”

“我知道。”

“而且是你明確地告訴我,在你回來之前,不讓我和任何人說話。”

“親愛的,我知道。但我和他們說的不一樣。”

“爲什麼?”

“我說,你沒有立刻打電話報警,是因爲你打電話到飯店找我了。”

“爲什麼要這麼說?”

“因爲這個說法很合理,而且他們接受了。倘若他們認爲我們拖延報案,可能會追問非常多的問題。”

“所以,你想讓我按你說的去說嗎?”

“親愛的,我想是的,如果再被問到這個問題的話——”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託尼說:“一定是馬克,你去給他開門吧。”

來人並不是馬克,而是探長。他來的目的當然很明顯——調查案情。

探長說:“我是哈珀探長,專門負責調查刑事案件。”

託尼說:“我想,我們已經爲警察局提供了整個案情的詳細情況。”

“當然,我也看了他們的報告。只是還有幾件事,我想問清楚。”哈珀探長繞過託尼,走向瑪戈,問道:“溫迪斯太太,我知道,當時調查的警察只是去看了您一眼,對吧?”

“是的,我——”

託尼連忙在一旁做出幫忙的樣子,說:“我太太當時嚇得太厲害了。”

“是啊,這一定是你所經歷的事裡最糟糕的一件。”哈珀探長又提議,“您不介意我四處看看吧?”

託尼回答說:“沒問題,您隨意。臥室和浴室在這邊。”他帶着探長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屋子裡的環境。臥室裡有一個浴室,是全封閉的。廚房的窗戶也都有護欄。一一觀察完後,託尼說:“如果讓我們做假設,那麼他必定是從客廳的窗口進來的。”

哈珀探長沒有直接回應,而是說:“我瞭解到,案件發生時,您不在家。”

“是的,當時我在得倫頓飯店參加晚宴。或許是機緣巧合,事實上,當我太太受到攻擊時,我正在和她通話。”

“我知道。您記得當時是幾點嗎?”

“不,我不知道。我很確切地記得,我的手錶當時已經停了。”

哈珀探長又問瑪戈:“溫迪斯太太,您注意到時間了嗎?”

“沒有,我不知道。”

託尼請探長坐下,瑪戈坐在他的對面。

瑪戈問道:“您知道兇手是什麼人嗎?”

“知道,至少我們已經找到了他的住處,只是還沒弄清楚他的真實姓名。他有好幾個名字。您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我沒見過。”

哈珀探長將死者的照片遞給瑪戈。瑪戈仔細地看了看,說:“對,就是這個人。”

“沒錯。您不認識他嗎?”

“不認識,我沒見過他。”

“您看過他的臉嗎?”

“沒有,他是從我背後襲擊我的,當時光線又很暗,我沒辦法看清楚他。”

哈珀探長聽到瑪戈的回答,笑了笑,說:“是的。在我給您看這些照片之前,您說您沒見過他。但是,如果昨天晚上您沒看過他的臉,您怎麼知道照片裡的人就是兇手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瑪戈疑惑地說。

託尼也過來幫腔:“探長,我太太的意思只是想說,在此之前,她沒見過他。”

哈珀探長問瑪戈:“您是這個意思嗎?”

“是的。”

哈珀探長又問託尼:“那您呢,先生?您以前見過他嗎?”

“沒有。”

哈珀探長又遞給他一張照片。託尼仔細地看了看,說:“沒有。至少……”

“怎樣?”

“他看起來有點兒像我的大學校友,但鬍子的部分又不太像。”

“他姓什麼?”

“我不記得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哈珀探長拿出一個小本子,按照上面登記的各種姓氏問道:“是里斯蓋特嗎?”

“不是。”

“威爾遜?”

“不是。”

“斯萬普?”

“不……等一下,”託尼裝作突然想起來的樣子,說,“斯萬普,斯萬普,對了,是他。”

託尼將照片還給哈珀探長,又奔向了那面照片牆。他又將當初給里斯蓋特看的照片拿了下來,遞給哈珀探長:“這是在我們大學校友聚會時拍的老照片。我和他讀同一所大學。”

“哦,他就在裡面,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您跟他熟嗎?”

“不熟。他是我的學長。”

“後來您見過他嗎?”

“沒有,至少……對了,我最近看到過他,但是沒說過話。”

“什麼時候?”

“大約六個月前,我在維多利亞火車站見過他。當時我覺得他沒什麼變化。”

“先生,他那時留鬍子了嗎?”

“沒有。”

哈珀探長將他的話做了筆錄後,又問瑪戈:“溫迪斯太太,您能給我講一下昨天夜裡發生的一切嗎?”

“託尼,我一定要說嗎?”瑪戈無助地拉着丈夫的手問道。

託尼則握着她的手說:“哦,親愛的,我想是的。”

瑪戈站起身,模擬着當時的情景。她指着臥室的方向說:“昨天晚上當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我正在牀上睡覺。電話把我吵醒了,我就到這裡來了。”

“您開客廳的燈了嗎?”

“沒有。”

“告訴我您被襲擊時的準確位置。”

瑪戈走到大桌子後面,說:“我就站在這裡,拿起了聽筒。”

“等一下,您確定是這裡嗎?您是像這樣背對着窗戶嗎?”

“我確定。”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我是說,爲什麼要走到大桌子後面,如果是我,我會在對面接起電話。”

“我總是在這裡接電話的。”

“這是爲什麼?”

瑪戈很自然地回答說:“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用筆記下來的話,我就可以用左手拿着聽筒。”

“好的,明白了。很抱歉,繼續吧。”

“當我拿起聽筒後,他就從那幅窗簾後面鑽出來襲擊了我,在我的脖子上纏上了一個東西。”

哈珀探長再一次打斷了瑪戈的描述,問道:“東西?您說‘東西’是什麼意思?”

“我想,可能是一隻絲襪。”

“好,然後呢?”

“然後他把我推倒在大桌子上,我很清楚地記得,我的手在桌子上摸到了那把剪刀。”

“平時剪刀是放在哪裡的?”

“那邊的針線盒裡,不過那天我忘記把它放回去了。”

“是什麼原因讓您確定他是從後面的窗簾裡鑽出來的?”

“不然是從哪兒出來的呢?”

“窗簾是拉上的?”

“是的。”

“是您自己拉的?”

“不是,探長。”託尼插話說,“是我在出門前拉上的。”

“您也把窗戶鎖上了嗎?”

“是的。”

“您確定嗎?”

“非常確定。我在拉窗簾時,總是先檢查一下窗戶是否鎖好了。”

“那他是怎麼進來的?”哈珀探長說,“我想,可能是破門而入,但是門並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我們的報告顯示,鎖沒有被破壞。”

“溫迪斯太太,”哈珀探長又一次問瑪戈,“在這件事情發生後,您爲什麼沒有立刻報警呢?”

