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誠原以爲自己找到夫子,就會與他大打出手,萬萬沒想到,見到他之後竟然是同桌吃飯。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人家還請你吃鍋,祝誠實不好意思當場拔劍將餐桌劈成兩半,而後與盛怒之下的夫子拼個你死我活。
山山向着夫子行禮,原本按照她的身份地位是絕沒資格與夫子同桌吃飯,她自己也這麼覺得,不敢落座,但她現在是祝誠本命物,與夫子是平等的了,祝誠強按着她坐了下來。
喵喵則縮在山山懷裡,自始至終都不敢冒頭,也不知夫子這麼慈祥一老頭,它在怕什麼。
“多謝小先生爲我調教弟子,這杯我敬你。”夫子不是瞎子,知道祝誠與他弟子們交手是手下留情了,末了還出言指點他們,他們若能領悟實力必更上一層樓,夫子作爲老師自要代徒兒們謝過祝誠。
“我是玉匠,見到美玉忍不住要去雕琢一番。”祝誠要是想殺大先生等人,一腳踩過去就行了,哪裡要費這許多功夫,不過是看他們資質不凡,起了愛才之心,所以忍不住出言提點他們。
二十三年蟬鳴聲雖厲害,威力終究有限,而且它的本事可不是鳴叫而是蟄伏,蟄伏二十三年的耐心。
餘簾若能悟得,一定會成爲一個很好的獵人。
君陌與大先生,他們的本命物都不太適合他們。或者說他們找錯了本命物,劍與瓢只是與他們親近罷了,並不是他們真正的本命物。
君陌的劍當自己鑄,而不是傳承於他人;大先生作爲一名讀書人,本命物不該是瓢,而該是書。
“聽小岐山說,小先生不是此界中人?”夫子抿了口茅臺淡淡地問道,似是在拉家常。
“確不是此界中人。”祝誠也不否認,畢竟沒必要隱瞞。
“外界可美?”夫子再問。
“與昊天世界各有千秋,夫子是我迄今爲止見過最強之人。”坐在夫子對面,祝誠竟不能看出夫子實力,顯然已是返璞歸真,將氣息隱藏到了極致,雖未交手實力也可見一斑,當得起祝誠這等評價。
“先生也是。”夫子舉起酒杯,祝誠也舉起酒杯,‘啪’兩人杯子碰撞在,仰頭一飲而盡。
“啊~舒服。”祝誠放下酒杯,問道:“聽說夫子活過上一次永夜?”
“是。”夫子點頭,這不是秘密,但凡是個修行者都知道。
“永夜降臨,會如何?”祝誠再問。
夫子聽得祝誠問起永夜,臉色一正,嘆氣道:“永夜降臨時世界陷入長久黑暗,太陽落下後便不再升起。人在黑夜裡發瘋,萬物在黑夜裡受凍,接着則大規模地滅絕,我親眼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場面……”說到這,夫子說不下去猛灌了自己一口酒,老淚險些就要落了下來。
或許夫子親人、愛人、子女都死在了上一場永夜吧,他忍受住了漫漫長夜裡的孤獨,終於在某一天迎來了光明,太陽復又升了起來,昊天世界開始復甦、重啓。
“永夜降臨,都是因爲太陽不再升起,夫子可知這世上有一種叫月亮的東西?”祝誠問道。
“月亮!”聽到月亮二字,夫子頓時情緒失控,霍然起身,將侍立在旁的陳皮皮嚇了一跳。
自家老師一項是處變不驚,如何聽到月亮二字這般失控。
夫子也察覺到自己有些失儀,緊攥着拳頭,花了三息時間才平定了情緒,復坐了下來。
“小先生見過月亮?”
“見過。”祝誠點頭,他去過許多世界,只有這個世界沒有月亮。
“我翻閱古籍,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此界也有月亮,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月亮在某一天消失了。”夫子說道。
“原來你們說的月,就是月。”祝誠之前還以爲兩個世界所指的月不同呢,沒想到也是一樣,這個世界曾經有過月亮。
“敢問先生,月亮是哪般?”夫子不再以小先生稱呼祝誠,而是稱呼祝誠爲先生,這是敬稱,是請教叫的口吻。
“月亮是光明的延續,因四時之不同分新月、上蛾眉月、上弦月、漸盈凸月、滿月、漸虧凸月、下弦月、殘月。”
“單有一詞寫:月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唸完這首詞,祝誠看向一旁的山山。
山山沒發現祝誠在看她,只是陶醉在這首詞中,嚮往着詞中月亮,她擡頭望天,卻只能看見落下的日頭除此之外天空空無一物。
“沒錯,沒錯,只要有月亮就一定能阻止永夜降臨,太陽不再升起還有月亮高掛在天上。”夫子興奮地道,祝誠當然不會跟他普及科學知識,告訴他月亮之所以有光是反射了太陽的光芒。
因爲不僅解釋不明白,放在這個世界也解釋不通,因爲這世界已經沒有月亮了。
“月亮那麼美,它長什麼樣?”山山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好問題,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自己親眼一見,祝誠拿出靈鏡來。
“靈鏡,我命令你立即顯像四時之月,一應月相。”隨着祝誠向靈鏡一指,靈鏡鏡面上則出現一輪明月,明月散發着柔和地光,像一位慈愛的母親爲遠方的遊子照亮夜裡回家的路。
“好好好。”夫子興奮地拍案叫絕,困擾了他千年的事今天終於想通了,當浮一大白,小祝誠且再來幾瓶二百年茅臺。
隨着靈鏡將一干月相播放完畢,復歸明月,陳皮皮則指着明月上陰影問道:“這是什麼,好像一棵樹。”
“這是月桂,月桂旁有一座宮殿名爲廣寒宮,宮裡住着一位嫦娥仙子,傳說其是世間第一美人因吃了仙藥而奔月……”祝誠嘡嘡嘡,給三人講了一段嫦娥奔月,吳剛伐桂的故事。
這是一個悽美而又癡情的故事,聽得山山落淚,皮皮傷心,夫子動容。
“好了,酒足飯飽也該幹正事了。”夫子驀然消失在座位上。
“卻該如此。”祝誠微微一笑,牽着山山的手也消失在原地。
陳皮皮看着被吃乾淨的易笑鍋,哭着臉,跺腳道:“又是我洗碗,我不幹,我是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