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救我啊——”
洪尉的聲音淹沒在雷聲傳到登州城內已經是淹沒在了雷聲之中,但在易書元的耳中還是十分清晰。
即便是易書元這個說書的,都產生一種荒謬感,忍不住看向曹玉高,後者臉上是一種古怪莫名的表情。
“先生,我活了這大,從沒想過這種事.”
灰勉的聲音或許也是很多人的心聲。
對於易書元和天神來說可能情緒是荒唐,但對於龍族一方來說,那簡直就是恥辱到令龍暴躁,暴躁到令龍炸裂。
望着大通河中飛竄的那一股激流,同天神糾纏的江郎更是爆發出憤怒的吼聲。
“孽障——你身爲龍族,竟敢發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罪該萬死,昂——”
“龍族本該護我,爲何卻要殺我,我不想死!”
洪尉明明嚇得肝膽欲裂,卻在逃竄之時本能的替自己辯護。
比起當初在山河境內對付羣妖和麪對北邙妖王的時候,傷勢恢復又心有所悟,再加上龍王之位和水脈之力鞏固,江郎的修爲已經大有精進。
而當初在山河境內江郎雖然賣力但還稱不上拼命,此刻聽到洪尉倉皇逃竄之下的話語,已經氣得龍筋震盪。
“轟——”
青黑色蛟龍口含龍珠狠狠一咬,渾身龍氣爆發震動天宇。
“水族聽令,不惜一切代價將那孽障誅殺,若做不到,我等都去東海領死——”
“昂——”“昂——”“昂——”
帶來的水族紛紛拼盡全力衝向天神,哪怕他們只能稍稍延緩,而蛟龍們全都進入暴怒拼命狀態,一時間就連天際神光都壓制,但這並非是爲了搏殺對抗的天神。
一條條蛟龍甚至任由天神攻勢落在身上,憑藉龍軀硬抗,隨着江郎一起不管不顧衝向大通河。
“孽障,簡直是我龍族之恥——”“雜紋蛟受死——”
“洪尉,今日你不死也得死——”
“昂——”
天空雲頭,不少神人臉色大變。
“不好,這些龍全都要拼命了,不用顧忌什麼,此刻便是生死搏殺——”
武曲星君手持鐵鞭,也踏雲衝向下方,手中鐵鞭揚起,璀璨神光匯聚後,高打低重重落下。
“嗚”
這是一種恐怖到淒厲的呼嘯聲,神人持鞭掃落,兩條蛟龍首當其衝。
“轟——”“轟——”
鐵鞭直接打在蛟龍頭頂,兩條十幾丈長的蛟龍整個龍軀都被轟入地面,因爲龍族幾乎是不設防,這一下簡直生死不知。
前方以江郎爲首的蛟龍根本看都不看後面。
整個大通河的水流已經徹底停止,甚至水氣都升起,大通河就像是剎那間被蒸發了一樣,花鱗蛟龍就像是擱淺的魚一樣,直接摔落在泥濘的河牀上。
“天神救我——”
你他娘還叫,受死!
江郎和身邊諸多蛟龍的龍鱗都氣得微微炸起,七八道華光從龍口中射出,那是七八顆蓄力已久的龍珠。
一道幽藍光芒罩落,水德星君的闢火罩擋在前方,但僅僅一剎那。
“轟隆——”
闢火罩破碎,法寶炸開帶起強大沖擊,已經沒有水流的大通河掀起漫天泥濘,也將恐懼至極的花鱗蛟龍掀飛。
“轟——”“轟——”
兩道龍珠光輝打在洪尉原本墜落河牀的位置,就像是將河牀分解,直接炸開比原本河道寬數倍的大坑,那兩顆龍珠的主人此刻也被神人所攻,一起墜落地面。
剩下的龍珠則隨着主人念頭拐彎,打向被掀飛空中的蛟龍。
但龍族有覺悟,天神難道沒有麼?
十幾道神光閃現,共同擋在身下的五道龍珠華光面前,這是龍族拼死全力一擊,來勢自然驚人。
但天神不惜金身受損也要擋住,而且只要廟宇在香火在,那麼哪怕只有一口氣也終究能夠慢慢恢復。
“擋住——”
如果今天擋不住龍族,被他們把洪尉直接殺了,那就不是龍族的笑話了,而成了天界的笑話。
唰~唰~唰~唰~唰~
“轟——”
登州城內的百姓都被驟然如同爆炸般的“雷聲”嚇得捂住耳朵,孩童更是縮在長輩懷裡發抖,這等恐怖的雷霆沒有任何人經歷過。
這一刻,龍族的決心非常恐怖,易書元不是沒想過出手。
於理他不想讓龍族得手,但於情而言,江郎現在也是不顧一切了,去東海領死那句話絕不是玩笑。
而且這打得如此激烈,易書元自覺以現在的狀態,確實也不適合插手。
一邊的曹玉高只是看着易書元道。
“易先生,我想於天界和龍族而言,您不出手也算是一種幫助了!”
