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雲慢慢睜開眼睛,身體痛得就像裂開了一樣。
他還活着嗎?
感覺到他微動,曾平驚喜地看過去:“席少您醒了!感覺怎樣?還好嗎?”
席慕雲轉了一下眼睛,病房裡只有曾平。
他的心裡忽然升起一陣強烈的失落。
“我先打個電話給董事長,讓他放心。”曾平說,拿出手機撥了號。
席慕雲對他的話沒什麼反應。
他試圖動一下,結果痛得直抽氣。
等曾平掛了電話,席慕雲皺着眉頭問:“我是不是殘廢了?”
聽到他這麼問,曾平好氣又好笑,“沒有,您還是好胳膊好腿,感謝蘇菲菲沒直接開車輾過去!”
席慕雲暗鬆了口氣,忍了一會兒,忽然很不滿地說:“那曾筱雅怎麼不來看我?難道你誰都不告訴麼?”
曾平怔了怔,不過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席慕雲這是問他爲什麼沒通知顏葉舒呢。
但要他怎麼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曾平纔想到轉移話題:“董事長說馬上就過來。您這次出事把他嚇壞了,他已經不計較以前的事,說等身體好了,讓您重新回公司,還叫我以後好好輔助。”
席慕雲哼道:“怎麼,他竟心疼起仇人的兒子了?”
曾平沉默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席少,您是他的兒子。顏小姐瞞着你們去做了親子鑑定……董事長早就知道了,他將您逼出席氏只是爲了懲罰您,現在氣消了,以後會對您好的。”
席慕雲震驚地看着他:“你說葉舒替我們做了親子鑑定?”
“是的,她不希望你們父子一直誤會下去。”
席慕雲怔怔的,語氣慘淡。“那她爲什麼不來看我。”
曾平忽然說:“席少,您還是忘了她吧。”
席慕雲陰沉着一張臉,不出聲。
“顏小姐人確實很不錯,但你們可能真的沒有那個緣分。如果您一直這樣下去,不但對您沒有好處,對她也是有害無益。”曾平小心地說。
席慕雲痛苦地閉上眼睛。
“不,我還是想見她。”他忽然睜開眼睛,急切地抓住曾平的手,彷彿下了決定,:“你去幫我把她找來,我要見她!”
“你別找了。”病房門口忽然傳來席承峰冷漠的聲音。“她已經離開了。”
“什麼意思?”席慕雲掙扎着坐起來,蒼白的臉上浮上病態的紅暈,圓睜了雙眼:“你把她趕走了?!”
“我沒趕她,我只是提議,而她很願意,所以我給了她一大筆錢,送她走了。”席承峰走過來,曾平趕緊給他搬了個椅子。
“父親!”席慕雲氣得渾身發抖。
“我只是幫你做了決定 。你不是沒法容忍她和蘇瑞林之間的事嗎?”席承峰冷冷地說。
“那是我的事,跟你無關!!”席慕雲吼起來,扯動了身體裡的傷,痛得緊緊抓住被子。
“你如果是擔心她以後過得不好,那大可不必。她一直就是個很有打算的孩子,我給她錢她也沒有矯情,很痛快就收下了。”席承峰也不生氣,不慌不忙地說,“而且我看她對你也不像還有留戀。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你不可能還像以前那樣對她。是男人都不可能忍受那樣的事,她顯然很清楚。”
席慕雲的心都被撕~裂了。
“……她什麼時候走的?”
“現在應該登機了。”
席慕雲動了動痠痛的腿,但席承峰馬上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說:“我問過她走前要不要來看你一下,她說不用了。”
席慕雲終於完全泄了氣,像木偶一樣無力地定在那。
席承峰看向曾平:“你好好照顧他。”說完起身走了。
曾平扶着席慕雲平躺下去,嘆了口氣。“席少,別想太多了,好好休息。”
……
在席慕雲住院那段時間,蘇家因爲蘇菲菲故意傷害席慕雲的事情不得不和席承峰進行私下調解,席承峰逼着蘇瑞海將一個專做大衆品牌女裝的子公司低價轉讓給席氏,然後又將這個子公司併入花漾的管理。
這一翻變動,使得花漾一下成爲國內再無人可匹敵的服裝大公司。旗下經營的品牌有三個:蘇家轉讓過來的平民品牌花影,高中檔品牌花漾,高端品牌EV.漾。
蘇家當初創立花影,其實就是想利用“花漾”的品牌效應,連風格都透着濃濃的花漾味,這下被席承峰逮着機會兼併了過去,竟完美地嵌入了花漾的服裝帝國,蘇瑞海真是後悔莫及,有苦說不出。
席慕雲傷愈出院,席承峰立馬向媒體宣佈了席慕雲的繼承權,還委任他繼續擔任花漾的總裁,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父子戰爭突然再次出現令人訝異的逆轉,席慕雲身價倍增,他所負責的花漾也是免費做足了廣告。
曾平差點因爲席慕雲驟然忙起來的日程而結不了婚。
但席慕雲這次人性了不少,命令曾平一定要把婚結了再回去上班。
曾平結婚那天,全城的權貴都來祝賀,陪席慕雲倒過一次黴,曾平現在也是淡定多了,場面雖大,好歹也撐住了。
倒是把曾筱雅的孃家嚇了一大跳,心中原本對這木頭一樣的未來女婿有諸多的不滿,此時也沒有什麼可說了。
席慕雲在曾平的婚禮上喝得酩酊大醉,弄得新郎官竟不得不把洞~房那麼重要的事撇到一邊,先把席大爺送回槿苑。
“曾平你小子,竟然比我還早結婚!”席慕雲被曾平攙扶着上樓梯,一邊大喊大叫,“還比我早生兒子!”