瑪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託尼也在用犀利的眼神提醒她要按照他事先交代的說。可瑪戈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實話:“我正想打電話給警方,但我發現電話那頭是我的丈夫。我就很自然地認爲,他會在飯店裡幫我打電話報警。”

“您想過找醫生來嗎?”

“沒有。”

“爲什麼不找醫生?”

“他已經死了。”

“可是,您怎麼確定他已經死了呢?”

“我……這很明顯。”

“您按過他的脈搏?”

“我當然沒有,換作任何人都會知道他已經死了,只要看到那雙圓睜的眼睛就知道。”瑪戈被問得有些抓狂。但哈珀探長依然不肯放過她那脆弱的神經,繼續問道:“只要看到那雙圓睜的眼睛,就知道……所以,您看過他的臉?”

“我的確看到過他的眼睛,但不記得他的長相!”瑪戈幾乎是在嘶吼了。

“探長,顯然我太太沒見過這個人。”此時託尼還需要妻子的信任,所以就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接着他問道,“那個人不是從窗戶那裡進來的,那他是怎麼進來的?”

哈珀探長回答:“事實上,我們已經十分確定,他是從這扇門進來的。”

“可門是鎖着的啊。”瑪戈哭泣着說。

託尼像在引導警方一樣,嚴肅地問瑪戈:“瑪戈,在我們走後,你開過門嗎?”

“沒有。”

哈珀探長問道:“你們家一共有幾把鑰匙?”

瑪戈搶先回答道:“只有兩把,我的在我的手提包裡,他的他帶着呢。”

託尼應和道:“是這樣的。”

“管理員有鑰匙嗎?”

“沒有。”

“你們僱清潔工了嗎?”

“有,但她也沒有鑰匙。每次她來,我們總是在家。”

託尼似乎不想讓哈珀探長問瑪戈太多,就立刻轉移了話題:“你們爲什麼確定他是從門進來的?”

“他的鞋。”

“他的鞋?”

“昨天夜裡地面很潮溼,如果他真的是從院子裡進來的,他就一定會在地毯上留下鞋印。實際上,現在一點兒泥土的痕跡都沒有。他應該是在門前的墊子上擦過鞋底。”

“您是怎麼知道的?”

“那塊門墊很新,所以有些纖維還留在他的鞋底上。而且,門墊上的確留有瀝青,有些纖維看得出來,這毫無疑問。”

託尼假裝沉思了一秒鐘,隨後說:“等一下,我想,我明白了。”他又問瑪戈,但顯然是替探長問的:“你還記得你的手提包被偷過嗎?”

“記得。”

“當時鑰匙是在手提包裡嗎?”

“在,我找到手提包之後,鑰匙也在裡面。”

託尼的猜測沒錯,哈珀探長果然對這件事很感興趣。探長問道:“等等,我對這件事情倒是很感興趣。是什麼樣的手提包?”

“是一隻女士手提包,探長。”託尼殷勤地回答說,“我太太在維多利亞火車站把手提包弄丟了。”

瑪戈不是很想談這件事情,便說:“不過,兩個星期後,我們在失物招領處把它找回來了。”

“有什麼東西不見了嗎?”

“所有的錢都不見了。”瑪戈神色有些恍惚地說。

“其他東西呢?”

“沒有了。”

聽到這個回答,託尼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但他不能說什麼,因爲所有的人都認爲他不知道這件事,他也就裝作不知道,這樣更好,對他是一種保護。

哈珀探長繼續追問道:“我是說,比如文件或者書信之類的東西。”

瑪戈一口咬定:“沒有。”

“您確定嗎?”

“確定。”

“您的手提包遺失時,鑰匙在手提包裡,是嗎?”

“是的,但找到手提包後鑰匙還在。”

“用那些偷的錢足以配一把了。”託尼在一旁搭腔。

哈珀探長繼續問道:“最後手提包是在哪裡找到的呢?”

“在維多利亞火車站。”

哈珀探長立刻想起剛纔的對話,於是問託尼:“先生,您說,您曾經在那裡看到過這個人。那您妻子是什麼時候丟的手提包?”

“是不是我們去看佩姬的那個週末?”託尼裝作在回憶的樣子,“沒錯,我想起來了,他就坐在餐廳裡。你的手提包就是在餐廳弄丟的。沒錯。我當時還和你提到過一個大學校友,你還記得嗎?”

“我不記得了。”瑪戈如實地說。

“看來,他就是這麼進來的。他配了一把鑰匙,又把鑰匙放回手提包裡。”

“在您繼續說下去之前,我想問,他到底是怎麼進大門的?”哈珀探長問道。

託尼回答說:“我們這棟樓的大門從來都不上鎖。”

“我明白了。”哈珀探長說,“他可能配了您妻子的鑰匙,然後很可能就用那把鑰匙把門打開了。”他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但是很明顯,他沒有用那把鑰匙。”

“爲什麼?”

“如果他用了,那麼鑰匙現在一定在他身上。可是我們翻遍了他身上的口袋,並沒有找到。”

託尼瞥了一眼瑪戈的手提包,笑着說:“看來咱們又回到原點了,是吧?”

“也不一定。”

“那他是怎麼進來的呢?”

哈珀探長說:“咱們最好把這些情況都寫在紙上,我要兩位在審訊前做一下正式的筆錄。從這裡到我的辦公室只有幾分鐘的距離,或許你們現在可以一起過去。”

正當他們要出門的時候,門鈴又響了。這回進來的是馬克。

託尼在給馬克和探長之間做過介紹後,託尼說:“探長,這位是馬克·哈利戴。昨天晚上我和他在一起。”

“探長,您好。”

哈珀探長將剛剛拿起來的禮帽又扔到沙發上,對馬克說道:“既然昨天夜裡您一直和溫迪斯先生在一起,或許可以幫上點兒忙。您記得,他去打電話時是幾點嗎?”

“記得,11點過七分。”

“您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因爲溫迪斯先生的手錶停了,我們在座的有些人就對了下時間。”

“謝謝,您或許知道了,就在電話打過來的時候,溫迪斯太太受到了攻擊。”

馬克聽到這裡,爲了確定明確的時間,就轉身問託尼:“您給瑪戈打電話的時候,是在給您的老闆打電話之前還是之後?”

瑪戈聽馬克這樣問,也不禁問託尼:“託尼,我一直都想問你,昨天晚上你爲什麼要給我打電話?”

哈珀探長在一旁聽到了這條線索,不由得皺了下眉頭:“等等,別讓我忘了這條線索,11點過七分,你從酒店大堂給您的老闆打了電話。”

“是的,是用大堂裡的公共電話打的。”

“你們談了多久?是在給您的妻子打電話之前嗎?”

