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跟那些妖豔貨好不一樣
君王想要擴充後宮，本無可厚非，可祝又樘偏還要守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名，時刻拉着她一同演琴瑟和鳴的戲碼，她想撂挑子不演都不成。
不知多少大臣背地裡戳她的脊樑骨，說她以色魅惑君王，善妒狹隘——若非祝又樘是大靖數百年不遇的明君，估計她還得再擔一條禍國殃民的罪名。
可事實根本就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樣。
她還沒有子嗣之前，他已經塞了一個野孩子給她，外面的人都當是她親生的，尊爲皇長子。
皇長子五歲那年得病，不幸夭折了，祝又樘雖明面上沒有怪她，但顯然認爲是她所害。
若不然，原本對她極親近的孫太后豈會一夕之間就變了張臉，自那起竟連請安都不許她去了。
張眉壽有苦說不出。
再後來，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兒子，祝又樘甚爲溺愛，她屢屢想管教，他卻總說想讓孩子儘量自在些，再大些再教也不遲，端得是一副慈父模樣。
可他說得輕巧，事實卻是他根本沒來得及教，就丟下她寡母孤兒去了。
反正在黃泉下，他也不是什麼尊貴無比的皇上了，她想怎麼發脾氣都可以。
她不過只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長相不俗，卻樸素得過分，通身上下只有一支梅花銀簪，和一隻看起來顏色老舊的琺琅手鐲。
“苗姨娘來給姑娘瞧瞧腿。”一同前來的趙姑姑對坐在牀邊的張眉壽輕聲說道。
“這個因人而異，但姑娘本身無恙，想必多則只需數月而已。”苗姨娘道：“此外，妾身再給姑娘配些方子用以每日泡浴，加以輔治。”
張眉壽領會到她的意思，遂看向她，示意不必多心。
張眉壽看着苗姨娘微一頷首：“有勞姨娘。”
張眉壽聞言有些訝然，又有些窩心。
她心裡覺得自己走不成路，不會走路，所以只能一點點地去鍛鍊克服。
“妾身有幾句話想對姑娘說。”苗姨娘忽然說。
防人之心不可無，苗姨娘與太太關係僵硬，她的擔心是出於謹慎。
阿荔讓出位置來，以便她上前替張眉壽診治。
母親分明那般不願與苗姨娘有半分瓜葛，恨不得世間從沒有過的苗姨娘的出現纔好……
但她一遭被甩回了幼時，是以這些話永遠沒機會說了，只能憋死在心底。
趙姑姑微微皺眉。
趙姑姑不好在明面上反駁什麼，只能道：“姑娘有吩咐隨時喊奴婢進來。”
她只認爲小主子仍是爲了腿的事情發愁，剛想勸上兩句，忽然聽得阿豆進來輕聲稟道：“姑娘，苗姨娘來了。”
要罵他虛僞，罵他混蛋。
苗姨娘原本備了銀針而來，可待仔細看罷張眉壽的雙腿，卻道：“姑娘的腿好好地，貿然用針，反倒會有損害。”
“需要多久才能恢復？”這回是張眉壽自己問的。
孤兒是被寵得想要上天、視政務爲仇敵，專心致志吃喝玩樂的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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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來吧。”
阿荔將先前郎中開的藥方給苗姨娘看，苗姨娘看罷，只道不用繼續服藥了，只需每日鍛鍊，配合藥浴。
母親爲了她，真的在改變。
張眉壽怔了一刻。
趙姑姑親自帶人來，顯然是得了母親的準允。
“此事確實蹊蹺，但症狀確實如此。”苗姨娘輕聲說道：“然世間之事無奇不有，我還曾聽聞過有一名病患在夢中久病不愈，醒來後便當真生了大病的，四處診治卻診不出病因。”
“既然雙腿完好，那恢復行走能力便是遲早之事。”苗姨娘語氣篤定地說道：“只要姑娘勤加練習，行走如初並非難事。”
她一連都吃了好些年了，現如今一聞見藥味兒，頭就忍不住又疼又脹，胃中翻涌。
看來苗姨娘所學不多，大概只會治中風而已。
趙姑姑聞言皺眉，問：“那姑娘的腿是否還會痊癒？”
“姨娘坐着說話。”張眉壽指着牀邊的流蘇方凳說道。
苗姨娘略有些驚訝張眉壽平和有禮的態度。
張眉壽想着，眉眼微微垂着，落在阿荔眼中，是格外的可憐巴巴。
“姑娘的症狀，倒像是久病臥牀之人，一時難以適應，失去了行走能力。”
她本想到了黃泉下，找到祝又樘，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對你們祝家夠意思了，可你們祝家的人對我們張家半點意思都沒有，相比之下，你們更像上不了檯面的小門小戶！
“這如何可能？那日去上香時，姑娘早起還活蹦亂跳的。”趙姑姑不禁對苗姨娘的醫術產生了質疑。
阿荔對張眉壽言聽計從，自是毫不遲疑。
趙姑姑卻有些猶豫。
這是阿荔頭一回近距離看到苗姨娘，不由在心裡稱奇：這個姨娘跟外面那些做妾的妖豔貨一點都不一樣！
她不知道的是趙姑姑卻對苗姨娘的話半信半疑，並不打算就此讓她徹底停藥。
她仍留了一個心眼，並未去外面，而是站在珠簾隔開的外間，隨時留意着裡間的動靜。
與其說是腿病，倒更像是心病。
張眉壽鬆了口氣。
一身湖藍色素面對襟褙子的婦人進來行禮。
她遲疑間，卻聽張眉壽說道：“阿荔你和趙姑姑先去外頭守着。”
“大夫也說好好地，可真若好好地，豈會不能走路？”趙姑姑在一旁道。
她那些年究竟是怎麼過來的？
可算不用再吃藥了。
寡母是多年來在後宮連個爭寵的對象都沒有、閒散度日、戰鬥力不堪入目的寡母。
趙姑姑想着，反正至少吃不出毛病來，萬一有用呢？
被一語說中，張眉壽有些訝異。
一點點學着去理解那些繁瑣的國事、一點點理清複雜的朝堂關係、一點點放下往前最看重的尊嚴威儀……
她天分不高，但她對大靖江山，真的已經盡力了。
這意思顯然是想單獨跟姑娘說話。
張眉壽點頭，心裡大約有了數。
苗姨娘搖搖頭，微微笑道：“多謝姑娘擡愛，妾身只有幾句閒話而已，說完了便走，就不坐了。”
張眉壽對苗姨娘的這一絲基本的信任並非毫無緣由。
知她一直奉承着‘尊卑有別’，張眉壽也不勉強，點頭示意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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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