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博當然也沒有什麼折磨人的癖好,被水流捆縛的十幾人僅僅掙扎了一會就全都暈厥過去,他們身上的水流也就此全都散了。
這時候屋裡面的原兆寧也走了出來,看到外面躺了一地的人頓時嚇了一跳。
“哎呀,這荒山野嶺的,怎麼來了這麼多人?一個個都還帶着兵器不懷好意!”
燕博搖了搖頭,望向了那邊的那棵樹。
“這就要問他們兩個了。”
此話一出,樹上的兩個還在驚愕中的兩人也立刻回過神來,不過這種神仙人物會發現他們也是理所當然的。
林賢傑和陽冰鴻先後從樹上跳了下來,前者顧不上還赤膊赤腳可能顯得無禮,更是帶着激動快速上前,到了屋前就趕忙行長揖大禮。
“不學術士林賢傑拜見仙長!”
“呃,在下陽冰鴻,拜見仙長!”
陽冰鴻也趕忙跟着行禮,雖然他看着眼前的儒生一時間還難以同“神仙”二字聯繫在一起,這就是仙人麼,近距離看似乎也和凡人沒什麼差別啊!
“仙長?呵呵呵.”
燕博笑了,他接觸的仙道中人不多,在他心中,或許仙長一詞只有易先生這樣的人才配吧。
“別說什麼仙長,燕某不過是一個住在山中栽樹種花的人罷了!不必行此大禮,起來說話吧”
說着燕博就轉身走入屋中。
林賢傑和陽冰鴻擡起頭的時候,門口就只有一個老人在好奇的看着他們,兩人自然也緊張地望向了他。
原兆寧笑了。
“外頭寒涼,兩位進屋說話吧,裡面煮了茶,正好祛下溼寒!”
林賢傑臉上又露出幾分激動,和旁邊的陽冰鴻對視一眼。
“多謝這位仙長!”
原兆寧聽得更樂呵了,不過還是連連擺手。
“唉,我老人家可不是什麼仙長,只是替燕先生照顧照顧花卉罷了,進來吧”
不得不說這陣子身體養得好,在聽到林賢傑的名字的時候,老人心中和明鏡一樣,頓時推測出應該是林家後人,那和燕先生的關係便也算是近的。
原兆寧先一步進屋,外頭的兩人猶豫一下,看了看外面躺着的十幾人。
陽冰鴻心中動了殺意,不過最終還是和林賢傑順着木臺階走了上去,畢竟事情孰輕孰重還是很明顯的。
屋中的燕博已經坐下,在兩人進入屋內的時刻,他袖子一掃,頓時有一股清風吹來。
兩人原本溼噠噠的褲子剎那間好似被剝離了一層水幕,一瞬間就變得乾燥了,然後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燕博手指一勾,遠在那棵樹上的衣衫和靴襪也紛紛飛來,落到了兩人身上。
當然,一切衣物都已經乾燥。
陽冰鴻身上就好似有電流竄過,體表的汗毛都微微立起,這時刻他心中無比震動。
這會此種舉重若輕的神奇手段,比剛剛制服十幾人帶給陽冰鴻的震撼還要大,或許這會他才真正理解自己兄弟的感受。
真的是神仙!
林賢傑就不用說了,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仙長可是下凡來人間結束這亂世之局的嗎?”
燕博看着這個師弟的後人,不由微微搖頭。
“萬物各有其氣數,縱然天神地祇,至多也是維持滄桑天理,這亂世之局氣數變化,人間善惡與平和曲直之道都未必統一,對於我這點道行之人而言,太複雜了.”
“我所見之因,未必是主因,我所料之果,未必是正果,還是養花簡單些人間興衰由世人自己來定吧!”
也就是因爲面對的是林書正的後人,燕博才說這麼多,他自認道行淺薄,別說仙道修行當遠離王朝氣數,就算他真要做些什麼,難道就能保證一定對麼?
