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慢慢暗了下去，衛小歌猛地站起身來跺了跺腳。
得趕緊回家，若是孩子們沒見她回家吃飯，定然要問起。
竟在此傷春悲秋，不過是受了點委屈罷了，回去後將萬人屠從牀上拖起來，給他兩腳纔是。
這貨竟如此陰陽怪氣，難道還得由着他氣得自己七竅生煙。
她飛縱了不到盞茶的功夫，忽然如撞到堵無形的牆壁似的，猛地從空中跌落。
就在這瞬間，前方忽地變得寂靜無聲，鳥飛蟲鳴，風吹樹葉的聲音，全部消失得幹二淨。
心中劇震，衛小歌忙開啓眼竅。
四周密密麻麻的元氣波動，組成張讓人窒息的大，將她圍繞在其中。
陽明真人終於忍不住了？
摸了摸手腕上的彈弓，衛小歌高聲說道：“現身吧，我知曉你已跟蹤我多時了！”
道虛影慢慢變得凝實，她眼前出現名頭鬍鬚皆白的老道士。
陽明真人身量比普通人稍高，面上的皺紋並不多，頗有幾分慈善之色。穿着藏青色的寬大道袍，繡有黑中帶金的麒麟。頭戴玉冠，與知微十分相似，頭冠側懸掛着幾粒霧濛濛的青色寶珠。
瞧着十分仙風道骨，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萬夫人，老道也是不得已爲之，且勿見怪！”陽明真人嘴角含着絲笑容說道。
笑容顯得很真誠，彷彿真是迫不得已，衛小歌心中驚詫，沒想到此人的外貌竟如此具欺騙性。
她頓時也笑容可掬地迴應，“敢問真人有何見教？”
“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陽明真人將手中拂塵擺了擺，笑道。
“天機不可泄漏。”衛小歌輕輕搖頭。
“老道年歲已高，因此不問世事，只問天機。”
“若不問世事，道長應當不再將生死早放在心上。”衛小歌繼續神侃。
“非也，生死大關乃是問道天機，老道執念深甚深，還請萬夫人解惑。”
“你心有疑惑，我何嘗沒有？敢問你爲何私下送信給寶樑王？”
陽明真人收起先前的笑臉，很嚴肅認真地說道：“守虛乃是我天昊宮弟子，犯下殺戒，老道豈能不管。”
果然是陽明真人所爲，衛小歌又道：“明人不說暗話，你希望寶樑王與我交惡。然而此舉對你有什麼好處，我若離了此地，你倒不方便隨時跟着監視了。”
陽明真人微笑道：“換個地方，便不至於叫我立於危牆之下。”
在自身的地盤動手，難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衛小歌明瞭，“眼下卻爲何囚禁於我呢？”
“我不欲再等。”
“天昊宮不許人犯殺戒，不知道長是否遵守此戒呢？”衛小歌略帶譏諷地說道。
“萬夫人並非活人，自然不在此之列，按理我若叫你魂飛魄散，乃是爲陽間積德。”陽明真人笑道。
“是麼？”衛小歌不禁放聲大笑。
這老道士果真不要臉之極，真是老而不死是爲賊。個人不按常規所作出的行爲，多半脫離不了兩個緣由，衝動與渴求。
老道士爲了他心中的渴求，衝動了。
聽到衛小歌的大笑，陽明真人面上露出絲淡淡的詫異，這世上還有不怕死的人？
“說吧，你是何來歷？”
衛小歌盤膝安然坐在地上，擺出副高人姿態，淡淡說道：“來自不可言說之地，你心中明白。”
“白玉京？”
衛小歌神秘笑，卻是不答話。
陽明真人忽地譏諷道：“秦小姐卻說，你不過是抹異界魂魄。”
果然沒有被丁土的“上頭”抹去記憶，衛小歌拿眼睛瞧着陽明真人，“你信？”
她取出手腕上的彈弓，“嗖”地下打在四周的元氣波動上，原本隔絕的蟲鳴之聲，瞬間從外界透入絲。
“開啓了眼竅......”陽明真人心中有些駭然。
以外五竅感受天地元氣，其中以脣舌最易，眼竅最難。便是他自己身爲大宗師，內外通達，卻不能如此精準地看出旁人法術的節點。
只是她感知力尚弱，並不能徹底破除自己的法術。
陽明真人若無其事，將隔音之術隨意補好，道：“你曾是大宗師？”
衛小歌冷冷說道：“我曾是誰不重要，你有求於我，卻使出這等囚禁的手段，難道打算刑逼供不成，簡直荒謬！”
陽明真人彷彿躊躇了瞬，“若......若你不肯說，老道迫於無奈，那也是情非得已。”
“動手吧，魂魄不消，生生不息。”衛小歌帶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說道。
陽明真人挑了挑他那不含絲黑色的眉毛，心中再次駭然，莫非殺不死，她還能在另外具身體中重新復活。
她到底是什麼怪物，難道真來自不可言說之地？
“老道清修多年，怎能妄談殺生，不若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條件，你畢竟修爲尚弱，老道忝爲大宗師，或許對你有所助益。”
衛小歌皺眉，不屑道：“笑話，你能助我？我只用了年多的時間，從名弱女子成爲通脈期的武修，兩年後成爲內竅。若非不敢過於使用感知力，各種法術都可研習。”
見陽明真人路臉色變再變，漸漸受轄制，她心中不無得意。
對於不可知之事，常人總懷有恐懼和敬畏之心。
明明介大宗師，到老了卻失了心性，不信自己，反而信她的胡言亂語。
陽明真人被噎得有點不痛快。
被世人遵崇已久，當世之人只有萬仞山從不給他顏面，時而譏諷幾句。至於劍聖刀神兩名以武入法的大宗師，並無深交，大家貫客客氣氣。
“萬夫人，你何苦如此軟硬不吃？煉體修身的丹藥我有，如果你需要地位，我可收你作爲入室弟子，成爲知微的師妹，從此天下無人敢向你動手。”
衛小歌笑道：“難道現在天下有人能向我動手麼，好歹我是萬人屠的夫人，他乃是萬仞山的關門弟子。”
陽明真人默默。
大魏皇室更替，最終上位的那位天子，曾與萬夫人有些友人之誼，而萬人屠竟是手導致岐郡王兵敗的人。
不過......自己使了些手段，萬人屠如今恐怕對此女的情意不再。
今日萬人屠回家，此女竟失魂落魄，人到野外落淚。
不對......陽明真人厲聲喝道：“你若曾是大宗師，年歲不知幾何，又爲何貪戀世間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