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夜色夾着絲絲涼意,雖是在帳篷裡,卻還是抵不住寒意。
聖夜將薄被往她脖子處掖了掖,順勢將她摟進懷裡,擁的更緊了些,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她。
耳邊除了呼嘯的海浪聲兒,還有聖夜均勻的心跳聲兒,以及兩者交織的呼吸聲兒。
這些溫和又平靜的聲音繞進耳中,不由十分自在安心。
說句實在的,平時一直處於警惕狀態,就連睡覺都不能睡的太死。
因爲只要自己稍有鬆弛,丟的就是自己這條命,還有關於情報局的線索。
事關重大,她只能打起精神,對周遭一切事物都極其敏感,稍有風吹草動,她頓生警惕,絕不懈怠!
可今天,卻是她當特工這麼多年最放鬆的一天。
然而讓自己都感到不解的是,身邊的男人是自己的頭號目標,一個軍火販賣商。
在這樣一個人身邊,自己竟然能毫無保留將信任交給他。
這是史無前例的,僅此這一次,以後絕不會再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可能過了今晚,以後再也體驗不到這樣的時刻。
“聖夜。”靜謐的空間裡,清幺九突然開口打破了氛圍。
“燒烤很好吃,這裡也很美。”
這是她的心裡話兒。
離別了,總要說一些煽情的話兒纔對。
過了今晚,以後大家就該兵戎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以這最後一刻的和平,便好好珍惜吧。
聖夜聽了她的話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她擁的更緊了些,下巴抵在她頭頂上,想要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什麼,心裡一時猶如翻江倒海,別是一番愁惱繞在心頭。
第二天清晨,清幺九是被聖夜細微的動靜擾醒的。
白天睡了一覺,晚上睡眠淺,加上自己警惕性強,所以他稍稍動一下,都能輕鬆將她從睡夢中弄醒。
睜開氤氳的眸子,看到聖夜剛好將帳篷拉鍊扯開,海面上映射而來的日出照亮了她的眼。
天色還未翻開魚肚白,外面仍然籠罩在深藍色之下,遠處景象影影綽綽,探不清虛實。
這樣的環境之下,只有那抹剛從雲裡掙扎而出的日出格外富有生機,象徵着希望的曙光,同時也是戰勝黑暗的唯一寄託。
景色真的很美,美的讓她根本捨不得挪開目光。
清幺九想,如果自己與聖夜的人生也像這日出一般就好了,掙扎過後,至少最終迎來的是勝利。
而他們,將會永遠紮根於幽冥之中,就算已過經年,也仍然迎來不了一絲兒光芒。
這就是宿命!
兩人的目光朝着同一方向看去,怔愣地望了許久。
大概五分鐘後,聖夜轉身抓起他放在枕邊的外套。
“你在睡會兒,我出去看看。”
聖夜是背光對着她,臉上五官也僅僅只是隱約的輪廓浮現在她眼底。
縱是環境光線太暗,縱是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她仍然盯着他那幽深的眸子看了一瞬。
她知道,這一瞬有可能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視。以後就算是在戰場上遇見了,說不準還沒機會碰面,就被雙方一槍幹掉了。
半響後,清幺九收回目光,重新躺回去,淡淡應了一聲兒。
“好。”
聖夜躊躇一下,跟着收回留戀不捨的目光,毅然將外套穿好,離開了帳篷。
聖夜想,就算以後發生的都是悲劇,有了這最後一天的時光,那也夠了。
就這一天,便夠他回憶一輩子。
斷了也好,反正是一場本就不該持續的孽緣。
他走後不久,清幺九翻了一個身,胡亂擺放的手摸到一個冰冷的異物。
她微微一愣,抓起那個東西看了一眼,發現是聖夜的手機。
她摁亮屏幕,滑開主屏時才發現他手機沒上鎖。
心裡像是被東西撞了一下。
這手機應該是他故意留下讓她拿來求救的。
她撐着身子坐起來,將前天那通未來得及撥通的電話打了出去。
情報局那邊的人確定她地標位置後,立即安排了人員趕過來解救她。
如清幺九所料想的那樣,聖夜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
她想,他應該已經離開了這座島嶼。
大概八點左右,聖夜家的僕人找到她,並將她帶了回去。
她算着時間,情報局派來的人應該就在近半個小時內趕到,在這期間裡她安靜地讓人發怵。
聖夜離開了,桃姐對於她的行動也不在拘束看管,由着她自己在別墅裡逛了一圈。
桃姐給她找的輪椅很好用,有按鈕控制,不是像那些年代看電視劇那樣還需要自己手動滑輪子。
路過一扇房間時,清幺九心底突然生起心思,上前去將房門打開,操控着輪椅進入其中。
進去時發現裡邊是一間書房,早上僕人們便來打掃整理過,所以這會兒書房裡乾淨整齊,一切井然有序,看不到一絲兒雜亂。
這是聖夜的書房,前兩天剛到這島上時,他便一直在這書房待着,其實她都知道。
清幺九目光遊走在那一排排及頂的書架,中外古籍,各種資料與文件擺放的整整齊齊。
清幺九繞到他書桌前,一擡眼便被一個相框吸住了目光。
她眸子微微一眯,瞳孔驟然緊縮,讓輪椅往前滑去,擡起臀部,咬牙用力支撐着身體,伸手過去將相框抓過。
她雙手捧着相框,望着上面的照片看了許久,面部肌肉僵硬,連平常淡然的目光都跟着牽起異樣的情緒。
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着,抓着相框的力道不禁抓緊。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敲了一下書房的門。
清幺九立即收起情緒,擡眼往入口處望去,見桃姐一臉難色立在門前。
“九小姐,有人來找你。”
清幺九心頭一鬆。
是情報局的人到了。
“好,我馬上出來。”
“嗯。”
桃姐並沒有要阻攔的意思,聖夜安插在島上的人更沒有反抗抵禦。
都像是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只是在陪着她一起等。
清幺九將輪椅滑到桃姐面前,說道:“告訴你們先生,這個相框我拿走了。”
桃姐低眼瞥了那相框一眼,收回目光時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