託尼說:“事實上,我根本沒跟他講話,我剛要打給他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忘了他在鄉下的電話號碼,所以我就打電話過來問我的妻子。”

瑪戈在一旁不解地問:“你就是爲了要問他的電話才把我吵醒的?”

託尼鎮定地回答說:“親愛的,我必須這樣做。我的老闆今天早上就飛到了布魯塞爾,而我需要提醒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哈珀探長問道:“飯店裡沒有電話簿嗎?”

“有,但沒有登記他鄉下的電話號碼。”

“那麼,後來您給他打電話了嗎?”

“沒有。這是很自然的事。當我聽說家裡發生的事情,我就把給他打電話的事情忘了。”

“是啊,”哈珀探長接受了這個解釋,於是對託尼等人說:“溫迪斯先生、太太,你們現在跟我去我的辦公室做下筆錄吧。哈利戴先生,您能把您的地址也給我嗎?以便我再和您聯絡。”

“當然。”

瑪戈去臥室拿大衣,而託尼也和他們隔了一段距離,但是他一直豎着耳朵偷聽。

馬克對哈珀探長說:“我住在卡菲飯店。”

“您可以寫在這上面嗎?”探長把自己的本子遞給他,“還有您的電話號碼,也麻煩寫一下。”

哈珀探長看着他的字跡,心生疑慮,便問:“先生,您之前來過這兒嗎?”

“來過,大概是一年前。”馬克說,“寫好了。”

“謝謝您。”

哈珀探長接過本子,走到託尼面前,對他說:“溫迪斯先生,現在房子的正前方有一羣

人想進來,我建議,我們最好從後面的院子離開這裡。門在另一頭,對吧?”

“沒錯。”

“恐怕鎖上了。您去看看,好嗎?”

“沒問題。”

哈珀探長順利地將託尼支開後,便直接問馬克:“他對您和溫迪斯太太的事知道多少?”

馬克的表情瞬間呆住了,他只能用反問的方式讓自己有時間想想怎麼回答:“您在說什麼?”

哈珀探長直截了當地說:“您從紐約寫給溫迪斯太太的那封信,我們在死者口袋裡發現了。剛纔我沒提起這件事,是因爲我不能確定溫迪斯先生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您知道信爲什麼會在死者的口袋裡嗎?”

“不知道。”

這時,瑪戈已經穿好大衣從臥室裡出來了。她見託尼不在,便問道:“託尼呢?”

“他在院子裡。”

哈珀探長問道:“溫迪斯太太,當您的手提包丟了時,是不是也丟了一封信?”

“沒有。”

馬克提醒她說:“瑪戈,那封信在死者口袋裡找到了。”

於是,哈珀探長又問了一遍:“您丟了那封信,對嗎?”

“是的,我丟了信。”

“我之前問過您,對嗎?”

“是的,但我丈夫不知道這件事。”

“這個人一直在勒索您嗎?”

馬克對瑪戈說:“瑪戈,託尼得知道這件事。”

瑪戈立刻大聲說:“不要。”

馬克說:“這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了。”於是,他從自己的錢包裡拿出幾張字條,遞給了哈珀探長,“溫迪斯太太丟了我的信後,還收到了這兩封信。”

“是去年10月寄來的……”哈珀探長看過信後問道,“溫迪斯太太,您見過這個人幾次?”

此時,託尼已經從後院回到了屋子裡,但是並沒有打擾他們的對話,而是一個人躲在窗簾的後面偷聽。

瑪戈說:“我從來就沒見過他。”

“哈利戴先生,我要您跟我們來。”

“好的,當然。”

哈珀探長說:“溫迪斯太太,您來做筆錄的時候,也許還有別的警官在場。我要事先提醒您,無論您說過什麼,都會被記錄下來,成爲呈堂證供。您可以不用管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什麼,都可以暫時忘掉。但從現在起,您要告訴我們,您對死去的人瞭解多少,還有,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您想隱瞞任何事,那會對您非常不利的。”

“我希望,您能說明一下這些話的意思。”馬克在一旁感覺到了危險信號。

“我會的。”哈珀探長繼續對瑪戈說,“那麼,現在您已經承認是您殺了他,但完全是出於正當防衛,是吧?很不幸,沒有證人可以證明這一點。這一切都只是您一個人的說辭而已。”

聽到這裡,託尼走了出來,對探長說:“可是探長,我在電話裡都聽到了。”

“溫迪斯先生,您在電話裡聽到了什麼?”

“我聽到了斷斷續續的叫喊聲。”

“那您有沒有聽到很明顯的掙扎聲呢?”

“我聽到的都是我太太告訴我的。”

“所以,您真正知道的也都是你太太講給您聽的,對嗎?而且,您覺得這個人是來您家偷東西的,可是沒有證據。然而,他的勒索行爲有證據可以證明。”

“勒索?”託尼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吃驚地重複道。

“託尼先生,恐怕這是事實。”哈珀探長說,“您認爲他是從窗戶進來的,但據我們所調查的結果顯示,他是從門口進來的。”

瑪戈反駁說:“這不可能,門是鎖上了的,而且只有兩把鑰匙,我丈夫的在他那兒,我的在包裡。”瑪戈從手提包裡拿出那把鑰匙,說,“您看,就在這裡。”瑪戈翻出了鑰匙,出示給探長。

探長說:“是的,但您可以開門讓他進來啊。”

託尼疑惑地問:“您認爲,是她讓他進來的?”

“據目前看來,這是唯一的解釋。”

“難道您不相信我被攻擊了嗎?否則我的身上怎麼會有這些傷?”瑪戈反駁道。

“您可以自己弄傷自己。”哈珀探長說,“我們在窗戶外面發現了一隻絲襪,上面還有兩個結。對於這件事,您有什麼要說明的嗎?”

“我想,那就是他用的絲襪。”

探長接着說:“我們還找到了另一隻,就藏在這塊墊板下面。您可以給我解釋一下,攻擊您的人爲什麼要這麼做嗎?”

“不能。”

“那雙絲襪是您的吧?”

“不是。”

“但據我們所知,那是您的。有一隻的跟部用絲補過,所用的絲和原來的不同。我們在您的針線盒裡找到了那種絲。”

這一連串的詭異事件讓瑪戈難以理解,她連忙打開自己的針線盒,裡面的確沒有她的絲襪。她轉過頭問託尼:“託尼,這裡原來是有一雙絲襪的吧?”

