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又有一陣大喊大叫,四個道人的屍體自然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白羽道人死在巷子裡可是嚇壞了附近的百姓,也嚇壞了坊中里長,不過不等他們報官,就有白羽道的人過來處理了。
羅岐府是南晏數得上的繁華地區,當年大晏把都城南遷的時候都曾經考慮過羅岐府,也足見此地的特殊,最後也只是因爲龍脈問題而選擇了道元府。
韓師雍其實更想早點離開羅岐府,但既然來了,身爲國師就不光是簡單到白羽道的宮觀中逛逛就行了,來時也是帶着皇命的,需要應酬當地權貴,需要“展露仙蹟”布澤“仙恩”。
從白羽道費盡心思專門安排了一場祈雨就能看出韓師雍本人對此地的重視,也是南晏皇帝對此地的重視。
有些事,哪怕是國師也不能完全免俗,也需要應酬城中權貴,不過當四具屍體被第一時間送回來的時候,他立刻就命門下代爲招待,自己則匆匆走向宮觀後方。
此刻韓師雍帶着幾名白羽道人一起走到了宮觀內的一處屋子,外頭已經有門下之人在等候,見到他過來則趕緊行禮。
“掌教真人!”
行禮過後,門下趕緊將門打開。
“嗯”
韓師雍應了一聲,帶着人一起入內,裡面的地上躺着四具蓋着白布的屍體,他上前蹲下,掀開其中一具屍體的白布,正好是那雙目被襲又被扣喉而亡的人。
“掌教真人,這些個跳樑小醜都鬧騰起來了,簡直目無王法!”
身旁的這麼說着,但韓師雍沒有說話,陸續看過四具屍體,他才直起身來。
基本都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擊殺了,縱然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未必有這般能耐,顯然出手的人絕非無名之輩。
“看來這江湖人還是不消停,這些人啊,仗着自己的武功不錯,不尊朝廷法度,不敬道法威嚴啊!所幸陰間使者應該還沒有來收魂。”
韓師雍笑着這麼說着,卻絲毫不急躁,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將之貼在了其中一具屍體的額頭,隨後口中唸唸有詞,又從旁人遞來的硃砂盞中輕輕一點,往符紙上那麼一抹。
下一刻,整張符紙已經亮起一陣微弱的光芒,隨後那具屍體居然微微抽搐起來,但這不是要詐屍了,僅僅一息之後屍體的抽動就停止了。
旁邊的白羽道人中,也有人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只是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似乎是明白旁人心中的一些思慮,韓師雍依然面帶笑容。
“放心,了結此事之後,自然會放開他的魂魄,做一場法事將之送去陰間!”
這天羽道的掌教,南晏的國師果然有些門道,竟然直接將死去道人的魂魄收入了符咒之中。
——
另一邊,池慶虎脫身之後依然在城中小心遊蕩了一陣,甚至還去城隍廟上了三炷香,一段時間之後纔去往了城中北角的陸豐客棧。
陸豐客棧規模其實不小,但在這繁華的羅岐府城只能算是一般,此刻正是下午接近日落,客來客往的人也不少,掌櫃的一邊招呼一邊記賬,忙得不亦樂乎。
早看向外部的時候瞥見到池慶虎過來,掌櫃的心中一動但面上並無什麼反應,熱情招呼着前頭的客人。
“請請請,帶這幾位客官去上房歇息”
“哎呦,這位客官您幾位啊,是要吃飯還是住宿啊?”
像是纔看到了池慶虎入內,掌櫃的依然帶着生意人特有的熱情開口詢問。
“貨比三家,我就先來問問價!”
“咱這可是最實惠了.”
池慶虎走到櫃檯,掃視各處覺得無礙了,便也輕鬆了一些,低聲詢問起來。
“有沒有一位頭髮灰白的先生帶着孩子過來住宿?”
掌櫃的笑着點頭。
“有,一身白袍,來的時候嚇了我一跳,是不是出事了?”
池慶虎面上冷靜,心中卻也略微亢奮,低聲道。
“韓師雍就在城中!”
“什”
掌櫃的驚呼差點脫口而出,臉上生意人的笑容也瞬間消失,但又馬上反應過來,恢復了表面上的自然,但心跳也不由加快了不少。
“他竟然在城裡,他竟然會來這?我們還沒有做過什麼,只是私下議論就被他知道了?”
“哼,我看他是衝着趙家來的,但對我們來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掌櫃的此刻笑着和其他客人打了聲招呼,隨後又低頭認真地看着池慶虎。
“池大俠的消息來源可靠麼?”
池慶虎神色嚴肅道。
“池某親眼所見!”“好,我立刻把消息傳出去!阿才,替我去傳個口信.”
池慶虎立刻拉了一下掌櫃。
“那先生和孩子在哪?”
“地字乙號房,我多問一句,他們是誰?”
“遠道而來的幫手!”
