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江縣西河村的村外,易書元早已等候在此,看着御風落下的灰勉和杜小琳,卻見後者還有些緊張,便笑着走了過去
“怎麼,見我還拘謹?”
杜小琳趕忙道。
“不是呀,見先生就比親人還親,就是先生家人.”
“不礙事的!”
易書元過去拍拍小女孩的肩膀。
在易書元領着杜小琳一起向村中走去的時候,也有不少村人打招呼,並且以好奇的眼神看着杜小琳。
而當杜小琳出現在易家的時候,全家人經歷了一陣子驚愕,甚至易保康等人還以爲易書元有沒有可能偷偷在外面成家了。
不過誤會的解開也很簡單,杜小琳的身世也很容易讓易家人產生心疼的感覺。
生而爲女不受父母待見,後來被拐,也只剩驚恐絕望,卻不想真的有人來救,得救後才知有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爺爺,只是已經亡故,只能墳前祭奠。
隨後離別父母拜師學藝,年末經過月州,孤身在此
雖然學藝的內容和一部分經歷細節有加工的成分,但杜小琳的身世也算是大差不差。
“我得知小琳到了附近,又只是孤身一人,便決定帶她回來了。”
易家堂前,聽易書元講到這裡,侄媳婦李氏此刻忍不住握住了杜小琳的手,眼中都含着些淚花。
“孩子,年就在這過,你是大伯的晚輩,便也是我們的親人,把這當家就行了!”
“對對對,把這當家!這孩子長得這般精緻,誰知道有這麼可憐的身世啊.”
趙氏也是過來揉了揉杜小琳的頭,一向精明強幹的她此刻慈祥得如同撫摸親孫女的奶奶,易阿寶都沒感受過幾次這種待遇。
杜小琳久不與外人如此親暱相處,卻也能感受到易家人的關切,倒也不是如何抗拒,只是笑笑。
“師父對我很好,還有易先生呢,我也不可憐.”
另一邊的易保康嘆了口氣走出客廳,想了下還是回頭看向了易書元。
易書元見弟弟似乎有話要講,便也走了出去。
“怎麼,不願意讓小琳來家裡過年?”
聽到兄長這話,易保康當即搖頭。
“怎麼可能呢.我只是覺得,唉.兄長,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我們也有些餘資,要不湊湊給小琳贖身吧,咱家就當親孫女一樣待她.”
“贖身?”
易書元微微詫異地看向易保康,然後立刻反應了過來。
而易保康則是感慨道。
“兄長莫以爲我一輩子沒出過什麼遠門就什麼都不懂,你們說得委婉,可小琳這身世,打扮得這般精緻,生得也水靈,和師父學的是琴棋書畫,那不就是”
易保康話音一頓又繼續道。
“她來咱們家,家中就多一個孫女,我是勸不動兄長成家了,有小琳在,也算兄長一個後人.”
“好啊好啊,小琳留下來,我就多個妹妹!”
易阿寶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了外面,聽到爺爺的話趕忙附和。
易書元哭笑不得,瞥了一眼易阿寶又看向易保康,伱想得還挺多啊!
“保康,你是真的誤會了,小琳的師父也真是我易書元的朋友,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難道你還信不過你兄長我麼?”
“啊?”
聽到兄長這麼說,易保康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頓時露出一些尷尬。
“呃,兄長勿怪,我聽說書生風流好入風月之所與才女佳人爲伴,想着兄長也可能.呃,我去準備餐食”
易保康說完就朝着廚房方向走了。
易阿寶撓了撓頭,看向一邊還帶着笑容的易書元,忽然湊近低聲問了一句。
“伯爺爺,您不至於是真的從沒去過青樓吧?”
易書元笑容不改地看了易阿寶一眼。
“這麼說你去過了?”
易阿寶頓時渾身一激靈。
“哎哎伯爺爺,您可不能亂說,我去幫爺爺了”
說完這句話的易阿寶趕忙開溜了。
正如易書元所說的那樣,感受一下真正過年的氣氛其實挺好的,貼字貼聯掛紅燈,家家戶戶辦年貨.
易家和西河村的新年氛圍比杜小琳記憶中那些要濃郁得多,也可能是這裡的情要濃厚得多,她參與其中也歡樂得和年紀的小女孩一樣開心。
除夕夜裡,一桌豐盛的晚餐放在大圓桌上,易家人全部入桌,包括幾個家丁。
纔剛剛吃飯,村裡面已經陸續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杜小琳坐在易書元身邊,手中的杯子裡倒了一點甜酒釀的汁,也算是有一點酒味,而面前的碗裡已經被易家人夾滿了菜。
這種闔家歡樂圓滿的氣氛,讓修仙之人也能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
而此刻的杜小琳更彷彿忘了自己仙修的身份,就如同一個家中晚輩一樣,一起鬧一起歡慶。
晚飯後,易書元站在堂外看着天空。喝了一些酒釀汁的杜小琳臉上帶着一些紅暈也出來了,她見易書元望着天空便也擡頭望去。
“沒有月亮啊!”
