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是陸寶珠的嫡母,就算陸寶珠心中有所懷疑,對於安氏說的話卻也不敢當面質疑。
只是她心中既已存疑,在沒親眼見過陸名揚之前自是難消疑慮,故而儘管有安氏帶回的口信,她依然向安氏提出要去莊子裡見一見陸名揚。
陸寶珠是在安氏跟前養大的,安氏豈能不知曉她的小心眼,心裡雖說不喜卻也沒有拒絕陸寶珠要去溫泉山莊見陸名揚的請求。
陸寶珠爲自己去見陸名揚找了個自認爲十分合情合理的理由:“女兒自從隨夫君外放,這十多年一直未曾在父親面前盡孝,想趁着沒有宅院沒有修繕好之前去父親面前儘儘孝心。”
陸寶珠的這個請求是當晚在正和堂爲他們母子女幾個的接風宴上當着全府人的面說的,當時別說安氏的臉色微微有些變色,不過安氏掩飾得很好,轉瞬間就一如平常地慈和。
不過陸定珠的幾個兄弟以及兄弟媳婦的臉色可就很是難看,特別是楊氏這位親嫂子,臉色更是陰沉,她如何聽不出來陸寶珠這是在指責大家不將陸名揚放在心上?!
只是府裡又有誰不知道,陸名揚去溫泉山莊是真正的休養,而不是陸寶珠所想的那樣!
因爲陸寶珠說這話的時候,還順便挖了蘇雲朵一眼,這讓回府後已經聽說陸寶珠種種言行的陸瑾康極爲不喜,當即就要發作,卻被身邊的蘇雲朵阻止。
如今的陸寶珠一根筋地覺得自己所想纔是真相,更覺得自己的請求再合情合理不過,不讓她去溫泉山莊看了看,只怕誤會更大。
反正溫泉山莊那邊什麼都齊備,陸寶珠要去就讓她去,免得多生事端。
這時的陸寶珠並沒注意到其他人的臉色,或者她注意到了反而更堅決了她要去溫泉山莊一探究竟的決心,故而只見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安氏,大有安氏不應允她就不善罷甘休的氣勢。
蘇雲朵的心裡有些替安氏不值,所謂人心隔肚皮,就算安氏精心將陸寶珠養大成人,又費心勞力地替她挑了個好夫君,在陸寶珠的心裡要盡孝的也只有親生父親一人罷了。
雖說安氏心裡不甚舒坦,卻還是如了陸寶珠的意,一邊將陸名揚交待的事轉告陸瞳,讓他找人替陸寶珠修繕安華街的宅子,陸瞳雖說很是不喜陸寶珠今日的舉止,卻一手接下了宅院修繕之事,對安氏也是十分的敬重。
因陸寶珠身邊只帶了貼身侍候的人,安氏又特地吩咐蘇雲朵多安排幾個粗使的婆子丫環去安華街的安宅幫忙灑掃,當然也沒忘記叮囑蘇雲朵安排好車馬,按陸寶珠的要求讓人護送他們母子女去溫泉山莊。
安氏的這一番安排自然令陸寶珠極爲滿意,給安氏行了禮之後,就藉口路途疲憊心滿意足地帶着兒女回海棠苑休息去了,留下一衆兄弟以及媳婦面面相覷。
陸瞳作爲陸寶珠的親兄長,再不喜也不得不站出來替她圓場子,安氏卻淡然一笑,揮手讓大家各自散去,只留了蘇雲朵在正和堂說話。
蘇雲朵被留,陸瑾康自不會先行離開,索性也在安氏身邊坐了下來。
“你三姑母的脾氣與她老子一樣,若是不讓她去反倒讓她誤會,既她不辭辛苦地要跑這一趟那就有勞你安排,索性你那山莊裡什麼都不缺,只是又要給你添麻煩。”安氏拉着蘇雲朵無奈地說道。
蘇雲朵嫣然一笑,想起今日無端端在陸寶珠那裡受的閒氣,不由地話裡藏話道:“三姑母一片孝心,我輩自嘆不如。祖母放心,我會自安排好一切,定不會讓三姑母和表弟表妹們吃苦。”
聽了蘇雲朵的話,陸瑾康不由扯了扯嘴脣,片刻之後搖了搖頭嘆道:“三姑母這脾氣還是一如當年!”
安氏看了陸瑾康一眼笑道:“了不起,你居然還能記得你三姑母當年的事,可不,這脾氣還是這麼衝,顯然你三姑父對她還是不錯的!”
一個女人成親十多年,還能一如做姑娘時候的脾氣,若不是男人寵着,還真不容易!
接着安氏又嘆道:“如此也算是件好事,總歸沒捉錯這個女婿。”
榜下捉婿,本就是靠運氣,若是捉個寒門子弟,各取所需還好些,總有高門的孃親撐腰,偏陸寶珠喜歡的安豐瑞卻出身世家,雖非京城世家,在東凌國卻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世家豪族。
有這樣的家族做後盾,安豐瑞的仕途並不艱難,鎮國公府對他的幫助多數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安豐瑞對陸寶珠卻能十數年如一日,只能說這是個端方君子。
蘇雲朵沒見過這位三姑老爺更別說相處,自然不好做任何評判,只是淡笑着安靜聽安氏與陸瑾康言說當年。
祖孫幾個說了會閒話,蘇雲朵見安氏面露疲乏,趕緊拉着陸瑾康告退。
從溫暖的宴息廳出來,雖說已經披上了鴨絨鬥蓬卻依然讓蘇雲朵打了個寒戰,這裡外的溫差着實大了些。
陸瑾康心疼地將蘇雲朵摟在懷裡,一邊替她拉緊身上的鬥蓬一邊皺眉道:“夜裡冷,下次還是穿那件狐裘,厚實又擋風。”
蘇雲朵卻搖頭笑了,這事還真的只能怪她自己,只圖鬥蓬好看,卻忽視了鬥蓬空泛不擋風的缺點,前幾日去錦繡坊的時候,已經吩咐錦繡坊另外替她做一件長過小腿的長襖,保暖不會比狐裘差卻比狐裘更輕便。
知道蘇雲朵不耐穿厚重的狐裘,陸瑾康也只能嘆了口氣沒再多說,倒是說起了陸寶珠:“三姑母性子急躁,這些年日子應該過得不錯,更添了剛愎自用的毛病,若她說的做的有得罪之處,還請娘子多擔待。不過若她過分了,娘子也無需忍着,直接懟回去就是!”
蘇雲朵笑了:“三姑母的脾氣的確是衝了些,也有些一根筋,倒也沒什麼不可忍的。放心,若真不能忍,祖母不是回來坐陣了嘛,我自會找祖母出面解決。”
陸瑾康卻不相信受了委屈蘇雲朵真會去找安氏解決,多半會用自己的方式懟回去,當然蘇雲朵的“懟”與他所說的“懟”雖說是同一個字卻絕對不是相同的意思,掌管中饋的人哪裡能隨心所欲,管理中饋還是像鎮國公府這樣的府第,其中的辛酸和勞累有幾人能看清,不過是件看似風光着實累人又累心的苦差事罷了。
如此想着,陸瑾康的心裡不由地就有些隱隱作疼,摟着蘇雲朵纖腰的手也不由地稍稍緊了緊,引得蘇雲朵仰頭對着他嬌嗔一笑。
昏暗的月光下蘇雲朵的笑容尤其明媚,看得陸瑾康的心裡騰地升起一股子火熱,往嘯風苑去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急切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