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東廠死牢,蕭銳沒有故地重遊的閒情逸致,反而感到撲面而來的冷寂血腥。
人的命樹的影,東廠成立大半年,這麼短的時間就能讓百姓和文武羣臣談之色變、懼如猛虎,靠的不僅僅是時刻陪伴身邊的強大監視力,還有那無所不至的照顧以及讓你進來後就奢望地獄懷抱的諸多手段。
進到這裡走一趟,出去後人不人鬼不鬼。
蕭銳就在想,夏皇是仁君,施行的是仁政,朝廷內外都在掌握中,爲何還要設立東廠和錦衣衛?朝廷上又沒有東林黨,已經中央集權了,爲何還要加大力度掌控?
莫非這都是皇帝的通病,當他們青春不再,年歲已老時,內心是寂寞和孤獨的,久而久之就會產生強烈的失落感,擔心大權淪落,無法掌控在手?
可是夏皇不像這樣的人啊。
蕭銳雖然活了兩世,但加起來也不到三十年,他看不透自己父皇的計劃,深深地感覺他的深不可測。
韋公公親自引路,帶着蕭銳、賈詡和李逵來到死牢深處,見到了這位曹家家主的侄子,曹漢炳。
此時的他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着東西防止他咬舌自盡。
聽到動靜,他擡起了頭,看到蕭銳到來,目光一凝,忍不住地笑了。
李逵搬來椅子放在監牢門前,蕭銳坐了下來,笑着問道:“鐵牛,給他鬆口。”
韋公公拱手退了下去,似乎曹漢炳的死活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任憑蕭銳處置。李逵上前,拔出曹漢炳口中的異物。
蕭銳接着問道:“你笑什麼?”
“終於見到大名鼎鼎的鹹王殿下,我很高興和興奮,自然要笑!”曹漢炳嘴角的笑容不消,回答了一個讓蕭銳意料的答案。
蕭銳問道:“不是該憤怒嗎?畢竟曹路死在本王手中,而今你又落在本王的手中,也會死在本王手裡!”
“人總有一死,我來大夏時就已經看開了,沒有報着活着離開的想法。。”曹漢炳隨意道。
蕭銳接着道:“哦對了,再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派一名高手去大趙國了,是一名絕頂高手,暗殺曹家高層應該是小菜一碟,可惜你見不到曹家被滅門的場景了,可惜可惜。”
“哦,是嗎?真的嗎?那我真的要好好感謝殿下了。”誰知曹漢炳眉頭挑起,竟然喜上眉梢。
這個笑容讓蕭銳糊塗了,問道:“你在故意如此的嗎?企圖混淆視聽,讓本王饒你一命?”
曹漢炳搖搖頭,道:“我纔不屑用那弱智的手段,殿下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相信!我是真心感謝,不瞞殿下,我對曹家沒有一點感激之情,相反,都是憤怒!我乃曹家庶子,不受待見,被嫡系欺凌,被父親輕視,這次更是被派到大夏國來送死!沒人可憐我,就像犧牲一枚棋子,賤命一條而已。所以我死了,能讓曹家人陪葬,正好一家人地獄齊聚,自然要感激殿下的團聚之恩。”
蕭銳樂了,笑道:“好!你若聽話,過會讓你走的安詳一些,也好提前下去,爲後去的曹家人準備房子,想來地獄的房間也是很緊缺的。”
“鹹王殿下親自前來,是想問京城之中是誰和我們勾結的吧。”曹漢炳問道。
蕭銳點點頭,道:“沒錯,僅憑你們的手段是辦不到的。”
曹漢炳贊同道:“沒錯,本來我們是準備闖入鹹王府刺殺,準備就緒時,那人突然找到我們,說我們是找死!先不說鹹王府內有多少護衛,單單暗中保護鹹王府的禁軍,就不是我們那些人能阻擋的。那人給我們出謀劃策,所以纔有了猛士搏虎的戲碼,沒想到真的引出了殿下,還差點得逞,只是沒想到鹹王殿下命不該絕吧。這段時間,我藏匿在京城,不僅是躲藏東廠和錦衣衛的搜查,還有那人的殺手,他怕我泄露他的身份,欲除我之後快。”
“那人是誰?”蕭銳問道。
曹漢炳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來無影去無蹤,我偷偷的反跟蹤,但都被他逃脫了,但料想此人不是凡夫俗人,必是貴國達官顯貴招攬的謀士高手。”
“那本王來見你,是白來了?”蕭銳眉頭一挑,隨即直接問向賈詡:“先生,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賈詡點點頭,上前兩步:“曹漢炳,你是聰明人,我們就不用打啞謎了。你死路一條在劫難逃,如果想借今日機會談判求生,我勸你休要妄想,絕無可能!但我能代表鹹王殿下答應你,你若供出有價值的線索,我可以答應你幫你做一件事,算是我們的交易。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你是聰明人,我們本來想刑訊逼供,現在看來還是算了,尊敬聰明的敵人,這是我的敬意。你好好想想吧。”
賈詡注視着曹漢炳,坦率而直白。曹漢炳和他直視,看到了賈詡眼中的真誠。
許久,曹漢炳閉上了眼睛,嘆了一口氣。
的確,他想借機求生,但是很顯然蕭銳不會給他機會。
“好!”曹漢炳叫了一聲,道:“本來我也沒報希望活下去,不被折磨而死,已經很難得了。我答應這位先生的交易。我需要殿下幫我救一個人!”