或許自以爲幫助一方可橫掃天下,卻也有可能更加生靈塗炭。
有人縱橫疆場殺人無數,甚至可能屠城滅門,粗淺辨別善惡其人可誅,但若對方正是那個有雄才大略能安定天下的人呢?亂和安,善和惡在這種時候未必就是統一的。
所以燕博說自己道行太淺,世事也太複雜了。
不過這些話顯然林賢傑聽不懂,只是眉頭緊鎖着思考,反倒是他身邊的陽冰鴻,一邊披着衣服一邊也若有所思。
這仙人說的有些話,其實和無法師父說過的有點類似.
以前陽冰鴻在寺廟中也是聽不懂,但被師父趕出大秋寺之後,經歷着之後的種種,這會再聽反倒有種特殊的感覺了。
燕博看着兩人笑了笑,也不指望兩人能夠立刻理解。
“坐吧,鍋裡還有飯,桌上還有菜,你們疲憊一夜,也肯定是餓了,吃了東西休息一下,這屋子和我原伯已經收拾乾淨了,靠外的那間屋裡也有牀鋪,有什麼事也可以同原伯說,其他的就等明天吧!”
說完這些,燕博就走向自己的居室,進入屋中就關上了門。
陽冰鴻和林賢傑兩人猶豫一下,也不敢叫住對方。
“呵呵呵,好了,燕先生休息去了,你們不必緊張,吃些東西吧,坐,都坐,我給你們盛飯”
“呃不敢不敢,我自己來!”“對,我也是!我自己來就行了!”
原兆寧也不勉強,任由兩人去小土竈前盛飯。
“行吧,這本就林公子你的家。”
老人這一句話,讓兩人動作微微一頓,顯然也意識到仙人是知道他們身份的。
——
吊腳樓的外頭,白鶴和大蟾王等人都已經到了那三座墳包的位置。
大蟾王看了看遠方微不可見的燈火,笑着說了一句。“這燕博道行或許一般,但講出來的話倒是很有道理,將來的修行不可限量啊,鶴兄是替易先生來看看他的吧?”
你都這麼說了,那自然是了。
白鶴微微張口。
“然也!此人乃是以仙荷蓮子復生,自然是有幾分不凡的!”
亞慈等人微微詫異,不過前者這會也忍不住道。
“若是真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韙要掌控人間呢?”
大蟾王笑了。
“天劫會教他怎麼修行的!”
白鶴也看了亞慈一眼,平靜地說道。
“就算真的有誰,比如神人或是仙人自覺能把控一切,更要冒着犯天界天條和修行忌諱來掌控人間,那麼以鶴某對人性的瞭解,遲早有一天便是滅神誅仙!”
“鶴道友的性子如此出塵,竟對人性如此瞭解?”
亞慈忍不住這麼問了一句,這白鶴從見面開始就是寵辱不驚,見自己這真龍都沒有什麼太大的氣息波動,這會竟然說出人性這種話?
大蟾王樂了,拍拍亞慈的胳膊。
“我的賢婿啊,鶴不可貌相,鶴兄當年可是大晏護國神鶴啊,大晏有生至滅,多少年風雨多少人世變遷,他對人性的瞭解,遠勝你我!”
“蟾兄過獎了!”
說話間,白鶴脖子微微上揚,身軀略微拔高,雙翅下展化,體態各處在此刻變化,須臾之間化爲了一個白衣男子。
男子面容輪廓較爲柔和,但眼神卻較爲銳利,一雙眉毛比常人略長,彎彎的在兩側上挑一小節,額頭一點紅色鮮豔非常,正是鶴變人身!
在這一瞬間居然依舊沒有多少妖氣泄露,也讓亞慈眼神一亮。
鶴雲喬看了一眼身旁的墓碑。
“還記得當年蟾兄與我在這和樂山斗法,天劫隨之而來,可謂是天昏地暗!”