託尼看着瑪戈,而瑪戈也看着他。她想得到確定的神情,但託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一邊往電話旁邊走,一邊說:“我聽說過警察故意放置線索,就是爲了可以早點兒破案定罪。”

瑪戈真的以爲託尼在幫她,於是也附和道:“他的手下在這裡待了好幾個小時,有足夠的時間隨便處理這雙絲襪。”

“當然,還可能用它在門墊上擦鞋呢。”託尼接通了電話:“喂,你好,羅傑。感謝上帝有你在。我是託尼·溫迪斯。我們家昨天夜裡來了小偷。他還襲擊了瑪戈。”

“瑪戈?她受傷了嗎?”

“她現在沒事了。但是襲擊她的那個人被殺死了,警察正在這裡呢。”託尼聽到了電話那邊的笑聲,接着說,“你別笑,他們覺得是瑪戈故意殺了他。”

“先生,我可沒這麼說。”哈珀探長在一旁插話說。

“這可真妙。”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裡,感覺莫名其妙。

託尼也說:“這很可笑,對吧?羅傑,你能去一趟梅維區警察分局嗎?”

“可以,我馬上就過去。”

“多謝,老兄,再見。”

託尼掛斷了電話,握住瑪戈的雙手,說:“親愛的,不會有事的,羅傑會到分局的。”

“先生,我要給你們忠告——”哈珀探長本想提醒他們,卻被託尼制止了,他說:“我們的律師會給我們忠告的,謝謝您。”

當他們三人要出門的時候,馬克在後面叫住瑪戈,將她的手提包遞給了她。

幾天後,瑪戈坐到了審判庭上。法官控訴她在9月26日蓄意謀殺了查爾斯·亞歷山大·斯萬普。庭審最後判定瑪戈有罪,將她送回她的戶籍所在地,依法執行死刑。

這一切似乎都滿足了託尼的設想,即便里斯蓋特沒能殺死瑪戈,她現在也馬上要死了。這樣更好,他還省掉了原本打算付給殺手的錢。就在瑪戈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前一天,他取回了一隻手提箱——那隻原本要給里斯蓋特的手提箱。

家裡的擺設發生了一點兒小變化。託尼將一張單人牀搬到客廳裡,或許是因爲對妻子有愧疚,或許是因爲他害怕睡在臥室裡,總之,他已經睡了幾天的客廳了。回到家後,他剛剛把手提箱拎到臥室裡,就聽到了門鈴聲。於是,他急忙將手提箱放在牀上,並且用旁邊的大衣將它蓋住。

他忐忑不安地走到門口,將門打開之後,看到的是馬克。

“你好,馬克。”

“託尼。我……”馬克注意到了客廳裡的那張單人牀,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勁兒。他沉默了幾秒,看了看四周,才說:“您有來自內政部長的消息嗎?”

託尼沒回答,他將兜裡的判決書遞給了馬克。馬克看了一眼,說:“那就是明天了?”託尼點了點頭。

馬克說:“託尼,我知道,只要能救她的命,您肯做任何事。”

“我們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

“沒有,託尼。我們沒有盡全力。這幾個星期,我一直在想辦法。現在有一個法子,我想,這是我們可以救她的唯一辦法了。”

“說來聽聽。”

“瑪戈之所以被定罪,就是因爲沒有人相信她。檢察院認定她在說謊,一個謊言接着一個謊言。而陪審團也相信檢察院的說法。關於這起案子的證據,只有三樣東西:我寫給她的信、絲襪,還有一直沒有在斯萬普身上找到的那把鑰匙。”

託尼說:“是她自己讓他進來的。”

“別想告訴我——等等,託尼。”馬克激動地說,“您可以進,也可以從這裡出去。聽我說,把您的故事告訴他們——告訴他們瑪戈沒有說謊。”

“警察不會相信我的。”

馬克說:“託尼,我已經寫了很多年的偵探小說,我想出一個辦法,讓您去告訴他們。現在我已經把一個個環節連上了。瑪戈說她從來就沒見過斯萬普,也沒給他開過門。好,但他的確把門打開了。所以,如果您告訴警方,是您把鑰匙留在門外的某個地方,那麼斯萬普就可以自己開門進來了。”馬克一邊說,一邊在門框上搜尋着可以放置鑰匙的地方。

託尼問道:“可他怎麼知道鑰匙藏在哪裡呢?”

“是您告訴他的。”

“但是我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他了。”

“託尼,斯萬普已經死了。我們得善於利用這一點。您可以講你和他之間的任何故事,您甚至可以說你們兩個見過面,並且一起謀劃了這一切。”

“謀劃什麼?您認爲是我讓斯萬普來勒索她的?”

“不是,是來殺她。”

“來殺瑪戈?”

“就是這樣。”

“可是爲什麼呢?”

“因爲瑪戈是這樣說的啊。她說,他躲在窗簾後面,然後走出來想把她勒死。這就是他所要做的,而您支持她的全部說法就行。這就是我的構想。”

“那麼您的信呢?任何人都不會想殺死他們正在勒索的人的。這一點講不通。”

“我知道,所以對這一點我也擔心過。但我想出瞭解決辦法。您可以告訴他們,是您偷了她的手提包。”

託尼有些吃驚於馬克編的故事如此接近現實,不由得繼續問了下去:“可是,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呢?”

馬克說:“因爲您想要了解信裡的內容。而在看過信後,您大發雷霆,決定給她一個教訓,所以寫了那些勒索的信。您放心,誰都不能證明您沒有寫它們。您也可以說,其實您根本就沒有在火車站看見過斯萬普,這都是您編出來的,爲的就是讓他和我的信扯上關係。您看不出來這其中的關聯嗎?”

託尼又提出一個疑點:“可您的信是在死者的口袋裡找到的。”

“你可以說是您放進去的。”

“什麼時候放的?”

“就在警察來到這裡之前的那段時間。您也可以同時把那隻絲襪放好。”

“馬克,我爲什麼要找人來殺瑪戈呢?”

“我知道,託尼。我知道我們兩個人都很愛瑪戈,這是一件很難讓人正視的事。但我們必須需要一個理由,所以只能拿出一個很俗但很管用的動機。瑪戈立過遺囑嗎?”

“有。我相信她立了。”

“誰是受益人?”

“我想,應該是我吧……”

馬克興奮地說:“對,就是這個理由!”

“這就是您所說的理由?成千上萬對夫妻都會立遺囑把財產留給對方,可沒聽說都要謀殺啊。一個拼命想救自己妻子的男人因爲這樣的理由殺妻,警方一個字都不會相信的。”

“但總是可以試一試的。”馬克說,“他們不會因爲您謀殺未遂而處死您,頂多讓您在監獄裡待上幾年。託尼,您可以用這個小小的代價來挽救她的生命。”

託尼生氣地說:“馬克,這話您也說得出口?就是因爲她和您的關係,她才失去了陪審團的同情心……不過,你也別誤會,馬克。只要有一點兒機會,我都會去做的。但是,那一定要有說服力才行。比如,我怎麼能說動斯萬普來做這件事呢?”

