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大師很老了,白髮白鬚,所能看見的肌膚上都爬滿了皺紋,正如一棵樹即將成爲枯木,雖聳立在那兒卻看得見死亡。
隨着祝誠黑子落下,岐山大師竟能發現他不是此界中人,這一點祝誠頗感意外。
原來那棋盤並非凡物,乃天擎宗開派祖師天擎所制,名爲天擎棋盤:它很大,能容下世間衆生;它又很小,只容得下昊天世界。
祝誠超出了昊天世界,所以棋盤裝不下他。
“大師慧眼。”祝誠起身向着岐山大師一禮,這一禮是抱拳作揖,非昊天世界的禮儀。
岐山大師雖覺此禮儀新奇,卻也並未在意,畢竟祝誠是異界人,禮儀與衆不同也在情理之中。
“敢問先生,外界可美?”岐山大師發問。
“各有千秋。”祝誠回答。每個世界都有各自精彩,就如昊天世界具有充裕靈氣,便是其他世界所不能比的。
“先生姓甚名誰?”岐山大師再問。原本他應該先問祝誠這個問題,只是他太好奇昊天之外的世界了。久困樊籠總想知道樊籠之外的世界,這是人之常情。
“上祝下誠,諸天萬界皆稱我爲劍仙。”祝誠傲氣道。他自信自己名字能響徹諸天萬界,只要報出名號,羣魔退避,萬仙來朝。
“何謂仙?”岐山大師不解。
“仙者逍遙物外,仙者長生不死,仙者世間無敵。”無敵,祝誠從一開始便天下無敵。
“敢問先生,今壽幾何?”岐山大師眼裡閃爍着微光,面對生死即便如他這般天擎大德也做不到看破。也是,如果他能堪破生死,境界必定更上一層樓,壽元也會隨之增加,岐山大師現在也不過是顏瑟大師與衛光明那等境界。
“待我算來。”祝誠長生不死,百歲之後就沒算過年齡,畢竟也沒個一兒半女給自己過生日,記住年齡又有何用。我是永遠十八歲。
細細一算,得出一個結論是“計不清晰,只知四百有餘。壽數於我如虛妄。”祝誠真算不明白了,尤其是在魔劍生死棋世界,他都不知道因爲凍魂折磨,自己沉睡了多少年。
“……”岐山大師被驚着了,到了他這種境界,直覺一向很準,所以他並不認爲祝誠是在胡謅,是在裝逼。
岐山大師不知道的是,裝逼最高境界就是實話實說,因爲他本身就逼格無限。
岐山大師許久纔回過神來,歉意地向祝誠行了一禮,言道:“先生請問吧。”
岐山大師知道,祝誠來找自己是因爲心有疑惑。在祝誠面前,他或許只有這昊天世界的知識才能拿得出手了。
“我有三問。第一問,何爲有緣人?”祝誠發問,以印證自己心中猜測。
爲什麼虔誠的信徒無法進入爛柯山門,而劍閣弟子卻悉數能進?
“有緣人,實爲氣海雪山通暢者。”岐山大師答道。
祝誠頷首,果然如同猜測一般。修行者與普通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修行者可以以神、聖的姿態出現在人間,行普渡之事,但是普通人卻並沒有資格踏足修行世界。
此地乃是淨土,受不得凡塵紛擾。
你或覺得無情,可這正是天地至理,弱肉強食。
“第二問,何爲氣海雪山?”祝誠雖從雷雲一家口中得知氣海雪山一說,但氣海雪山在哪兒,具體是什麼,祝誠依舊迷茫。只有弄清楚這件事,祝誠才能瞭解此界修行者。
“氣海雪山嗎?”岐山大師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因爲氣海雪山它就是氣海雪山,它就在那兒,可你要說它具體是什麼,岐山大師一時間真不知該怎樣描述。
“你閉上眼,能看見什麼?”岐山大師不答,卻問祝誠。
祝誠緩緩閉上眼,去感知,甫一閉眼他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則是白茫茫一片,似在雪地裡,有天空有山脈,眺望而去一望無盡。
祝誠感覺到一股精神力降臨他所看到的世界,那是屬於岐山大師的精神力。祝誠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抵抗,他歡迎岐山大師來自己家做客。
“咳咳咳……”說的費時其實不過眼睛一閉一睜之間,岐山大師意識退出祝誠所見世界,似是受到了某些傷害,咳嗽不止。
“大師。”祝誠輕撫岐山大師背部,渡過去一絲生機,岐山大師瞬間不再咳嗽。
“先生方纔所見,便是氣海雪山。先生氣海雪山之廣大乃老衲生平僅見,它超過了整個昊天世界,打破了昊天的界限。”岐山大師眼中難掩對祝誠的崇敬之意。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大唐書院‘夫子’也沒有這般廣大的氣海雪山吧。
而祝誠也算明白了什麼是氣海雪山,即是意識界。你的意識能容下多大,氣海雪山便有多大,簡而言之就是‘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
祝誠去過許多世界,見識過別樣精彩,更在凍魂之症下錘鍊了幾百年,他的意識強如鐵石,他的意識界也自然廣大。
“第三問,何爲昊天?”祝誠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昊天?”這又是一個常識性的問題,可世上就數常識性問題最難回答。你若指着這天問,天是什麼,人們只會回答你‘天就是天,它在你頭上’。
“先生裡面請。”岐山大師沒能回答,而是將祝誠請進山洞,請進了他的居所。
山洞裡靈氣更加濃郁,陳設卻極爲簡陋:一張牀,牀上被子疊着;一張桌,桌上一盞油燈點着;一個書架,書架上木簡擺着。
“它們會給你答案。”岐山大師指着那些書道。意思是你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想要知道答案需要自行去書中找,只要瞭解了這個世界,便能明白什麼是昊天。
祝誠點頭,言道:“破局之人到了。”
岐山大師微微一愣,接着笑道:“是到了。”
祝誠比岐山大師更早感知到,一男一女正上山來,男的揹着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