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有一位叫孫翩翩的,說來之前給您打過電話。”
李主任正在爬樓,想起侄女那個電話,聞言沒當回事道:“啊,我侄女的同學,也是咱們h大的學生。那你就讓她包吧,包一天正常該收多少就收多少,給她出個票據。不過,要提醒她們輕點作妖。”
小幹事覺得這語氣好像有點誤會。
確實有誤會。
李主任以爲現在小年輕包電影院是要表白呢。
社會上的電影院也有這種事,包場弄一堆朋友聚個會吃個蛋糕看個電影表個白。
他以爲撐死就是包一天的事兒。
就這一天,在他看來都是閒出屁,有錢沒地方花,拿家長血汗錢臭嘚瑟。前一陣,林泉不就在操場弄那麼一出嘛,接電線過520,全校就沒有不知道的。
李主任哪裡能猜到,520另一位主角正在辦公室等他。
“是這樣的,主任,她們來了四個人,也不是要包一天。包多久來着?”小幹事捂着電話問道。
“一個半月。”
“她們要包一個半月。”
李主任腳步一頓:“……等着。”
——
貝伊她們挺不願意和學校的老師打交道。
因爲這等於和家長談正事有一拼。
她們可以和社會上任何人地位相等的去談事,唯獨在家長和老師眼中,沒等談呢,就認爲你是孩子,會以一個長者的姿態先教育你一頓。
果然,李主任到辦公室第一反應就是瞪着貝伊她們問道:“包一個半月,你們知道多少錢嗎?家長知道嗎。”
孫翩翩心想:這事我還真知道,你侄女透漏的,她說你在家裡吃飯喝酒的時候提過。
“一年三十萬,我們包一個半月,您給便宜點兒唄。”
一句老底揭開,直接給李主任乾沒電了。
還給同辦公室的其他老師說得直納悶,那語氣透着三十萬不算很多是怎麼回事。
他們工作這麼多年一個月才掙幾千塊吶,
小幹事剛上班才賺一千七。
“老師,我們做過市場調研,外面新開的電影院,像咱們老電影院880人的座位,這種包場多少錢,包一天多少,甚至包年七十五萬都打聽過。”
所以老師您千萬別拿我們當外行糊弄,咱就直給吧。
鹿佳兼職的健身中心可不是一般人去的起的,要是想打聽個什麼價格並不是難事。
“學校老電影院,關門在那裡落灰,我們雖然不是包整年,但是也叫給學校創收。創點是點嘛……”
要不是在學校裡,方便大家看球,我們也不是非學校這裡不可,完全可以租賃會議室。
穆微還在玄學上說服道:“總傳那個電影院誰幹誰賠本,陰氣森森。老師,您包給我們,到時您再看,那陽氣能沖天。”
過後您再往外包,風水都會不一樣。
李主任算是看出來了,這真是來談正事的。
句句都在提醒你,儘快說出一個最低價。
弄得他套詞“按理應該論年包”都說不出來了。
他怕剛開口,這幾個學生就會反問:誰論年包啦?那不閒着呢嘛,都包不出去的玩應。
李主任語氣變得嚴謹起來:“四萬塊。”
“老師,三十萬一年,我們45天四萬塊,您這怎麼還越收越貴了。”
“已經是最低,這種形式的承包價格就是會貴一些。這麼多工作人員都在聽着,你們又是校內學生,我們不藏着掖着,纔會四萬塊包給你們。”
李主任抱着負責任的態度,別忘了這還是學生。
太年輕了。
他就不可能單純的拿貝伊她們當承包商看待,所以加句:
“我不管你們是放電影、放球賽還是放什麼,電影院裡發生的一切法律責任都將與校方無關,合同上會特意強調這點。即使這樣,也要讓家長來籤合同,我不會和你們籤。你們考慮一下價格,再考慮能不能將家長叫來,再找我。”
要不說呢,和學校幹啥都費勁,壓根兒就不是平等的關係。
你還管上承包商了,你怎麼不讓導員也來給籤張保證書呢。
可是再多的不滿也要憋着不是?
貝伊拿出計算器開始計算,880人的座位,按照上座率平均百分之三十算,零賣票15塊錢一個人,套票十塊錢一個人,這事能幹。
“老師,四萬塊,可以不討價還價,但校方包水電費。”
操心吃苦一個半月,計算結果每人能賺一萬多塊不到兩萬。別說一萬多塊錢,就是五千都要幹。
這就叫作該掙掙該花花,甭管幹啥事都要從零出發。
更何況如果宣傳跟上,上座率能到達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七十呢,那賺得同樣會翻番。
當然了,百分之九十是不可以的,她們不能爲賺錢不顧安全,絕對不能讓座位全坐滿。有些錢,蚊子再小也是肉,絕不能放過,有些卻不能爲賺錢而貪心。這是她們四個人早先就商量好的底線。
至於叫家長,有哇,現成的。
孫爸一臉懵逼的來了校園,被他女兒扯到大樹下這樣那樣一頓囑咐。
“聽明白了沒,爸,該要的好處一定要敢提,這回你來了,你和他是平等的,都四十多歲人你怕啥。哪怕水電部分,校方只給免部分水電錢,剩下的再由咱掏也行,剛纔我們就沒有談下來。還有放映師傅這一塊,啊?”