馬克想了想,說:“您如果答應給他錢,或者其他什麼……”

託尼覺得可笑,他說:“什麼錢?我沒有錢啊。”

“您有,瑪戈的錢。”

“那要好久才能拿到手。沒有人會同意讓您欠錢去幹一起謀殺案的,絕對不會的。我認爲,您得再找一個比這個更好的說辭。我知道您想要幫忙,但您能想象到會有人相信這個故事嗎?”

“能,我能,如果您讓他們相信。”

託尼說:“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您得跟我去。”

“託尼,這才真是個錯誤。他們知道我是寫小說的,那就更沒機會了。”

突然,樓下的大門發出了響動,隨後託尼家的門鈴響了。馬克躲在託尼背後,想知道來者是誰。當他得知來人是探長的時候,立刻快步躲進了臥室,並將臥室的門關了起來。

“探長,您好。是爲我太太的事來的嗎?”託尼擋在門前寒暄着,給馬克爭取多一點兒藏起來的時間。

“先生,不是。我想,不是這樣。”

當探長看到客廳裡的單人牀時,也感到很疑惑。

託尼問:“那是爲了什麼事呢?”

探長已經走進屋裡,將外套搭在牀頭,說:“我正在調查一件和三個星期前發生的槍擊案有關的事情。”

“您能等幾天再調查嗎?”

“當然可以,先生,我……我非常理解您現在的處境。如果允許我說出來,我想說,我非常難過。”

“哦,探長,我能爲您做些什麼呢?”

“裡伯利街工廠的一名出納在他的辦公室裡被襲擊了。襲擊他的是兩位男士,他們搶走了幾百英鎊,而多數是一英鎊面額的鈔票。”

“這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遇到這種案件,各個分局的警察都會全力地搜捕罪犯,所以花大把錢的人——”

“我明白了。關於這件事,我什麼都不知道。”

“您最近有沒有用現金買過什麼東西?”

“爲什麼這麼問?”

探長說:“我的一個手下有一天在威爾斯修車廠做調查,查出您最近在那裡有一筆數額超過六十英鎊的現金交易。”

“那時候我身上有現金,所以我就用現金支付了。”

“我明白了。您是否剛從銀行提了錢?”

“您去過我的銀行嗎,探長?”

“事實上,我去過,但他們不肯幫助我。銀行賬目都被嚴密地看管着。”

“哦,我要責怪的是您沒有先來找我。”

“反正只是例行公事,就沒想過來打擾您。您的那些現金是從哪兒來的,先生?”

“你們需要知道嗎?”

“如果錢是偷來的,那就是我們的事了。您不介意我抽菸吧?”

“請便。”託尼說,“您真的認爲,我可能持有贓款?”

“除非您告訴我錢是從哪兒來的,我就不會自認爲是這樣了,對吧?如果您這些錢來自某一個陌生人,那麼他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探長一邊說着,一邊趁託尼不注意時彎下腰,“撿”起了一把原本就握在他手上的鑰匙,然後說:“喂,先生,這是您的嗎?”

“什麼東西?”

“不知道是誰的鑰匙掉到地板上了。”

託尼站起身,走到自己的風衣旁,把鑰匙從風衣口袋裡拿了出來,說:“不是我的,我的在這裡。”隨後又將鑰匙放到風衣口袋裡。

哈珀探長則拿着鑰匙試圖去打開託尼家的門鎖。轉了兩下,打不開門,於是他說:“哦,這把不是您的,可能是我的吧。”他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風衣口袋,“沒錯,就是我的。一定是從口袋的小洞裡掉出來的。這就是這些鑰匙的問題,它們長得完全一樣。”

“先生,抱歉,您是說——”

“我想,我沒說什麼,是嗎?”哈珀探長將鑰匙放到自己的西服馬甲口袋裡,“對了,關於錢的事,如果您告訴我它們的來源,我想我會很感激您的。不管怎樣,一百英鎊現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剛纔您說的是六十英鎊。”

“我說了嗎?對了,我的手下決定在他寫報告前再深入調查一番。他們說,您還支付給您的裁縫製衣費,以及淡酒和烈酒等等賬單。”

“很抱歉爲這些小事讓您跑來一趟,我一下子就可以說明白。我只是贏了一場賽狗而已。”

“超過一百英鎊?”

“對,超過一百英鎊,以前也贏過。”

“當然,那您剛纔爲什麼不說呢?”

“賽狗畢竟不是太光彩的事。我沒好意思說,尤其是在我太太被判了死刑的時候。”

“我知道。這樣或許會讓您忘掉一些煩惱。一說就都清楚了,對吧?我很抱歉爲了這事來打擾您。”

“沒關係的,探長。”

當哈珀探長馬上就離開託尼家的時候,他又轉過身來,說:“還有一件事,先生,您是不是有一隻藍色的小手提箱?”

“別說你們已經找到了。”

“您弄丟了嗎?”

託尼說:“是的,我正想下午去報案呢。我猜,我可能把它落在出租車上了。”

“我明白了。”哈珀探長又回到託尼的家裡,“我們得設法把它找回來。您是在哪兒搭出租車的?”

“海德公園的街角,大概半小時前。”

“裡面有值錢的東西嗎?”

“沒有,只是幾本書而已。”

“裡面有錢嗎?”

“我想應該有兩三英鎊吧。”

“不是兩三百英鎊吧?”

“不,不是的。”

“那就無所謂了。”

“探長,您是怎麼知道手提箱的?”

“您去付賬的酒店提到了這隻手提箱。我的手下在問過您的修車廠和裁縫後,他們也都記得這隻箱子。”

“我一直用這隻手提箱代替公文包。”

“這些出租車司機在歸還失物方面一直都表現得很好。我想,我們會爲您找到的。”

哈珀探長又拿起自己的衣服和公文包,打算離開了。與此同時,待在臥室裡的馬克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其實他老早就發現了那隻手提箱,直到探長提到了箱子的顏色和式樣時,他纔將注意力集中在它上面。他輕手輕腳地將手提箱撬開。在打開箱子的一剎那,他看見裡面放的並不是兩三本書,而是好幾沓錢。

他連忙從臥室裡跑出來,大聲說:“探長,在您走之前,我想,溫迪斯先生有件事想要告訴您。”

“他有嗎?”

