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節方過不久,迎春賞遊的人逐漸變少,這個年代大多數人都在爲了生存而奔波勞作,哪怕上京城也是平民百姓居多。
即便如此,對達官貴人富商文士這類人羣來說,只要宵禁還沒重新開啓,那到了夜晚纔是他們享受的時刻。
日落時分,遊園的翠湖上,一艘賞春用的遊船向着河畔的桃花林行駛而去,待到船家將遊船停靠在岸邊,朵朵桃花上的淡金也逐漸隱去,不久後,船上掛滿的各種燈籠映照出明亮的火光。
炊煙裊裊升起,烹煮湖魚的鮮香與桃花香融在一起。
船艙內。
李火旺帶着白靈淼正在招待蘇霖和孟奇,兩人已經提前跟他聯繫過了,可正巧這個時候他接下了監天司的委託,爲了追捕靈孽來到這一帶,爲了掩人耳目防止意外,他臨時租下了一艘營生用的遊船。
李火旺自然是歡喜的,有這兩位幫忙,無論骰子和這個世界的入侵者做什麼事情,在不久後的龍脈儀式上,他將讓季災出現的可能性都大大增加。
“淼淼,這就是我跟你說過好多次的蘇霖,蘇大哥,而這位是孟奇,孟大哥。
李火旺開心地向白靈淼介紹道:
“等一會兒讓蘇霖大哥幫幫忙,你的眼睛輕而易舉就能治好,可比那些狗屁仙家管用多了。”
“蘇大哥,孟大哥,謝謝你們照顧李師兄了。”白靈淼一臉感激的朝兩人打着招呼,“有勞伱了。”
眼前這兩名道人身上都穿着樸素道服,一黑一白,哪怕這個時候的白靈淼看東西已經模糊不清,卻仍舊感到一種縹緲之意。
“妹子你客氣了,這只是小問題”
蘇霖微微一笑,但旋即他看向一旁的孟奇,卻發現這人跟自己進入這個世界時同步的一鍵換裝與染髮,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奇怪,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被李火旺打斷了。
“蘇霖大哥。”
“什麼?”
“想必現在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這段時間我一直想去做些事情又怕坐忘道攪局,現在你們來了我放心了不少..嗯..那個”
李火旺欲言又止,看着對方身旁那位與這裡畫風格格不入的中世紀古典巫師,軟尖帽配黑色法衣,不知道的還以爲對方走錯了片場,這也就算了,那塊單片眼鏡有點太過出名了.
“你旁邊這位是.阿蒙對吧?”
李火旺問道。
“哦,他是安度因。”
蘇霖介紹道:
“我所創辦的白銀之手學院中最優秀的畢業生,他接下來將化名阿蒙幫助我們調查坐忘道一事。”
“你好。”阿蒙捏了下右眼眶上那塊水晶雕刻而成的單片眼鏡,說道:“我是安度因。”
騙鬼呢!?我是心素不假可我現在不瘋啊!
不知爲何,李火旺總感覺對方出現在這裡沒什麼好事,一旁的幻覺坐忘道嚷嚷着‘老大耍的好!’並且嚷嚷着要出來,李火旺讓諸葛淵給了他一巴掌。
“我之前就覺得那個叫坐忘道的組織很有意思,我覺得可以深入調查一下。”阿蒙咧開嘴角,笑道:
“但我還需要更多的資料,你們防着我防的太死了。”
“順便問一句,直接掌控對方組織也沒關係吧?”
你該不會想成爲骰子吧阿蒙加坐忘道這種化學反應是不是有點危險過頭了
不僅是李火旺,就連孟奇也是將疑問的目光拋向蘇霖。
“勾心鬥角那些事情太麻煩了。”
“講道理,腦力活動以及陰謀詭計,還有這個世界被篡改到亂七八糟的混亂時間線和現實,就連邏輯都說不通.”
“我分不清,TM的根本分不清!”
蘇霖撐着腦袋他忽而一臉焦急,然後又跟放棄了一般雙眼逐漸空洞,然後悠哉地說道:
“正好,安度因跟我提過好幾次想要前往其他世界這件事情,於是我順了他的意,打算把這麻煩”
“說錯了,作爲交易,在這個世界期間他要全心全意地幫助你。”
“對了,這是從你本體的另外一個分身那裡扒拉下來,偷盜者途徑序列二的非凡特性。”
蘇霖說完從口袋裡取出一塊水晶雕刻而成的單片眼鏡,鏡片中似乎還一條像是時針環節相扣的黑白透明蠕蟲。
他將那塊單片眼鏡放在桌上,李火旺好奇的拿起來觀摩了一下,他還是頭一次看見非凡特性,上面似乎還具有某種強大的封印,聖潔的光芒若隱若現。
“別看了,給他吧。”蘇霖對李火旺說道。
“呵呵。”阿蒙接過那塊單片眼鏡,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錯,聖光雖然好用但我還是更習慣這個。”
“別把自己玩到繞進去了。”蘇霖隨口說道:“對面是這個世界最頂級的騙子,從凡人一步一步騙到最上層。”
戰鬥力姑且不論,從性格上來講,阿蒙是一個敢於冒險的樂子人不假,但阿蒙行動的前提是有利可圖並且追求對勝率分析,而坐忘道這羣人的目的就是爲了好耍。
此話一出,阿蒙嘴角咧開一個誇張的笑容,船艙內,燭燈打出的光芒映射在他那塊單片眼鏡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那不是很有挑戰性麼?”阿蒙擡了下右眼眶上的單片眼鏡,說道:“也許我能從他那裡偷到不錯的東西。”
一旁的孟奇聽得眉毛直跳,還能這樣玩?讓阿蒙去對付坐忘道?