所以說啊,席大爺你早幹嘛去了?現在來妒忌別人,這也是忒無語了。
曾平幫着珍姨將張牙舞爪的席慕雲弄到牀上去,又叮囑珍姨要好好照顧,這才放心地準備離開,轉過身去,卻猛然聽到席慕雲在後面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痛苦地喊着:“葉舒……”
……
顏葉舒當然沒能夠出席曾筱雅的婚禮。
但她給曾筱雅寄了幾套自己設計的寶寶裝,男孩女孩的都有。
曾筱雅想起這個遠隔千里,生活在異國他鄉的好友,眼淚又忍不住流下來。
但世事就是如此,永遠沒有十全十美。
每個人都儘自己的力量,過得好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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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
青園。
席慕雲從宿醉中醒來,頭有點痛。
昨晚青園舉辦了一個熱鬧的燒烤宴,他喝多了兩杯。
洗漱完下樓,看到席承峰也起來了,正在大廳和小楠玩。
席慕雲每次看到小楠,都不自覺偏過目光去。因爲只要看到他,席慕雲就會忍不住想起顏葉舒,心裡就像有什麼拉扯,隱隱地痛。
他正要去廚房找些解酒的,席承峰忽然叫他:“今天把時間空出來吧,等下我們去個地方。”
席慕雲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去的路上,席承峰說:“安嵐那孩子很不錯,你不要辜負她了。已經三十三歲的人,得有點責任心了,差不多就定下來結婚吧。”
席慕雲不出聲。
他也知道,如果真要結婚,安嵐會是個不錯的選擇。
安嵐是一年前認識的。就是那次在魅夜請他喝酒的白裙子美女。
人長得很漂亮,氣質典雅,脾氣也不錯,最重要是家世相當,是個頗得美譽的大家閨秀。
安家的產業主要在Z市,但安嵐母親的孃家在G市,就是財勢與蘇家差不多的莫家,所以安嵐偶爾會過來G市玩。
去年席慕雲和席承峰的父子之爭鬧得沸沸揚揚,安嵐在外公家聽了不少精彩的片斷,對席慕雲敢於挑戰權威非常仰慕,後來便有意識地接近。
席承峰對安嵐是很滿意的,這樣的女孩跟他想象中的兒媳婦形象非常契合。所以他積極地促進了兩人的交往。
經過一年,席慕雲和安嵐的感情穩定了下來,席承峰很滿意,心想,有些事可能也是時候解開最後的結了。
車子在一個幽靜的別墅前停下。
小楠高興地蹦下車,叫着:“媽媽!媽媽!”
席慕雲一下僵住。
“下車吧。”席承峰叫他。
“爲什麼讓我見她?”席慕雲的臉色難看極了。
席承峰微微一笑:“別問了,等下你就明白了。”
席慕雲黑着一張臉跟在後面。
然而當一個纖瘦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席慕雲震驚得一下定在那裡。
“媽媽!”小楠歡快地向那白裙女人跑過去。
“她是誰?”席慕雲聲音都顫抖起來。
席承峰看着他,有點愧疚:“你母親。”
“你胡說!”席慕雲哆嗦着,望着那個表情安靜的女人。
小楠撲進她的懷裡,她似乎有了點反應,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輕輕撫着他的頭髮。
席承峰愛憐地望着那女人和小楠,輕輕地說:“十幾年了,她還是不認得人,但她知道小楠是她的孩子。”
“你竟然瞞了我這麼多年,這是人做的事嗎?”席慕雲覺得自己已經出離憤怒了。
席承峰卻彷彿沒有聽到兒子的指責,喃喃地說:“她忘記了所有人,包括我。我想,她肯定沒有愛過我,否則,她怎麼能連我也忘記了……”
席慕雲憤怒得快說不出話來。他不再理會父親,走向十幾年沒見的母親。她已經老了很多,但依然美麗。
他走到她的面前,慢慢蹲下去,抓住她的手。
她茫然地看着他,她真的忘記他了。
小楠仰頭對她說:“媽媽,這是慕雲哥哥哦,你不認識他嗎?”
藍瀅心對小楠的話沒有反應,只繼續輕輕撫着他。她的頭部受到過嚴重的傷害,不但失去了記憶,還影響到了她的日常生活。
別人跟她說話,她基本上都是聽不懂的。
席慕雲悲從中來,不禁扶着她的肩膀嗚嗚哭起來。
“母親……”
他悲慼的呼喚讓藍瀅心怔了怔,她看了眼小楠,又看向席慕雲。
小楠從沒見哥哥這麼傷心過,不禁也難受起來,皺着小臉也想哭了:“哥哥……”
藍瀅心想了想,就像平時哄小楠那樣,輕輕拍了拍席慕雲的肩膀。
席慕雲擡頭看她,頓時哭得更悲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