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在那越想越興奮,但墨老爺卻皺起了眉頭。
這相師自己都混成這幅樣子,讓孩子拜他爲師,那以後也是個落魄算命的?
不過剛剛符紙自焚的那一手確實讓身爲普通人的墨家人眼前一亮,知道常人肯定是不能有這種本事的。
“先生,其他事都是後話,能保我兒平安纔是首要的,至於拜師,也得看孩子將來的意願啊!”
聽到墨老爺這話,老頭頓時心中一喜,有這句話他就知足了!
墨夫人也是憂心忡忡道。
“若真如老先生所言那般兇險,我兒能平安降生,便是拜您爲師也是應該的”
聽到墨夫人這話,老頭更是喜出望外。
“墨老爺,墨夫人,兩位請放心,此事老夫管定了,不會叫老夫未來的徒兒出事,當然,此事也老夫也不會強求,定是看孩子自己的意願的!”
小孩子嘛,好奇心重,老頭想着到時候自己露兩手,施展個常人可見的法術,再來兩手武功,那小孩子還不急着叫“師父”?
“先生,我們是不是該去多燒燒香,也去城隍廟,土地廟求一求保佑?”
“去自然是好的,不過此乃天妒命數,非是神靈一定能護住的,說不定他們聽不到呢.”
這麼說着,老頭已經代入進師父的角色中去了,立刻彎腰從箱子裡取出了一個錦囊。
老頭錦囊裡面抽出一打符紙亮了一下,然後將錦囊整個交給坐着的婦人。
“墨夫人,這是我細心煉製的符咒,將之貼在房內門窗處,平日裡切記不要動利器,也勿經常出門,容我準備一番再登門拜訪!”
交給墨夫人錦囊之後,老頭就開始快速收拾東西,將身後的旗子捲起來,將桌布折起來。
“老先生,您這是?”
聽到墨老爺的話,老頭一邊摺疊桌布收入盒子,一邊抽空回了一句。
“我要回去準備一番,把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墨老爺,快帶着墨夫人回家吧,不要等天黑了!”
說完這句話,老頭已經快速將剩下的東西全都整理好,提起木箱上的繩袋又撿起地上的板凳。
“我先告辭了,等我準備好了一定登門!墨夫人,還請快些回家!”
說完老頭就行色匆匆地走了。
“唉——老先生,解籤算命的費用還沒給呢——”
老頭回頭看了一眼墨老爺,話都沒說就匆匆跑了。
擱之前那是收錢解籤,墨家是大戶那一定能大賺一筆,但現在就是自家的事情。
別說是這點錢不要,自己那點寶貝家當拼上也不會吝嗇的。
這一幕看得墨家人都呆住了,那相師連個名字都沒留下。
來的時候滿是欣喜,而此刻的墨夫人卻已經憂心忡忡。
“相公,這可如何是好啊,他說得煞有其事的!”
“夫人放心,這些個算命解籤的江湖術士,有時候就是會把話故意說重一些,這樣纔好多收錢嘛,沒事的!”
“可是他還沒要錢呢.”
這話墨老爺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寬慰道。
“他不是還要登門拜訪嗎?說不定到時候就要錢了,反正到時候他說幾句好話,然後給點錢打發了就是了!”
但畢竟事關自己的孩子,墨老爺還是又補充了一句。
“只是有些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孩子是定會平安的,但今天還是先回家吧!彩蓮備轎!”
“是!”
丫鬟趕緊離開,去把那邊正在休息的轎伕喊起來。
被老頭這麼一頓說,墨家人也不想在外面多逗留了,也想着趕緊回家。
——
這會茗州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
一名身穿青衣外着玄色大氅的男子正在街上走着。
這條街在城裡並不算寬,但商客百姓絡繹不絕,吆喝、問價、嬉笑、叫嚷聲無處不在,好一片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男子手中抓着一把未張開的摺扇,不時避讓一下挑夫和女眷,眼睛則觀察着周圍的一切,對周圍生機勃勃的市井顯得興致盎然。
而有時候往往是男子避讓之刻,才讓擦身而過的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這時候,人們往往會回頭多看兩眼。
一步兩步三步.