“哈哈哈哈哈,如何不記得,那是我們第一次鬥法,當時尚且年幼的乾元風火上仙也在附近,讓我有些投鼠忌器,否則你豈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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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躲藏的灰勉和大蟾王愛女蟾沁的共同想法。
大蟾王也看着墓碑。
“當時這大晏國師也被引來,呵,不提了,當年我也險些入了歧途,還得謝謝你呢”
說話間一縷清風吹過,衆人已經消失原地,再出現就到了上方山巔,山道只從山腰過,在這看更方便一些。
——
下面的屋中,林賢傑和陽冰鴻兩人,從最初的略微拘謹到後面的徹底放開也就一小會,兩盤簡單的菜就着米飯是狼吞虎嚥,就連鍋巴最後也是吃了個乾淨。
而飯後的茶水入肚,更是熱流涌向周身,身上的傷勢也在發癢,之後就是疲倦襲來。
尤其是陽冰鴻,體內彷彿還有一股酒氣和其他氣息被茶水的那股力量勾起——
後半夜山林幽靜,吊腳樓外躺着的十幾人先後甦醒,而最先醒來的自然是爲首那個武功最高的人。
領頭的人身子一抖就睜開了眼睛,身旁也有人甦醒。
“嗬”“術士.”“饒”
“噓”
首領安撫最先醒來的幾人,然後去搖晃其他人,衆人也漸漸醒來,不過他們看向吊腳樓都是提心吊膽的。
這會弔腳樓裡面的燈火都已經滅了,不知道是人走了還是在休息,但外頭的人顯然不敢再發動襲擊了。
“裡頭的術士妖法厲害,一定是白羽道餘孽.”“對聽說當年韓真人能抽人骨血”
“走走,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唉,扶我一把.”
十幾人起身都帶着踉蹌,心中恐懼之下只想着逃離,步子不穩也趕緊往外跑,這一慌亂難免搞出一些聲響,但是看到吊腳樓那沒什麼動靜,就又鬆口氣的同時趕緊跑。
只是這種響動卻使得已經沉睡過一覺的陽冰鴻睜開了眼睛。
有人!不對,是外面那些人醒了!
陽冰鴻一下坐了起來,趕緊下牀走到林賢傑鋪那搖晃他,但後者睡得很沉,根本搖不醒。
陽冰鴻神色陰晴不定,聽動靜,外面這些人似乎要走?
若是讓他們離去,那是後患無窮,可仙長之前那樣算是都放過他們了吧?而且我武功和身體的狀況也
正想着,陽冰鴻心頭又是一驚,自己的內傷怎麼好像好了?
而且內力一運轉,那渾厚程度也比之前拔高了至少一個層次!
這一下,陽冰鴻便皺起眉頭,聽着外面的動靜,思緒在快速運轉,最終又想到了此前仙長的話,對,這是人間事!
念頭至此,陽冰鴻悄然出門,然後從窗戶翻了出去,之前是別人追他,現在輪到他追人了。
看着地上凌亂的足跡,再看看那些人倉皇間遺落的兵刃,陽冰鴻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順手抄起一把長槍和一併刀,很好!
和樂山的夜晚始終幽靜,但山中和沼澤處偶爾傳來一些呼喊,驚得夜鳥飛起,也讓溼地中的白鶴們偶爾探頭看看遠方。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陽冰鴻翻窗回到了吊腳樓中,但一進來他就愣住了。
只有一些月光投入的屋內,燕博就站在屋中,他神色平靜中帶着幾分肅然,看着緊張的陽冰鴻,也看着他衣衫上的血跡和身上的煞氣怨念和殘存殺氣.
良久,燕博搖了搖頭,走回自己的屋中,也讓陽冰鴻如釋重負。
雖然走了,但燕博還是在想着陽冰鴻,此刻觀他的氣數,和剛來的時候又有不同,或者說那種潛藏的感覺更爲明顯了。
此人,必然是一代梟雄,亦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