這會危機解除,池慶虎也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之前易先生好像先一步知道了那國師在,然後整個過程也沒有任何驚慌。
雖然看似依舊沒能試探出易先生的本事,但池慶虎心中已經有數了。
“可靠麼?他還穿着白衣來的,其人氣度也不像是單純的文士,說不定心向白羽道!”
池慶虎笑了笑。
“縱然我們中有人投奔白羽道,也不會是他,我不擔心其他,只擔心那位先生不願出手,好了,我先去見見他!”
說完池慶虎便快步走向遠處的樓梯上樓去了,而那掌櫃則除了吩咐客棧夥計幾句之後照常算賬。
客棧三樓,穿過走廊到達盡頭,池慶虎在一間房外停下,隨後輕輕敲了敲門。
“咚咚咚~”“易先生您在裡面麼?”
“吱呀~”
門被打開了,開門的是石生,屋內的桌上擺着筆墨紙硯,石生剛剛在練字呢。
“是池大俠啊。”
不過池慶虎朝裡面望了望,卻沒看到易書元的身影。
“石生,你師父呢?”
“師父說你有些冒失了,出去幫你善後一下,我也很想去,但是要做功課”
石生顯然有些難過,跟着師父哪哪都好,就是要做功課,在家的時候沒有師父管教,他很多時候都不做這些文字功課了,這會灰前輩都跟去了,他卻只能留在客棧,又不敢施法作弊。
“善後?”
池慶虎愣了一下。
——
羅岐府城繁華的街道上,各處攤販正在奮力吆喝,因爲快到收攤的關鋪的時候了,很多餘貨不多的攤販都想着能賣光了輕鬆回家。
街頭的人流也迎來了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候,或者駐足看貨,或者快步回家。
在街道盡頭的十字路口,有人撐着黑傘而來,此人衣衫黑色爲底上繡白鶴,正是白羽道的鶴立法衣。
對於這身異樣的打扮和大白天撐着黑傘的行爲,附近的行人卻好似並未察覺一樣,沒有誰向這裡多看一眼。
街道的盡頭,一名帶着白色面具之人正在走來,面具露出嘴脣,口中叼着一支長長的細長的筆桿,彷彿與周圍格格不入。
筆桿被拿在了手中,不需鏡面自照,筆桿就在白色面具上畫了幾筆,面具頃刻間吸入了此人的面部,而此人身上白色的衣衫也盡數化爲黑色,髮帶散開的同時已經化爲一頂高帽。
那一支細長的筆此時也已經變爲了一把黑鞘的雁翎長刀。
遠遠望向街道的十字路口,在易書元眼中,那個撐傘的國師韓師雍身上氣數十分龐大,南晏國之氣數都關聯到了一起,身份、權勢、運道、修爲、帝王所賜.
種種氣數交織在一起,複雜卻也璀璨,這種人也算是南晏時勢的寵兒了。
當然,除了那國師自己,他的黑傘之下,還有一個人影,確切的說是一個鬼影。
“掌教真人,您一定要爲我們報仇,一定要弄死那羣賊子!”
鬼影此刻十分兇戾,絲毫沒了身前身穿白羽道袍的高人形象,但兇戾了一會又馬上變得擔驚受怕起來,彷彿變了一種性格。
“掌教真人,我去陰間會不會受苦啊,您能不能施展大法力,讓我免去苦難,投生大富大貴之家啊?”
韓師雍撐着傘前行,鬼魂喋喋不休一直說個不停,但不敢跨出傘外,因爲太陽還沒落山,外頭還有餘暉。
“伱且放心,你生是我白羽道弟子,死自然也不會不管你,等此事了結,我親做法事送你去陰間,也定叫你投生一個豪門世家,來生衣食無憂大富大貴!”
“謝掌教真人,謝掌教真人!”
這就是白羽道籠絡人心的一大手段之一了,盼來生,好似只要信了白羽道,哪怕此生有苦難,但來生享不盡的福,比之佛道的那一套要極端很多。
好大的口氣!縱然是幽冥鬼神尚且不能全程左右輪迴,只能有傾向的影響,一羣人間術士卻妄言能定輪迴
這一刻,易書元直接現身出來,帶起了一陣陰風,頃刻間就從遠方街道的盡頭來到了路口近處,在感受到陰風拂面的一刻,韓師雍都心頭一驚。
等韓師雍視線轉向前方,卻見面前出現了一個一身黑色差服之人,此人面色不怒自威,腰間配着黑刀,一雙眼睛盡顯幽光。
“大膽術士!竟敢拘人魂魄而不放,是何居心?”
韓師雍心頭猛跳,竟然是鬼神現身在了面前!
要知道他雖然是貴爲國師,更自詡法力不凡,甚至也能開眼通幽而見鬼物,自覺能辨精怪聞妖氣,但開壇做法次數不少,卻也從沒真正見過神!
哪怕是幽冥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