腳下是大小合適且整齊的青石板。
就像是做遊戲,男子的腳步總是踏出幾乎完全相同的距離,讓他每一次落腳都在石板的正中心。
那些車輪印和邊緣石板上的細小青苔,以及周圍漆色新舊,古香如一的厚重建築等等事物。
對於男子而言,無一不透露着一種歷史風韻照進現實的感覺。
這種氛圍,這種氣息。
彷彿以男子自身爲中心,以那青玄之色爲底,讓他同這城中煙火融合在一起,渲染出一幅曾經難以想象的意境水墨。
此人正是剛到茗州城的易書元。
“不愧是千年古城,兩朝以前便是商貿名都,一切都透着那一份悠久的氣息,彷彿讓人能感受到歲月的韻味”
易書元喃喃自語着,他這話並不是隨口亂說的。
一是因爲這裡的建築風格,二是因爲易書元的通感讓他彷彿能感受到一些曾經的氣息。
而藏在易書元肩頭頭髮下的灰勉則小聲說道。
“先生,我看這和其他城也沒啥區別呀。”
“咱們腳下的石板可是歷史的見證者,它們會說話的。”
“啊?成精了?”
灰勉大驚失色,趕忙從易書元的頭髮這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看向地面。
“先生我不過是個比喻罷了。”
易書元有些哭笑不得,灰勉則把頭縮了回去。
這種韻味也是易書元行走天下的樂趣之一,讓他陶醉其中。
易書元悠悠然走着,前方迎面有一頂轎子被擡了過來。
除了轎伕之外,邊上既有丫鬟陪着,還有一箇中年華服男子也在轎子邊上一同前進。
打從轎子出現的那一刻,易書元的視線便不曾離開過了。
而和街上的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是,當轎子到了不遠處的時候,轎子邊的人就留意到了易書元的存在。
當轎子從身旁慢慢經過的時候,轎子邊上的人下意識就被易書元吸引,不由側目看向他。
見轎子邊上的男子和女眷都看向了自己,易書元也隨着轎子的方向轉身,面露笑容向着他們微微頷首。
墨老爺見此也是頷首致意。
此人氣度頗爲不凡,,髻發繫帶垂落一邊卻又毫無不整之感。
一頭灰白的髮色略微顯眼,和人融合在一起又十分自然,絲毫不覺突兀,更使得其年齡略爲模糊。
“哎呀”
轎子內婦人的呼喊聲一下子將丫鬟和墨老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夫人,怎麼了?”“夫人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墨老爺和丫鬟彩蓮的聲音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甚至立刻想到了那相師的話。
不過轎中墨夫人的話卻並無什麼慌張感,反而帶着幾分笑意。
墨夫人掀開側邊的小簾子對着自己相公道。
“方纔,感覺到孩子動了一下!”
墨老爺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了喜色。
“是麼?這麼快就能感覺到孩子動了?剛剛可把爲夫嚇壞了!”
“才三個月就會動了,我兒果然人中龍鳳啊!”
墨老爺心裡那個美啊,不過他再回頭看了看,剛纔的那人已經遠去了。
易書元走在街道上,心情比剛剛更好了。
“已經懷三個月了啊!”
“先生,您是說剛剛轎子裡面坐着的就是娃娃的娘?”
灰勉顯然也是留意到剛纔的情況的,能讓先生如此留意又主動點頭示意,再加上轎子邊的對話,那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正是!”
易書元肯定了灰勉的話。
“不過看來娃娃降生並不會很順利啊!”
“先生在這,還能不順麼?”
在灰勉心中,這句話可不算是馬屁。
“也是!”
易書元笑着點頭,走向了遠處有人吆喝的方向,這點自信還是要有的。
——
另一邊的老頭這會已經匆匆忙忙趕回了家中。
這是一間城郊外破舊泥胚茅草屋,雖然老頭已經回來住了一陣子了,但顯然還沒有完全收拾乾淨,所以屋子裡到處都很亂。
老頭一回來就進屋裡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個蓋着灰布的盒子。
扯開紅布,將盒子打開,裡面是一把七星劍、一個香爐、一個瓷瓶、一打紙片人,還有硃砂塊壓着的符紙,以及一些其他零碎的物件。
老頭將劍取出,拔劍出竅一半。
“錚”
劍鳴清脆,劍身光可照人。
老頭微微點頭,“啪”的一下把劍歸鞘,然後拿過蓋箱子的灰布,在劍身上一纏,隨後往背後一甩,兩端布梢再往胸口一紮,就將劍背在了身後。
隨後老頭又把盒子裡的東西全都收拾出來,一一放入旁邊有揹帶的箱子,最後纔將箱子也斜掛在身側。
做完這一刻,老頭又輕輕撫須面露思索,想着是否有什麼遺漏。
等確認沒落下什麼了,老頭就出了門,將門窗關上,離開幾步後他駐足看了一會這破舊的房子,隨後轉身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