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唐有心說起孃親,衛小歌猛然想起了死了多年的千紅。
她不由得輕輕嘆息了一聲,“豆蔻,等下出了鋪子,我再與你好好說說你養母的事。”
“我與詩詩都是養母的孩子,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豆蔻悶悶不樂地說道。
她心想,若自己跟姐姐姓衛就好了,如此纔是正頭小姐,不像現在有些不倫不類。
長貴哥哥當自己是外人,每次見到自己都給臉色看。這回在宮裡住了些日子,聽到嬤嬤和侍女背後議論,說什麼姐姐姓衛,怎麼妹妹們姓程,還說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話......
一手抱着首飾匣子,衛小歌牽着豆蔻的手往家裡走,慢慢說着往事。
“你養母叫做程紅蓮,當初拼了性命不要將你從惡人手裡救了出來。後來薛哥哥護送你和詩詩隨着程姑姑回家,路上遇到壞人。程姑姑從馬上跌下來,還死死抱着你。豆蔻,你不是沒孃的孩子啊!”
“薛哥哥帶我去給養母上過墳磕頭,壞人是誰,我要給娘報仇!”豆蔻聽着有些難過,如果養母沒死該多好。
“是三名僧人,那時薛哥哥修爲不高,一時間打不過惡僧,幸好有人路過幫忙殺了僧人。”
“那得好好感謝那位路過的人,他是誰啊?”
“你可記得糜家哥哥,從前護着大家從烏金國去往江陵。”
豆蔻瞪大了眼睛,“原來是糜大哥哥,咱們家在江陵的時節,他常常到家裡教薛哥哥修煉,使兩柄短劍。姐姐,糜大哥哥當年是如何救下我的呢?”
衛小歌語帶遺憾道:“姐姐沒瞧見,薛哥哥知悉其中細節,回頭叫他說給你與詩詩聽。”
邊走着,她閒閒對豆蔻說了些僅有的關於千紅的事,並未提到千紅曾被賣去青樓,只說千紅生得好看,並且女紅十分精美等等。
千紅的骨灰叫薛紹奚一直帶着,直到在寶樑國真正安家,這才請了風水先生,向管轄此地的官府買了塊風水寶地埋葬了。
千紅收養豆蔻與詩詩,其實只是對今生絕望,渴望死後有人上香,來世投個好胎。
姑且不論是否真有這麼回事,薛紹奚卻是按照她的遺願,帶着兩個女娃給她掃過幾回墓。
回到家中,三人大老遠便瞧見詩詩,長壯與長富蹲在園子裡的一株大槐樹下,唧唧喳喳地說着話,不曉得在做什麼。
“姐姐,我們去看看!”豆蔻鬆開衛小歌的手,翻了幾個漂亮的跟斗,幾下跳到跟前。
跟個皮猴子似的,衛小歌笑了笑,拉着唐有心一起去瞧熱鬧。
詩詩正在擺弄一樣小小的弓弩,弓弩只有半尺來長,可裝五支小箭。
見又來了幾個人,詩詩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姐姐,長壯一定要到外頭試試。”
“給姐姐也瞧瞧吧!”衛小歌笑道,一看就知道是詩詩自己做的,用料很簡單,乃是普通的竹子與牛筋等物。
詩詩舉着小弓弩對着前方的假山,只聽“嗖嗖”幾聲,竹製的小箭齊齊射出。
竟不需要使用任何力道便能發射,用的乃是絞索機關,衛小歌頓時對詩詩刮目相看。
長壯使勁拍手,“詩詩姐,給我做一個吧!”
詩詩笑道:“這個給你,拿去射鳥兒玩。”
豆蔻眼熱無比,湊到跟前也忙道:“給我與長富哥哥做一個吧。”
長富擺手,“我就不用啦,練刀就好,貪多嚼不爛。再說,做機關弩勞神費力,別讓詩詩太累着。”
“用料不好,沒多大用處呢!”詩詩說完,猶豫了下擡頭望着衛小歌道:“姐姐,鎮上的鐵匠鋪子做不來這等機關弓弩,到時可否去一趟洛京的兵器行,用好些的材料打造。
“好!”衛小歌笑吟吟地答應,詩詩比從前進步了不少,如今終於能提要求了,雖然是爲長壯和豆蔻做東西。
她瞅着四個傢伙友愛的孩子,心中十分愉悅。
總算沒將這幾個娃給教歪了。
嗯,只有豆蔻一貫稍稍有些小心眼,卻不算太離譜。
鬧了一陣,豆蔻大約是想起要尋薛紹奚問養母的事,“長富哥哥,你可瞧見薛哥哥了?”
長富答道:“大哥在前方正廳裡招待宮中來的侍衛,估計是聽說大哥不當差了,過來探望吧!”
“哦,那我等等吧!”豆蔻面帶失望地說道,她拿手肘子捅了捅詩詩又道:“我聽姐姐說起咱們養母的事,等陣一起問問薛哥哥。”
詩詩愣了一瞬,隱隱想起從前拿一絲半點的記憶,只是十分模糊。
“前年去墳前上香,大哥說養母是因爲咱們倆纔去世的,的確得好好問問。”
唐有心垂着頭,心中有些難過,孃親安葬在大魏,到底何時才能回去掃墓?
哥哥前些日子說起,孃親其實被遊歷四方的武修爹爹騙婚,自己還未出生,爹爹走了便再也沒有回來過。
萬夫人瞧着比萬老爺要小許多,萬老爺忽然就這麼走了,會不會夫人也被騙了呢?
向來喜歡說話的唐有心一直默默站着,衛小歌有些詫異,轉過頭見她面帶鬱色。
“心兒,我與你一起去尋你哥哥吧,有點事想問問他。”
“嗯,他這會兒應該在廚房幫忙。”唐有心答道,心中略略有些小內疚,自己出去逛鋪子,哥哥肯定代替自己去廚房燒火。
兩人離長富他們遠了一些,衛小歌閒閒說道:“家裡孩子多,我未必時時照應得過來,今兒因帶着豆蔻一起買衣裳,不好多買,回頭再給你添置四季的新衣。”
唐有心睜大了眼睛,忙擺手,“其實夫人給哥哥不少工錢,我每個月也有五兩銀子的月錢,手裡不短銀子。”
“話雖如此,可你年紀小不方便獨自出門,往後有事只管同我說。對了,從前你都是喚我衛姐姐,如今怎地改成夫人了?”
“夫人是主家,我在這裡做事,不好亂了規矩。”唐有心說道,從前年紀小不懂事,幸好夫人從來沒怪過她。
衛小歌啼笑皆非,“我家裡何時有什麼規矩,所有人都一桌吃飯呢,往後可別這般生分,你瞧人家段添財,一貫稱我爲姑娘或者衛姑娘。”
“哎,果然是我想多了啊!”唐有心眨了眨眼,頓時笑嫣如花。她有些恍然大悟,其實哥哥最不喜被人拘着,規矩大的地方他纔不去呢!
正如唐有心所料,唐有德在廚房幹活。
鍾大有的媳婦肚子有些大了,只管炒菜,唐有德沒有往日的精神抖擻,懶懶地坐在竈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火。
衛小歌瞧了兩眼,卻見他神情有些落落寡歡。
這兩兄妹似乎在自己家,過得不算如意,卻不知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