“這裡有樣東西需要給您看一下。”

這已經是哈珀探長第二次走出門又回來了。馬克將哈珀探長引進臥室,臥室的牀上正放着一隻打開的手提箱。

“怪不得您受不了睡在臥室裡,這一定超過了五百英鎊,先生。您是從哪兒弄來這些錢的?”哈珀探長問道。

馬克搶在託尼前面回答了問題,他說:“我可以告訴您他爲什麼有這麼多錢。這些錢是用來付給一個姓斯萬普的人的——在他謀殺了溫迪斯太太之後。但是,您知道的,事情出了點兒意外,所以他不用給斯萬普錢了。總之,他不能馬上存這些錢,否則會被警察懷疑傳去問話,於是他決定花掉它們。他從9月27日開始就花它們了。”

“溫迪斯先生,您怎麼說?”

託尼不慌不忙地說:“探長,在您來之前,他想說服我到警察局講一個精彩的故事。顯然,是我僱了斯萬普,讓他來謀殺我的太太,所以……馬克,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這樣我就可以繼承她所有的錢。不只這樣,”說着,託尼坐在牀上,後背靠着牀頭。他選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繼續說道:“您還記得哈利戴先生的信嗎?事實上,不是斯萬普偷的,而是我偷的。我還寫了兩封匿名信勒索她。我一直保留着那封信,然後把它放在了死者身上。”

“還有絲襪。”馬克補充道。

託尼說:“對了,絲襪……還是由我來說吧,馬克,這樣聽起來纔像是招供。我換了這個字眼,正確嗎?是的,我用我太太的絲襪替換了那條……您明白了吧?還有什麼來着,馬克?”

馬克快步走出臥室,走到客廳之後將房門打開,他又努力在門框上尋找了一番,說:“他告訴斯萬普,他把鑰匙藏在這附近,也許就藏在門框上面。斯萬普自己開門進來後,就藏在窗簾後面。然後,他按照約定從飯店打電話過來。這就使她——”

“等一下。”哈珀探長打斷了馬克的話,問道,“如果斯萬普用了溫迪斯先生的鑰匙,那麼應該在死者身上找到那把鑰匙纔對。而且,當溫迪斯先生回家時,他是怎麼開門進來的呢?”

“不管怎樣,她都可以開門讓他進來。而且在警察來之前,他可以把鑰匙從斯萬普的口袋裡拿出來。”馬克說。

“我是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來的,這是在審判庭上說的,您還記得嗎,馬克?”

馬克不肯認輸地說:“如果是這樣,斯萬普可以把門打開之後,再把鑰匙放回原處。那樣他就可以開門進來了。”

哈珀探長笑了笑,說:“好啦,哈利戴先生,這個推論很有意思,但並不是我來此所要尋找的東西。”

馬克激動地說:“可這是攸關生死的問題。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重要呢?”

哈珀探長說:“對我來說,溫迪斯先生的錢的來源是我想要知道的。”他走到大桌子後面,拉開抽屜,把託尼的賬本拿了出來。馬克顯然比哈珀探長更關心此事,於是,他不自覺地開始和探長爭搶賬本。哈珀探長只得無奈地說:“請等一下,先生。”

哈珀探長在翻看賬本的時候,馬克也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突然,他從探長的手裡將賬本搶走,說道:“探長,等等,看看這個。他最後一次籤的支票是9月26日。那就是這一切發生的那天。我告訴過您,從那天以後,他就花現金了。”

探長將賬本拿回自己手上,馬克又激動地想要把賬本搶走先看。探長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馬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太過激動,於是說:“很抱歉。”

探長坐下來,仔細地研究了一會兒賬本,說:“他沒有從銀行提領超過五十二英鎊以上的大筆現款。”

“可是,探長,您看。事實上,他每星期都提三十五英鎊、四十英鎊、四十五英鎊。”

“當然,我可以用很多年來謀劃這件事。”託尼坐在一旁冷言冷語。

馬克質問他:“那麼,您那些錢是從哪兒弄來的?”

“您真的想知道嗎?我警告您,您不會喜歡聽的,馬克。”

“說啊。”

“好吧,這是您自找的。當她那天晚上把我從宴會中叫回來的時候,我就發現她跪在斯萬普的屍體邊,並且在翻弄他的口袋。她不停地說,他有屬於她的東西,但是沒有找到。她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所以我纔沒有讓警方訊問她。在那種情況下,她還是滿嘴謊言。第二天一早,她把錢拿給我看,就是這些,全是一英鎊的鈔票。她說,如果有任何事發生在她身上,千萬別讓你們發現這些錢。總之,在她被捕以後,我就把手提箱裡的錢原封不動地拿到火車站去,存放在寄物處。只有我需要錢的時候,我纔去拿,然後再存入另一個寄物處。我知道,如果你們發現這些錢,她就完了。她本來是要把那些錢給他的,但是她把他殺了。”

馬克詫異地看着他,咬牙切齒地說:“您不會盼望有誰會相信這些吧?”

“我實在不知道,探長,您認爲呢?”

哈珀探長先是疑惑了一下,然後說:“我得承認,其實我懷疑過類似的情形。”

馬克問道:“您不會是說,您不打算再查這件事了吧?她明天就要被吊死了。”

哈珀探長回答說:“現在,所有的事情已經不由我來管了。這段時間,審判、上訴……”

馬克說:“當然,對於這些事,您覺得無所謂,對吧?不過,您得承認,您抓錯人了。”

託尼轉過身,默默地說:“我想,您還是走吧。”

“您說對了,我會走的。但您犯了一個錯誤。如果瑪戈聽說這件事,她會怎麼做?”

“當然,她一定會否認的。”

馬克威脅說:“也許,她還會改遺囑。託尼,你會白忙一場的。”

馬克離開後,託尼對哈珀探長說:“如果我告訴您他所編的故事,有誰會相信我嗎?”

“沒有,不可能的。”哈珀探長笑着搖搖頭,說,“每一次執行死刑前,總會有人來這一套。今天這樣一來,您一定很不好受。您想見她嗎?”

“我現在不想再去煩她了。”

“跟您的律師談談,他可以阻止的。”哈珀探長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說道,“在有人動那些錢的腦筋前,您還是存進銀行吧。”

“謝謝您,我會去的。”

哈珀探長將門開了一道縫,說:“我希望,哈利戴先生沒在外面等我。您不介意幫我去看看他是否已經走了吧?”

託尼走向自己的臥室,因爲從那裡的窗口可以看到外面,而哈珀探長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的風衣與託尼的對調了。

“他已經走了。”

“那就好。”哈珀探長拿着託尼的風衣,戴上禮帽,拿起公文包,說,“還有,先生,他們要我告訴您,有些屬於溫迪斯太太的東西還在分局。”

“是什麼東西?”

“有一些書,還有她的手提包。我相信,他們希望您找個時間去拿。”

“您是說明天以後?”