易書元的心緒還是漸漸平靜,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只是和曹玉高一起,從登州城內走出,在城門外眺望遠方的河面和天空。
“先生,曹神將說得對,以江郎的性子,若非清楚自己一方理虧,肯定大喊‘老易來助我’了!”
不得不說灰勉講得很有道理,也確實符合江郎的性格,而且天界和龍族應該都不可能不知道他易書元在這。
實際上,自天界在大通河流域選擇直接現身和龍族對上的那一刻起,至少對於洪尉的搶奪上,天界的把握肯定比倉促的龍族要高。
“我就一個寫書說書的,看得是歲月流轉紅塵過往,傳的是趣事,頌得是公序良知,要的是罪有應得!”
易書元的話音落下,遠方的鬥法其實已經能看出頹盛之勢了。
今夜光打雷不下雨,但那漫天電光和恐怖的雷聲足以給登州百姓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直到亥時一刻,登州天空的電閃雷鳴慢慢平息下來,一個洪亮的聲音自遠方傳來。
“大通河孽龍洪尉,疑似引動洪災,致使人間萬民顛沛流離,現將之緝拿,押回天庭聽候發落——”
這是尋常百姓聽到的最後一聲“雷鳴”,轟隆隆的在天際迴盪了許久。
一些如楚航乃至楚慶霖這樣的人,甚至隱約能聽到真正的內容,一些在雷聲漸漸平息之後早入睡的百姓,也有人隱約在半夢半醒之間,從雷聲中聽到疑似神人之音
大通河邊,河水已經重新開始匯聚,只是比起之前的大河流水,此刻更像是涓涓小溪。
一衆龍族就站在河邊看着天空,他們幾乎已經耗盡了法力,且個個傷勢不輕,但奈何天庭準備充分,甚至雲層之上尚有餘力未曾動用。
近二十條龍倒是一條未死,但帶來的水族十去七八,只剩百餘衆還在身邊。
在已知沒有希望的情況下,殺不了洪尉還把命都拼丟了,那就是愚蠢!
其實剛剛並不是沒有希望,只要洪尉哪怕還剩下一點龍族的驕傲,也足夠將其擊殺了,只是就連江郎都沒想到,洪業之孫竟然如此不堪.
“回東海吧.”
——
東海一處海溝之下的水府外,一身甲冑的蒙汝帶人圍住了這裡。
“洪浚,伱包庇子嗣,犯下滔天大罪,我等奉龍君之命前來拿你——”
聲音不止迴盪在水府內,也迴盪在這一片海域,水府之內的一些水族驚慌不已,有的竄出外面想要逃走,也立刻被制住。
蒙汝身邊水族兵將想要衝入府中,卻被他伸手攔住。
沒過多久,一名身穿珍珠襟領袍,頭戴珊瑚冠的男子,一步步從水府之內走出。
“洪浚願意束手就擒,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陪同尉兒一起去的大通河,是我唆使尉兒弄潮向凡人展現神威,是我料知大事不好,出手誅殺那土地,罪龍願聽候龍君發落.”
洪浚沒有做任何抵抗,任由藻綠色的繩索將自己綁縛起來。
蒙汝皺眉看着眼前之人,對於他口中的話是一句不信。
“哼!帶走!”
一衆水族兵將離去,又有人留下打出幾道幽光。
下一刻,整個海溝水府外圍,一衆深海藻類開始瘋狂生長,直至將整個水府封鎖。
很快,洪浚被關入了龍宮大牢,整個過程中沒有誰來審問他,他沒有見到龍君,沒能見到自己父親,也沒能見到兒子洪尉,自然更不可能得到任何訊息。
“蒙統領,尉兒呢,洪尉被關在哪裡——龍君,一切罪責在我,在我——”
牢中的呼喊聲遠遠傳出,不過到大牢外圍禁制之處就戛然而止,只有看守的水族聽得最爲真切,或許龍宮深處的真龍也能聽到吧。
當天晚些時候,江郎一衆從登州返回東海,除了水族之外,一行所有龍族全都親自到真龍面前請罪。
江郎單膝跪在真龍面前,其餘蛟龍在他身後一步是同樣的姿態,一個個羞憤欲死。
真龍心情也並不平靜,尤其是當彙報到洪尉向天神求助祈活的時候,真龍都一下睜開了眼睛,包括江郎在內的一衆蛟龍只覺得剎那間氣息凝固了。
“有負龍君之御令,江郎願意領死,一衆兄弟拼死搏殺已盡全力,望龍君饒他們一命!”
真龍再次緩緩閉上眼睛。
“下去吧,好好養傷。”
“是!”
爲洪尉這樣的玩意而誅殺龍族菁華,這種事自然是不可能的,龍君不會做,江郎等人其實也是清楚的,但若龍君盛怒之下殺了他們,那他們也無怨無悔,只是會覺得十分不甘。
而直到多日之後,洪業才終於得知家中發生的動盪,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信,但在得知的那一刻,他又已經明白一切就是事實。
向來精明強悍的老蛟,在這一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想要去求龍君,卻根本不被接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