孟奇問道:“那你自己準備幹嘛?”
“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蘇霖淡淡的說道:“不是有個叫法教的東西在鬧事麼?跟福跟那玩意兒有關,去調查研究一下那玩意兒是個啥東西。”
如果一切順利就讓阿蒙替自己工作好了。
“可是阿蒙祂可信麼?”李火旺直接問道,絲毫沒有顧忌阿蒙就在這裡。
信任與不被信任這種情緒對阿蒙來說毫無價值,對方的惡劣程度就以及行動模式來看,搞不好承諾也有漏洞可以鑽。
“這你就誤會我了。”阿蒙收斂嘴角的笑容,打量了李火旺一眼後,說道:
“不是你邀請我過來玩的麼?我的朋友,紅中先生。”
李火旺嘴角一抽,當即朝着自己的幻覺問道:“你邀請他來的?”
幻覺坐忘道聽到這話低下頭躬着身子,下一刻便捧腹大笑:
“紅中老大你又來了,你們關係不是挺好的麼,之前還在一起研究現代心理學啊~~~”
“放屁!”李火旺罵了一句,但在場還有其他人在,所以他稍微收斂了一點,輕輕咳嗽一聲,回道:“那個坐忘道紅中可不是我,你別認錯人了,我什麼時候跟你是朋友了。”
那是他通過修真能力具現出來的幻覺。
“紅中老大,你別忘記了你纔是紅中啊。”幻覺紅中譏笑道:“不會吧~你不會又忘記了吧,得知未來之後還沒想起來啊?!那本書還是我去跑腿給你買來的。”
李火旺一愣,他旋即想起一件事情,這個沒臉沒眼的坐忘道自己至今都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花色,只是對方自稱紅中,自己也用紅中來稱呼他。
“忘記.?”李火旺皺着眉頭,說道:“我什麼時候和阿蒙”
他話還沒說完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事情,紅中是麻將腦袋.這個紅中沒臉沒皮,那個麻將腦袋是誰!?
一直以來從拍攝電影開始的麻將人再到他喝醉之後具現出來的那個麻將腦袋..
想到這裡,李火旺瞬間緊繃了起來,他腦袋亂成一團,爲什麼會多出一個紅中?!“不對.不對!”李火旺聲音突然堅定起來,他看向阿蒙惡狠狠的說道:
“你們兩個聯合起來騙我!”
“我就知道坐忘道和你湊在一起沒什麼好事情,好啊!在這裡等着我呢是吧?!”
“說!你們什麼時候對我出的手!?”
阿蒙卻一臉疑惑,旋即指着蘇霖笑道:“你認爲我能夠在他眼皮下做小動作麼?”
李火旺表情一下就凝固了下來,他懵懵地看向並排坐在一起的蘇霖和孟奇,只見兩人都張着嘴巴,瞳孔有些渙散,
“蘇哥,我是紅中?”
“我纔剛到這裡啊嘶,精彩。”
蘇霖喃喃道。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孟奇自語道。
白靈淼神色變得古怪起來,她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那就是李師兄找來的這三個人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那種跟李師兄差不多的毛病。
這時,一旁的諸葛淵也說道:
“李兄,你忘記了麼?小生幫你查看那本《道詭異仙》之後,挑了一些事情告訴你,其中就包括關於你那段被鬥姆元尊塞進去的過去,那段過去其實.”