“那你們讓師傅白天上班,人家拿工資行。還上夜班恐怕是……”
“爸,這可以和師傅們私下談,您忘了,您也幹過私活,馬無夜草不肥,您的零花錢是怎麼肥的,加班費給夠,師傅們就幹。”
四萬塊啊,就包下這麼幾天,隨着卡戳交給財務就沒了。
現在這門市才賣多少錢,人家還有產權。
孫爸眼一閉牙一咬,心裡有再多的含糊,表面也堅定地簽名了。
他迷之相信女兒絕對不是口號,也很慶幸沒帶囉嗦的媳婦來。
接到女兒電話就說出去抽支菸,先將生米煮成熟飯。
“真是親爸,你看我身份證,還有我們一家三口照片。”
李主任:“你相信孩子?”
“信。”
出辦公樓,孫爸感嘆,“只交個錢還能這麼麻煩。”
孫翩翩笑道:“這已經是我們遇到最不麻煩的事了。您不知道,我們賣花時,從裝貨到卸貨,每一個流程都要來回對照好幾遍。稍稍有一點操心不到的地方,那叫一朵朵,有壓的,有小的,有壞的,上十萬朵就可能賬目對不上……”
孫爸望着還在嘚不嘚細說經過的孫翩翩,心想:
原來像這種小麻煩小操心,在女兒眼中已經不算事了。
她在自己沒看到的地方,忽然成長起來。
——
“這哪裡是電影院,瞅着比翩翩奶奶年紀還大,那還掛着蜘蛛網。”孫媽都無語了。
可是已經都承包下來,就幹吧。
孫爸孫媽開始動手收拾衛生。
貝伊上完課,特意來到原宿舍找寢室阿姨,“阿姨,您電話裡說叔叔就是放映師傅?”
她尋思打個電話問問,沒想到有這種驚喜。
“對呀,我倆都是後勤的,自從關門,他就在家閒着,我給你將他叫來。”
這樣不僅能讓她男人放映掙點外快錢,而且可以幫貝伊張羅張羅秩序。頂個老師的名頭,那不是好管理一些嘛。
貝伊又和鹿佳來到快要黃攤子的服裝加工廠。
對,說白了就是盜版球衣,你給弄便宜一些,這樣我們還能賺點兒,這些是阿根廷、意大利等一些熱門球隊的樣衣。
太多的男生喜歡這些,無奈從國外沒法買,國內少有的幾個樣式還賊貴,大多數的學生哪裡買得起。
貝伊囑咐:“樣衣儘量別弄髒弄壞,我這是正版的,回頭我還要送男朋友。”
賣盜版球衣,將給男朋友的花銷掙出來。
林泉阿嚏,打個噴嚏。
“天吶,我這是看到了什麼。”徐小嵩握着傳單驚訝道。
傳單上寫着:想看世界盃嗎?想和你支持的隊友們一起看球嗎?想有個地方吶喊嗎?
老電影院六月九日開幕式,不見不散。
下面是門票價格,套票價格。
賣票、賣球衣、賣世界盃紀念品周邊電話,看着眼熟不,尾數123。
林泉搶過傳單細看完就打給了貝伊。
“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喝醉後啊。”
“我的意思是,找校方承包電影院爲什麼不找我,我有認識人。你折騰那些買賣,要拉很多東西也不找我。”
貝伊坐在徐剛給找的貨車裡,看眼後面拉的嗚嗚吹的喇叭,到時候大家邊看球賽邊吹,還有晃悠起來啪啪響的小爪,幕布條、烤腸機器、大鍋等,“你寶馬拉不了這些,不說了啊,要卸貨了。”
爲什麼有難處要找男朋友。
老嫂子系統有些言論,貝伊是很堅定的贊同並且執行的。
比如,你期待別人完美,想讓別人按照你的想象變得如何,不如將那個時間全部用來修煉自己。
但老嫂子有一些話,貝伊卻是不想聽的。
比如,你有難處要去麻煩男朋友的,你要是不麻煩他,回頭時間長了給他養成習慣,他空出的功夫就讓別人麻煩了。另外,他容易誤會,認爲你拿他當外人。
貝伊就不贊同這點。
她認爲能自己解決的就不依賴。
談戀愛,大家都是個體,有各自生活,誰也不欠誰的,沒必要去琢磨那些。
而不給別人添麻煩,明明是一件很正確的事情,放在哪裡都講得通,可是貝伊不知道的是,林泉看着她像男人般能幹在指揮卸車,心裡是失落的。
“老四,這要是換成別人都會笑醒,女朋友吃飯搶着買單,女朋友這麼能幹,女朋友還不會動不動一點屁事就找你。你怎麼會不高興呢。”
這次連張瑋也有了愛情困惑。
他就納悶了,難道有能力和沒能力的男的想要的愛情不一樣?