“對,如果您願意的話,今天也行。向值班的警察索要就可以了,他知道的。”

“好的。”

“再見,溫迪斯先生。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了。”

“再見,謝謝您,探長。”

這是哈珀探長今天第三次走出這扇門了,這次託尼總算順利地送走了探長。他站在門口,終於舒了一口氣,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或許這樣有利於平復他不太平靜的心情。隨後,他看了一下時間,將原來放在手提箱裡的現金都帶在身上後,拿起風衣,關掉客廳的燈,離開了家。

注視他離開的不僅有站在樓房外面的馬克,還有一位一直在上面樓梯等候的警員和哈珀探長。在確認託尼離開之後,哈珀探長立刻從樓梯上下來,用託尼放在風衣裡的鑰匙打開了門。哈珀探長進入屋子裡後,並沒有開燈,而是用準備好的手電筒照明,撥打了警察局的電話。

“梅維區分局。”

“我是探長。快給我接歐布蘭警官。”

“歐布蘭。”

“哈珀。歐布蘭,我又進來了。開始按計劃進行吧。”

“立刻辦,長官。”

剛剛掛斷電話,就有人敲門,哈珀探長悄悄地走到門口,只聽外面的人又敲了幾下門,按響了門鈴。哈珀探長不敢出聲,生怕是託尼回來了。

門外卻響起了馬克的聲音:“哈珀探長,是我,馬克·哈利戴。”

哈珀探長不得已,給馬克開了門,讓他進來,問道:“您想要怎樣?”

“有什麼辦法嗎?”

“您在這兒幹嗎?這件事您別管了。”

“我不知道您爲什麼要來這裡。”

“您還是快走吧。”

“探長……”

“閉嘴。如果您想要救溫迪斯太太的話,現在就別說話,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哈珀探長示意馬克一個保持安靜的手勢,因爲外面傳來一陣車輛駛過的聲響。

哈珀探長悄悄地走進臥室,透過臥室的窗戶看着街道上的情景。此時警察局的車已經把瑪戈安全地送到了她家門口。瑪戈一邊往樓門口走,一邊從她的手提包裡翻找着鑰匙。哈珀探長又回到了房門前,用手電筒照着門鎖的位置。

他聽到瑪戈在用鑰匙開門,但門鎖並沒有轉動,門也沒有打開。於是她按響了門鈴。當然,哈珀探長並沒有給她開門。她以爲家裡沒人,便又跑了出去,找到送她來的警察說明情況。

在一旁看着哈珀探長的馬克一頭霧水,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我們是出其不意的警察,願聖人保佑我們來對抗一個業餘高手。您最好做好心理準備,來接受一個驚奇,哈利戴先生。”

當哈珀探長將後院的落地窗打開後,瑪戈出現在他面前。可是,當瑪戈第一眼看到哈珀探長時,顯然並不高興,轉身就要走。哈珀探長叫住她,馬克隨之出現了。

“馬克!”瑪戈走回到屋子裡。

“託尼呢?”瑪戈問道。

“他……”馬克剛想說些什麼,又看了一眼哈珀探長,就把要說的話嚥了回去,只是說,“他出去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不知道。”探長說,“剛纔是您按門鈴嗎?”

“是的。”瑪戈反問道,“你們爲什麼不給我開門呢?”

哈珀探長說:“您有鑰匙,爲什麼不用呢?”

“我用了,可是打不開鎖。”

“您知道是爲什麼嗎?”

“不,我不知道。換鎖了,是嗎?”

“把您的手提包給我看一下。”哈珀探長拿過瑪戈的手提包,從裡面翻找出一把鑰匙,問道,“這把鑰匙是誰的?”

“應該是我的吧。我不知道。”

馬克站到了瑪戈身邊,問哈珀探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哈珀探長走進臥室,將空的手提箱拿給瑪戈看,說:“您的丈夫已經說明了這隻手提箱的情況。要知道,您現在可以告訴我們全部了。”

瑪戈看着這隻陌生的手提箱,很不解地說:“那是什麼?我不明白。”

哈珀探長微笑着說:“對,我相信您不明白。”

“皮爾遜。”哈珀探長將鑰匙放回瑪戈的手提包裡,對那位送她過來的便衣警員說,“把這隻手提包送回分局,把門口停着的那輛車開走。”

“是的,長官。”說着,警員拎着手提包打算離開。

哈珀探長無奈地叫住他:“等等,你這個呆子,這樣上街你會被逮捕的。把手提包放進這裡。”他將自己的公文包借給了警員。

一旁的馬克則關切地問道:“瑪戈,你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我不知道。大約一個小時前,獄長來看我,他說我會被帶回家,然後兩個警員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他們說我可以走了,但是我打不開家門。託尼到哪兒去了?他今天早上該來看我的,但是他們說他不能來了。他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沒事。”馬克安慰她。

哈珀探長又將落地窗拉好,厚實的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的,剛纔還通亮的房間又一片黑暗。馬克忍不住問道:“探長,我不是想要干涉您,但是您能告訴我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嗎?”

哈珀探長打開燈,說道:“溫迪斯太太,我接下來要告訴您的事可能會嚇到您。”

“是什麼事?”

哈珀探長說:“我們非常懷疑您的丈夫,他計劃要謀殺您。”

瑪戈聽到這裡,只是感到身上沒了力氣,緩緩地跌在身邊的椅子上。馬克也說:“託尼安排了斯萬普那晚來這兒殺你。”

瑪戈面無表情地問道:“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

馬克問她:“你自己就沒有懷疑過嗎?”

瑪戈立刻回答說:“不,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是……”瑪戈的聲音很虛弱,“馬克,我是怎麼了?我好像對什麼都沒有感覺了。我是不是該崩潰或者有什麼其他反應?”

馬克立刻過去安慰道:“這只是行動遲緩。幾天後,你纔會有崩潰的感覺。”

馬克擡起頭,問哈珀探長:“您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先生?”

哈珀探長說:“頭一個線索來得相當意外,我們發現您的丈夫在所有的地方所花的大量現金都是一英鎊面額的紙鈔,總數竟然超過了三百英鎊。而最開始的時間大約就是從您被捕開始的。我得知道他的那些錢是從哪兒來的,以及是怎麼弄來的。然後,我想起在您被捕之後,我們搜過這間屋子。我曾在這張大桌子上見過他的銀行賬目。所以昨天下午我到監獄去,要求查看您的手提包。我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爲了摸走您的鑰匙。這樣很不合規定。但是,我有着不服輸的個性。在今天早上您的丈夫外出時,我回到這裡,想查看他的賬目。但是我沒能進來,因爲我打不開門。您看,我從您的手提包裡拿來的鑰匙打不開這扇門——”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奇怪的聲響,好像有人在用力地跺地板。哈珀探長將屋子裡的燈關掉,打開門,看向樓梯間的上面,壓低聲音叫道:“威廉斯。”

站在樓上、穿着棕色風衣的警員回答說:“溫迪斯。”

哈珀探長點了點頭,連忙回到屋子裡,走進了臥室,透過窗子看外面。託尼已經回來了,他正在樓門口翻找風衣裡的鑰匙,但怎麼找都找不到。這時,他才注意到風衣的樣式,終於知道他和哈珀探長兩個人的風衣拿錯了,便轉身離開了。

哈珀探長回到客廳裡,對安靜地坐在客廳裡的兩個人說:“真的很險。”他又撥電話到梅維區分局:“聽我說,歐布蘭。他已經發現風衣的事情了。他剛纔回來了,可是進不來。我想,他現在正在趕往分局的路上。皮爾遜把手提包送到了嗎?”

