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唸的沈玉溪並不知道,此時窗外,正有個人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此人隱在黑暗中,除非是內行的人,否則絕不可能發現他。
左笙始終謹記殿下的吩咐,從未忘記自己的職責,是保護太子妃。但是前段時間岳陽城封城戒嚴,着實影響了他的行動,所以他就聽從太子妃的安排,白日裡藏在府中以策萬一。
到了晚上,太子妃就不再限制他了。
外人都不知道靳府內,竟還有一名東宮暗衛之首守着。也因爲有左笙在,最初的那些日子,靳宛才能放心讓爺爺獨自留在家。
靳宛給左笙安排的房間,就在庫房附近。一來那裡偏僻人少,二來左笙也能就近幫她照看那些貴重之物,以免讓竊賊鑽了空子。
即便是後來靳宛收了好些個下人,前面的廂房不夠,靳宛也沒讓他們使用後院的廂房。主子做了這樣的決定,幾個做下人的,縱然心有疑惑也不敢提出異議。
這會兒左笙看着沈玉溪,想到這兩個多月以來,他與太子妃接觸頗多,不禁爲殿下感到擔憂。
當然,左笙並不懷疑殿下的魅力,也堅信太子妃對殿下的感情是堅貞不渝的。可是這個沈玉溪在太子妃手下做事,難保他不會生出邪佞心思,誰讓太子妃德才兼具,身邊的男人會動心也是人之常情。
特別是一個月前來的那個烏國王子。
想到風祁羽,左笙心頭就是一陣不爽。因爲這一個月裡,每次太子妃帶綿綿出城,風祁羽都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去。
如此明目張膽地套近乎,風祁羽顯然是想追求太子妃。但太子妃是殿下的,誰也不能奪走。
好在他已經在例行稟告的信中,假裝不經意地將此事,透露給殿下。相信殿下看了,肯定會稱讚他辦事認真。
思及此,左笙咧開嘴,露出一個憨直的笑容。
是日,靳府迎來了幾位客人。
其中一位是貴客,也是常客,他每天早上來靳府蹭飯吃,距今已有一月,大家早就習以爲常;另外的幾人,卻是光榮完成任務,來找靳宛“領功”的。
“羽公子早,今日又來了啊?”
靳海一早起來喂綿綿,客人來臨時,他剛好把綿綿餵飽。
從靳宛那裡,靳海得知眼前的羽公子,其實是烏國的羽王子。原本他對王子很恭敬,然而風祁羽卻對他以晚輩自居,言語間也很是隨和親近。
久而久之,靳海便把風祁羽當做一個尋常公子哥兒了。
“小宛做的飯食異常合胃口,所以我也就覥顏來打擾,順便給海爺爺帶了一盒百年老參。”風祁羽笑道。
阿齊識相地捧上禮品,塞到靳海懷裡。
禮物到手,靳海頓時有些不安,“這怎麼好意思?你每次來都要送禮,這實在沒有必要,小宛也不會讓我收下的。”
風祁羽壓低聲音,跟靳海說起了悄悄話:“咱們不讓小宛知道就行了,她現下正在廚房裡忙着吧?我覺得海爺爺最好趁小宛出來前,把東西收到房裡,這樣她就發現不了了。”
哪知他話音才落下,後方的幾人就異口同聲地說:“主子,我們把你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聞聲,風祁羽擡頭,立馬看見靳宛站在面前。
淡淡瞥了爺爺懷裡的盒子一眼,靳宛又看向說話的幾個漢子。
“東西都拉回來了嗎?”
“拉回來了,就放在釀酒坊,主子要不要去瞧一瞧?”
靳宛仔細打量了一下他們,見幾人都是行色匆匆,身上的衣服還留着連夜趕路的痕跡。
當下,靳宛放緩聲音,溫和道:“辛苦你們了,看東西的事不急,正好我把早飯做了,你們留下一塊兒吃吧。”
靳府雖也掛了個“府”的名頭,可靳宛和靳海終究不是本土的富紳,平日就沒那麼多講究。在靳府,與其說是主僕有別,不如說是家人分工明確。
到了吃飯的時候,靳宛從來都是和大家一起的。風祁羽以前在宮中錦衣玉食,但是王后早逝,也讓這位王子一夜之間變得懂事許多,倒也沒有養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習性。
加上風祁羽有心接近靳宛,竟也不嫌棄靳府這種生活方式,慢慢接受了與下人同桌用膳的規矩。
如今風祁羽也知道了,靳宛表面再怎麼像個富家小姐,她骨子裡也是不拘一格、吃苦耐勞的。靳宛不喜歡被人束縛,亦不喜歡束縛人,而且不會因爲他的身份高貴,就虛情假意地討好他。
——可憐的羽王子,根本不知道靳宛的情郎敖千,其地位之高貴、其品性之堅韌、其長相之俊朗,皆高出他一大截。
因爲風泠當初,壓根沒有提過靳宛是有主之人。而蘇夫人,並未見過敖千的真容,更不知道敖千的真實身份,竟是尊貴的帝國太子。
用過早飯,靳宛讓幾個漢子先回釀酒坊。
然後,靳宛把風祁羽叫到內堂。
“羽王子,憑泠公主與我的交情,別說是每日請你吃早膳,就算是一天三頓都在靳府吃,我也不說二話。但是,我不希望你每次來,都帶這麼貴重的禮物,這實在說不通。”
屋裡就靳宛和風祁羽兩個人,靳宛也不怕風祁羽聽了這些話,會覺得她不給面子。好歹靳宛也是來自二十二世紀的女人,對於男女情愛,她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自然能猜得出風祁羽對自己的心思。
否則僅僅是收他一點禮物,靳宛也不會介意的。正如靳宛剛纔所言,風泠對她有恩,又是她的好姊妹,她完全不必拿風祁羽當外人。
既然不是外人,那麼小恩小惠就不必斤斤計較,大不了靳宛多給王宮送幾壇桑酒和香醋。又或者,風祁羽日後有何需要,靳宛能幫上忙的也不會推辭。
不過,送禮如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代表着他在追求自己,那麼靳宛就不得不謹慎以對了。
心中滿滿都是大個子的靳宛,眼中看得到其他男子,卻容不下對自己有意的人。感情之事正該當斷則斷,靳宛不希望自己的沉默,讓風祁羽誤會成默許。
所以靳宛今天對風祁羽說了這樣的話,要是他夠聰明,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