“誰?”蕭銳問道。
曹漢炳一字一句緩緩念出:“大趙國太子的太子妃,曹如玉!”
頓了一下,曹漢炳又道:“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但這是我臨死之前唯一放不下的事。說出來不怕殿下笑話,死到臨頭回顧一生,我竟然活得如此苟且、卑劣,就像一條無依無靠的狗,隨人謾罵、呵斥!就算是我那“尊敬”的父親,也從來都是冷眼責罵!嫡系永遠都是對的,得到的都是好的!我這個庶子,什麼都沒有!”
“誰定的規矩,嫡系就被寵愛,庶出就沒有地位?我不服!他們就算蠢如豬,笨如牛,也是好的!”
“可惡!可惡!”
說到最後,曹漢炳瞪大雙眼,眼瞳赤紅,情緒十分的暴躁。
蕭銳搖搖頭,這是被嫡、庶制度影響了人生的人吶。
可惜,這個世道沒有公平!
蕭銳不理他的憤怒,而是問道:“這個曹如玉和你什麼關係?”
“她是曹家家主的女兒,我的堂妹,她是整個曹家唯一對我善良的人,她叫我“哥哥”的時候,是我聽過最動聽的稱呼!聽說她嫁給大趙太子很不幸福,我想幫幫她。”曹漢炳深吸一口氣,情緒平和了一下:“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想辦到並不難,曹如玉喜歡禮佛,趁她禮佛時綁走她就行了。反正太子對她也不上心,完全是爲了曹家。你們把她帶到大夏國,便放她自由吧,她想幹什麼,就想幹什麼。就像她曾經對我說的,夢想做個小鳥,無憂無慮……”
蕭銳看向賈詡,賈詡點點頭,蕭銳說道:“好,本王答應你!”
曹漢炳感謝道:“多謝!其實我剛剛沒有說謊,那人十分謹慎,我派人反跟蹤,都被他發現甩掉。所以我便心生一計,在他長衫衣襬上灑了一些粉末,這種粉末人的嗅覺很難辨識,但是專業訓練的獵犬卻能聞到,這次曹家商隊來大夏國,商隊中恰好有一隻這樣的獵犬。後來,等此人離開,我親自帶領獵犬跟蹤,發現了此人的去向。”
“他去了哪裡?”蕭銳連忙問道。
誰知曹漢炳故意賣個關子:“殿下,這裡沒有外人,你何不猜一下?我相信你猜不到。”
“這麼說,此人沒有去其他皇子府,而去的地方肯定出乎我的所料,總不至於是皇宮吧!”蕭銳不惱,還煞有其事的猜測。
曹漢炳道:“當然不是皇宮,我也不賣關子了,是…汝陽王府!獵犬追蹤到了汝陽王府後門,我不敢靠近,自然也不知道汝陽王府內的情況。”
“啊?”
蕭銳一驚,猛然起身。
他的確很吃驚,不僅是他,就連賈詡都一臉意外。
隱藏的黑手竟然去了汝陽王府,這真出乎他倆所料!
下一刻,蕭銳注視着曹漢炳,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欺騙自己。
曹漢炳和他坦誠對視。
“我若要欺騙殿下,大可說那人進入了楚王府、晉王府!我已經如實相告,殿下若是不信,那就當我們的交易不存在吧。”曹漢炳自嘲一笑。
蕭銳起身出了死牢,將後續事情交給了賈詡和李逵。
他擡腳朝着牢外走去,腦海中思慮着這件事。
停在牢門前,溫暖的冬日陽光照射他的臉龐,讓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內心之中卻是起伏不定。
沒過多久,賈詡和李逵也出來了。
“我讓鐵牛餵了他迷幻藥,再次確認後,他說的應該是真的。”賈詡說道。
葉淺英送給蕭銳的毒經頗有用處,裡面的迷幻藥可致人陷入迷幻當中,只要此人不強烈牴觸,並劇烈反抗,便能套出實話,這也爲什麼賈詡和他做交易的原因,必須穩定他的情緒。
蕭銳點點頭,嘆道:“京城之中的水太深啊。人死了嗎?”
賈詡回道:“斷氣了,李逵稍微一用力,就捏碎了喉嚨。”
李逵站在一旁,還伸出手比劃比劃,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