一個是很怕對方提出要這要那。
一個是失落於你什麼要求也不提。
林泉終是換上高高興興的表情跑向貝伊:“我來。”
“噯?你怎麼來啦。”
望着貝伊驚喜的笑臉,林泉心想,他會自愈的。
那天貝伊要去領獎金能第一時間想到他,就是他最開心的事兒。
他可能也需要引導貝伊,能用得到他的地方要學會開口。
今天註定是男生宿舍感情出問題的一天。
徐小嵩白天還很開心,到晚上就喝多蹲在牆根下哭。
“我再也不會掏心掏肺的喜歡一個人了。”
從麗麗在一輛私家車下來,和對方親吻那一刻開始。
那男的長得小個不高,賊醜,年紀還大。
大男生抱着頭痛哭,斷斷續續發誓道:
“信嗎,哥們有天也會買好車,可是副駕駛永遠不會是麗麗,她不配。”
“可是坐的姑娘或許也不再是我愛的,嗚嗚嗚……”
林泉靠牆站着,聞言拍拍徐小嵩肩膀。
張瑋和劉雨晨是迷茫地看向黑漆漆的天。
這個年紀的男生好像最不值錢,因爲啥也沒有,前途迷茫。
而這個年紀的女孩,又是最美貌的階段。她們希望能在最好的年華遇到個啥都有的。
沒有對錯,人之常情。
……
貝伊疑惑地先看眼林泉,然後才又看向徐小嵩。
徐小嵩倒是乾脆:“貝老闆,我給你打工行不行,你不是缺人發傳單?我的優勢能做到各個男生宿舍樓亂竄,絕對讓你上座率槓槓地。另外,我想打聽一下,球賽開始後,你那裡還有什麼活。”
貝伊終於拿出談正事的架勢,而不是面對朋友:“看球到半夜會餓,你可以烤玉米、賣紅薯,其他的都是技術活,像是做韭菜盒子你不會。另外說明一下,我要抽成錢,比如你賣紅薯,你背進來一袋子多少個紅薯,我會數,你賣八塊錢一個,要給我一塊錢場地費。每賣一個給一塊。”
“賣啤酒飲料礦泉水不行嗎?”
“不行,有人幹了。”
翩翩爸爸幹,冰櫃都弄回來了,還賣烤腸。
但一樣要交給她們四個人場地費,一瓶水要給五毛的。
翩翩媽媽是賣韭菜盒子。
孫媽媽說了,就是住旅館不方便,要不然她都能賣盒飯。
而孫爸孫媽之所以要留在這裡打工賺錢,一是因爲老闆娘大方發話,世界盃開始後,如若入住率很高,就免孫爸孫媽那個房間的住宿費,當作給她們介紹客源的好處費。
孫爸孫媽又覺得那麼多小子一起看球,只她們四位姑娘守着不放心,就這樣打算多住一段日子。
然後就在剛剛,周文文又將煎餅果子的事談了下來,她竟然在家常做飯,會做煎餅果子,已經出去買二手大鐵鍋了。
你看她們有才不。
“賣紅薯?那不行,我不會。你需要打手不。”
“打手啊,我們找的徐叔叔,他會給介紹剛退伍的叔叔。”
也就是說,當打手你不太夠格。
當兩面看球賽的幹起來時,你不如退伍的。
就業環境這麼激烈嗎?
徐小嵩看向林泉,你說話啊,我不是你的關係戶嗎?
林泉聽笑了,他先摟過貝伊道:“你可真能折騰, 聽說你還賣盜版球衣。”
貝伊在林泉的懷裡突然探出頭道:“噯?有啦,我訂了好多球衣,還有印有球隊logo的扇子,小喇叭什麼的,小嵩哥,你幫我賣這個唄,我給你提成錢。”
“妥,就這個,哥哥在畢業前最後這段日子,就和你幹啦。”
“我建議你再跑跑外校,買的男生一定很多,他們會爲愛好花錢……”
而讓林泉沒想到的是也就隔了兩天,又有人找他託關係想給貝伊打工。
當初借他們自行車的那位就來了。
“我甭管什麼系,是不是學長也要掙點錢的,掙錢不丟人。咱們畢業不得租房子住?”
要向現實低頭,現實就是你女朋友將成爲我們的小老闆。
“同學,看世界盃嗎。”
貝伊旁邊插着世界盃的宣傳大旗,它正迎風飄展。
身旁左左右右全是學長們在發傳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