“送到了,長官。”

“很好。把那些書和公文包給溫迪斯,確定讓他看到那把鑰匙。最好叫他查看公文包裡的東西,並且讓他一一簽收。如果他要他自己的鑰匙和大衣,你就告訴他,我到格拉斯哥去了。”

“知道了。”

“還有其他問題嗎?”

“沒有了。”

“那好。他一離開分局,你就打電話給我。”

“好的,長官。”

馬克聽完哈珀探長的電話內容後,發覺自己當初的猜測是正確的。於是他打開門,開始在門框上尋找鑰匙。

哈珀探長掛斷電話,看着馬克說:“怎麼樣,哈利戴先生,找到沒有?”

“沒有找到,溫迪斯太太的鑰匙呢?”

哈珀探長當着兩個人的面,從門口對面第五級樓梯的地毯下面拿出了鑰匙:“我用了正好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找到這把鑰匙。”隨後,他又將鑰匙放回原處。

馬克問道:“但是,如果鑰匙在那裡,剛纔溫迪斯自己爲什麼不用呢?”

“他沒用,是因爲他不知道鑰匙在那兒。他仍然以爲鑰匙在他太太的手提包裡。”哈珀探長說,“您幾乎接近正確答案了。他告訴斯萬普,他會把您的鑰匙放在樓梯的地毯下面,溫迪斯太太。然後告訴他,當他離開的時候,再將鑰匙放回原處。但當斯萬普被殺之後,我們就會很自然地認爲您的鑰匙還在斯萬普的口袋裡。這是一個想當然的錯誤,因爲斯萬普所做的正是馬克先生您猜測的那樣。他把門打開後,或許在進門之前就把鑰匙放回原處了。從那個時候開始,鑰匙就一直在那裡。”

馬克推論道:“而溫迪斯從斯萬普口袋裡拿出來的鑰匙,又放到她的手提包裡的……”

“其實是斯萬普自己的鑰匙。”哈珀探長確定了他的猜測,“您的推測是什麼?反正剛開始,我沒想明白爲什麼在斯萬普的屍體上沒有找到鑰匙。這是一直困擾我的難題。您得知道,我們大多數人都會隨身帶着鑰匙。然後,我突然有了靈感,我就把從溫迪斯太太手提包裡拿到的鑰匙帶到斯萬普的女友凡登太太家去,果然把她家的大門打開了。隨後,我借用了她的電話,打電話給蘇格蘭場……”

瑪戈問道:“您爲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來呢?”

“因爲您是唯一可能把鑰匙放在外面的另一個人。我必須知道您是否知道鑰匙在那裡。”

“如果我知道呢?”

“事實證明,您並不知道。”

“馬克。”瑪戈感到虛弱無力。

馬克立刻抱住了她,“怎麼了,親愛的?”

“我想,我就要崩潰了。”

突然,電話響了。哈珀探長接起了電話。

“哈珀探長。”

“歐布蘭?”

“是,他剛剛離開了分局。”

“好的。”

哈珀探長掛斷了電話,走到馬克和瑪戈身邊,看着痛苦的瑪戈,說:“努力再支撐一會兒。”緊接着,他打開了門,對樓上喊道:“威廉斯,他剛剛離開分局了。他往這兒走時,你打個暗號給我。”

房間的門又一次關上了。瑪戈向馬克借了手絹,她需要振作起來,首先要擦乾眼淚。

馬克問哈珀探長:“現在怎麼樣了?”

“他遲早會回到這裡的。我拿走了他的鑰匙,他就一定要用手提包裡那一把。在他打不開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了。如果他用心想想,就會到樓梯的地毯下面找鑰匙。”

馬克接着說:“如果他不去找,那麼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只能是猜測了。我們什麼都證明不了?”

“是的。”哈珀探長繼續說,“但是,如果他打開了這扇門,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然後,我要親自打電話給內政部長,他現在正等電話呢。”

“那溫迪斯太太呢?”

“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此時,樓上傳來了用力跺腳的聲音。馬克安撫着瑪戈說:“你還好嗎,瑪戈?”

“是的,我還好。”

哈珀探長將耳朵貼在門上,小聲說:“現在你們兩個都不要說話。”

託尼從大門走了進來,他用胳膊夾着幾本書,然後從瑪戈的手提包裡拿出一把鑰匙。當他用那把鑰匙打不開門的時候,他離開了。哈珀探長連忙走進臥室,看看外面的情況。

馬克在屋子裡悄悄地問:“他在幹嗎?”

“他在想,爲什麼那把鑰匙打不開門。他往後面入口去了。他又停下了。他在看她的手提包。他好像在回憶自己是什麼時候把鑰匙放回去的……他現在放棄了。恐怕這回我們沒有法子了,他已經往街那頭走了……等等,他又停下來了。他轉過身來了。他盯着那把鑰匙。當然,那是斯萬普的鑰匙。現在他想明白了,他很快往回走,他全想起來了。”

託尼又走進了大門,毫不猶豫地從樓梯的地毯下面找到了鑰匙。他看了看手裡的鑰匙,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便將鑰匙插進門鎖,順利地打開了門。

他走進屋裡,裡面一片漆黑,可就在他關上房門、打開燈的剎那,他注意到了屋子裡的人。他看到馬克正扶着瑪戈站在客廳中央,而站在大桌子後面的哈珀探長也在盯着他。他連忙開門,想逃走,但門口已經站了一名警員。

他回到屋子裡,將門關好。此時瑪戈已經滿臉淚水,不忍心再看下去了。託尼聳了聳肩,說:“馬克,正如您所說的,紙上談兵是可能成功的。但是……探長,恭喜您。還有……”他將開門的鑰匙放在大桌子上,又給自己倒了杯酒,問道:“瑪戈,你知道了?”

“是的,我可以做一件事。”

“馬克?”託尼又問。

馬克回答:“我也可以。”

託尼又看向哈珀探長:“探長,我想,您還在值班吧?”

此時,哈珀探長已經撥通了電話,在等待的時間裡,他從兜裡掏出一把小梳子,梳起了自己上翹的八字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