今夜除夕,辭舊迎新,也是新月日,夜空星辰遍佈,卻看不見月亮。
聽到杜小琳的話,易書元笑道。
“今夜不見月,你這太陰宮真傳也別把自己當仙修。”
杜小琳看着易書元,心中也有按奈不住的好奇。
“易先生,您也和太陰宮一樣,會修轉世延道之法麼?”
不然怎麼會出現在這,會有一個親弟弟呢,會有這麼一家子親人呢?
易書元也不好回答,只回答問題本身似乎不難,但杜小琳問的也不止於此,本質上易書元偏向於傳統仙道理念,仙人重今生,但實際上,他的道與如今仙道都有所不同,可謂是一手拈百花。
索性,易書元便還是平靜回答。
“天下之物生於有,而有生於無,或許先有易書元,荒唐一夢瘋了多年,醒來還是我,可沒有主動修什麼轉世之法。”
杜小琳本身悟性絕佳,但此刻還是皺起眉頭。
“小琳弄不懂”
“也不需要懂,我問你,若你夢爲蝴蝶,脫殼爲蟲結繭化蝶,飛遊花叢,落地而終,醒來之後你感受最深的會是什麼?思考爲何會夢?思索夢中寓意?參悟有何所得?”
杜小琳頓時頭大,有種被長輩考教修行的感覺,斟酌着小聲回答。
“或許,都有?”
易書元笑了,帶着些玩笑的感覺問了一句。
“知道先生我最先會是什麼感覺麼?”
不等杜小琳回答,易書元便順着話音說了出來。
“先生我啊,會忍不住回味夢境,閉上眼再想想那種振翅的感覺,對夢的思考自然必不可少,但這份感覺比其他更重要.”
說着,易書元又看向天空,以喃喃之聲道。
“此是一夢,亦是我,也是蝴蝶之一世.”
這一刻,杜小琳心中一震,夙世緣法恍若屋開一窗,除夕無月,心中卻有月光照入心房!
灰勉捧着一根筒骨站在不遠處檐口的木樑上,用爪子勾着骨髓吃的同時,對於易書元和杜小琳的對話也是一句不落。
“放鞭炮了——”
有人在院門處喊了一聲,易書元便拍了拍杜小琳的後背。
“走,咱們也去玩玩!”
杜小琳如夢初醒,臉上露出燦爛笑容。
“讓我放讓我來放,我從沒放過鞭炮呢!”
易家的大門口,易阿寶挑着一根被一串鞭炮拉彎的竹竿,見杜小琳衝出來,就將竹竿交給她。
“拿着小琳,我來點!”
用檀香點鞭炮,隨後所有人都立刻後退,一串鞭炮被舉出門前,“噼裡啪啦”一頓炸響,比之仙法璀璨也毫不遜色。
——
年初一清晨,兩道火線劃過西河村的天空,隨後石生使了個障眼法直接在易家院中落地,隨後直奔易書元居住的屋子而去。
今天師父就在家中,石生心血來潮地初一上門給師父拜年。
當然,茗州距離元江縣可不近,石生還是儘量躲開一些易家人的。
只是纔到易書元門口,還不等石生敲門呢,卻餘光卻瞥見了什麼,立刻轉頭看向一邊。
只見早已起牀穿戴整齊的杜小琳就站在一間屋前,她顯然也是才發現石生。
二者就這麼愣了一會。
“小琳?”
“石生?”
疑惑一句之後,二者接下來異口同聲。
“真的是你!”
雖然各自都已經長高長開了不少,但當然能一眼認出。
石生立刻就朝着杜小琳衝了過去,兩孩子歡鬧在一起。
“我還以爲你很久都不能下山呢?”“你都不來太陰宮看我!”
“我那會還學道不精,聽灰前輩說太陰宮杜絕男客,不敢去”
“對了,我有個妹妹了呢!”“是麼是麼!”
“你怎麼在這啊?”“那說來可話長了!”
這會的兩人就純粹如同尋常孩童,在這一天遇上了許久未見的親密朋友,驚喜之餘有說不完的話。
另一間屋中,躺在牀上等着石生來喊的易書元心中略覺尷尬,看來還是自己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