除了最近會發生的事情,那本書後面的內容他當時讓幻覺諸葛淵以說書的方式告訴了他。
此話猶如一個開關,解開了李火旺一直刻意忽略的記憶。
腦海裡浮現的畫面中,李火旺在模擬宇宙的加持下,嘗試將鬥姥賦予的過去切割出去,以臨時的力量將紅中李火旺修了出來。
可是李火旺後面才知道,蘇霖的天意加持在取消之後藉由其力量創造出來的事物也會消失,因此他壓根就沒有去管過那段記憶修出來的坐忘道自己。
“他我.”李火旺怔在原地,他看到了記憶裡紅中在和阿蒙閒聊。
【不用超凡力量自己給自己施加一個心理暗示如何?在這裡我有大把的時間去學。】
【有意思,你想施加什麼暗示?】
【秘密,逗一個傻子玩。】
李火旺在這個世界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他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在丹陽子的清風觀裡面成爲衆多藥引之一,可現在他有了一個過去,鬥姆元尊以真假權柄干涉歷史給他製造了一段過去。
名爲坐忘道大三元之一,紅中的過去。
其他世界是先有因再有果,而這個世界打破了這種常態,先有果再有因反而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那不是我!!!”李火旺抗拒着記憶中傳來的,那一幕幕和阿蒙共同戲耍玩家的記憶。
那是自己和阿蒙共同做局,自己用騙術將一個一臉狂氣的男子全部身家騙了個精光,而後在對方靈石翻盤後又將其身上兌獎券給偷走的記憶。
那是自己帶上單片眼鏡,試圖和已經被自己騙成紅中的阿蒙卡BUG獲得真實肉體偷渡進去其他世界的記憶。
那是自己在喝醉之後分身出現,拱火問出‘兩位天帝掃清六合席捲八荒,荒與葉誰強?’這種問題的記憶
還有很多
最後的最後,自己還騙了幻覺紅中.
密密麻麻的冷汗從李火旺身上冒了出來,那些罪大惡極的事情是自己做的?幻覺紅中是個抗雷的?
“你下一句話應該是想說‘這些都是假的’?”
阿蒙忽地一笑,在李火旺驚愕的目光中脫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一身血色道袍,他掀開了自己的臉皮,下面是一張血肉麻將臉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李火旺吼道。
楊娜嚇了一跳,慌了神,迷惘地看向李火旺問道:“火旺,你不是好了麼”
孫曉琴上前抱着李火旺,急到流淚:“不上學,我們不談上學的事情了!兒子,媽不逼你!”
第三人民醫院的精神科,剛剛昨晚測試的孫曉琴拿着給李火旺辦理的入學通知書,正在和李火旺商談明天入學的事情。
一旁的主治醫生在記錄板上劃掉了‘正常’寫下‘病情反覆’。
得知李火旺病好了,楊娜瞞着自己爸媽跑來偷偷和李火旺見了一面,今天還陪着李火旺一起來進行評估。
精神狀態評估,一般情況下只有一位主治醫生,可由於這位精神病人病人太出名了,可以說是轟動全國的那種,恰巧今天兩位有教授級別的精神科專家從首都過來開會,他們聽聞了李火旺的情況特地跑過來旁觀。
李火旺噗嗤一笑,“媽,娜娜,你們看我演的像不像?誒.媽,我錯了,你別哭啊!我錯了!”
看見李火旺恢復正常,孫曉琴板着臉拍了李火旺一下,然後又心軟了下來,委屈道:
“你如果不想去讀書就直接給媽說,媽不求你未來能大富大貴或者多麼有出息,只希望你一輩子都健健康康!”
“火旺,媽求你下次可千萬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李火旺愧疚地點點頭,但他又無法解釋另外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只有岔開話題,說道:“沒事,媽,我明天就去上學,我早就想去讀書了。”
“別愣着,看我這邊。”一位教授拍了拍主治醫師的肩膀,奪過記錄板說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在看着你,估計是對你剛剛的那些測試問題不滿。”
“我早就說過了,評估測試時的問題不能涉及太尖銳的問題。”
主治醫師點點頭,彷彿學到了什麼。
開具了證明之後,孫曉琴帶着李火旺和楊娜在外面吃了頓晚飯,這一頓花了不少,足足300塊。
結賬的時候,李火旺看到了孫曉琴那老舊的女士手提包以及裡面的零錢,他沉默了下去。
晚飯過後,兩人把楊娜送回了家,在楊娜父親不悅的眼神中,孫曉琴賠笑帶着李火旺離開了。
馬路上,李火旺朝孫曉琴問道:
“媽,我之前給你帶回來的黃金首飾還在麼?你和爸爲我的事情辛苦了這麼多年,接下來讀書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乾脆讓我拿去出手了吧,這樣你們也能輕鬆很多。”
“那是留着給你娶媳婦的!”孫曉琴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堅決的態度,低聲道:
“我找人問過了,那些東西能保值!”
“人家娜娜的家庭條件很好,我們是普通家庭,將來你們要在一起沒點積蓄可不行,放心,你現在病好了,媽也可以出去找個穩定點的工作了。”
“沒事,別擔心錢的事情,啊。”
聽見孫曉琴擔憂的事情,李火旺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眼冷清的街道以及孫曉琴駐足的公交車站臺,黯淡的廣告燈照出那個中年婦女的身影,被忽然感覺
真假也沒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