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明澈對於人情世故是懵懵懂懂的。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更是一竅不通。
心地簡單的她把姬玄斷手的責任一股腦都背在了自己身上,認爲都是自己害了他。
任性妄爲的明澈是拼了自己的性命要保住姬玄的性命。
在將自己與姬玄反鎖在閨房之內兩日後,她確實救了這兄弟倆,但也重重的傷了父母的心!
兩日後的夜晚,明澈與姬玄兄弟一起離開了明府。
臨行前疼她寵她的父母隔着大門對她說道:“從今往後不要再回明家,否則,你們三人皆是一死!”
“唉!”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了,蘇夏至眼望着目色沉沉地明澈說道:“這下您可是從天上要掉到地上了……”
明澈‘呵呵’一聲輕笑,接着說道:“我當時只顧了救他,哪裡會想那麼多,我們連夜出了明府,又不敢在府郡裡久留,一直走到了府郡與青縣毗鄰的地方纔停了下來。”
“其實啊,您的父親母親還是愛護您的,否則你們三人無論如何也是出不了明府的。”
“可惜,我沒有你聰明。”明澈終於扭頭望向說話的蘇夏至。
“從明府出來後,我們一直在逃,在趕路……那時,乃至以後的好多年,我都在怨恨我的父親母親。”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依着明家的勢利,殺死他兄弟好比殺死螻蟻,我的母親和父親並沒有這麼做啊……”
明澈的頭又低了下去,如同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去認錯吧,您既然那麼想自己的爹孃,何苦扭着性子不見他們呢?”
對於明澈這樣的性子,蘇夏至有着天生的好感。只要看着她一難受,蘇夏至便也跟着鬱悶起來。
知道明澈是個純淨如孩童般的人,甚至覺得自己纔是她的長輩。
哪知這句話才說完,明澈便俯下身子趴在蒲團上嚎啕大哭起來……
蘇夏至與閔嵐笙一起傻了眼,而一直用袖子捂着臉‘唔唔’哭泣的閔青蘭也止住了悲聲,滿臉都是淚水地望向明澈,好似也有點迷糊。
“噯,這話怎麼說的,您怎麼哭上了!”一向清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突然像潑婦一樣的倒地嚎啕,誰見了也得傻!
蘇夏至往前一躬身,屁股離了蒲團,跪在伏地的明澈面前想要扶起她來,只是她的手才伸過去,就被明澈冰冷的手掌握住了:“我從家裡出來沒有多久,我爹爹便故去了……這都是我的過錯啊……”
“……”
古代的人壽命長的並不多見。因此纔有人活七十古來稀這樣的語句。
蘇夏至從明澈的話中已經大概估算了一下她父親的歲數,大約也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依着時下的說法,算是壽終正寢,實在不算是短命的。
只是明澈的心思太重,什麼都要往自己的身上揹負,這一點,讓蘇夏至不好去勸解。
誠然,也許就如明澈所說,她父親的去世和她的事情有些關聯,可她懊悔了這麼多年啊……若是一直不能想開些,自己的身體也堪憂了。
大殿裡的哭聲驚動了偏殿的兩位比丘尼師父,她們一起站在門外往裡看了看之後,便安靜的離去了,並未多說什麼。
如此哭了一陣之後,明澈慢慢地坐了起來,蘇夏至連忙將早就拿在手裡的帕子遞了過去。
明澈伸手接了,當着幾個孩子的面將自己好歹收拾了一下,算是情緒穩定了下來。
“我與姬玄兄弟並未走得太遠,只在府郡的邊上住下了。”
“你父親不管是在明府,還是出了明府,那幾日他都不願理會我。”
“因爲出來的急,他們的衣物都留在了府裡,我們已經困窘到什麼都沒有了。”
“我就把戴着的首飾賣了一件,好歹我們是租了房子暫時有了住處。”
“姬玄的右手沒了,身上的傷又重,請了大夫來醫治了不少時日,他身體才逐漸恢復。”
“那段時日,我衣不解帶的伺候着他,學會了熬藥,生火,甚至洗衣服……”
“我那個時候只有一個念頭:便是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好好地活着,只有好了,我才能心裡好受些。”
“養了三四個月的光景,姬玄身上的傷都好了,他沒了右手。”
“那樣他原來想去參加科舉的路便行不通了,於是他便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了你二叔身上,親自教授於他,幾乎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
“他不與我說話,整日裡又只與你二叔做學問,家裡的事情便都落到了我身上。”
“您哪裡是會幹活持家的啊……”聽她一說,蘇夏至便忙不迭的搖了頭,光想着就能猜到她那個時候一定會過的手忙腳亂!
“我確實不會過日子。”明澈對兒媳婦的評價馬上就點頭認了,沒有一點不快的意思。
“三個人的吃穿用度壓在我的身上,我每日都愁到不能安睡。”
“好在我離開的時候身上的幾件首飾還算貴重,依次被我變賣了之後,我們捱到了第二年的開春。”
“纔開春的時候,青黃不接的,連棵帶葉的菜都看不見,我們幾個因爲湊合了一冬天,菜蔬吃的少,嘴角都爛了。”
“聽說集上有家鋪子裡有春筍和芽菜,我便早早的起來出了門,想買上一點煮了給他們吃。”
“誰知啊,到了那裡我才知道身上的銀子根本不夠買一把菜的。”
“買不了便回去吧,我卻被那商戶給盯上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明澈到這裡住了口。
偷眼看看閔嵐笙和閔青蘭,她小聲地說道:“娘真的不認識他……不認識……”
“回去的路上,那個人一直糾纏於我,就在他正與娘拉拉扯扯的時候,你爹爹來了。”
“他那次可真是厲害呢!”
“幾下就把那登徒子的鼻子大打出血,然後拉着我一起回了家。”
“回家後他便趕我走,說我是個……是個勾三搭四的壞女人,是害人精……”
“我便與他解釋,可他不聽啊,還……打了我一巴掌……”
“我艹!第二次了吧?這一巴掌您要是不打回去,我看您以後就等着捱打吧!”纔對姬玄放下成見的蘇夏至對他又沒了好感。
理由還是那個:能對女人動手的男人都是渣!
“他力氣大,一巴掌將我打得人都暈了,倒在地上起不來,是他又給我扶了起來……”
“我傷了心,把身上僅有的一點銀子都掏了出來,放在了桌子上,自己想着不如離開吧……”
“可姬玄又拉住了我……後來就是……就是……”明澈的臉紅的如同火燒。
就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
“就那麼一次,我就有了瀅心。”明澈的頭垂得低低的,彷彿連兒女都對不起了。
“以後,他依然對我愛答不理,也不與我宿在一處。直到我害了口,吐得一口水都喝不進去,他才與我說了話。”
“現在想想,我們夫妻幾年,說的話真是太少了,難怪他離開後,我才驚覺對他的境況是一無所知的。”
“唉!”傻女人啊……蘇夏至又是一聲嘆息。
“有了瀅心之後,你爹爹似乎也有些變化,他張羅着重操舊業,繼續當先生。”
“很快的,便又幾個孩子認了他做先生,我們終於有了點進賬,雖然幾個人的束脩銀子不多,總算是不會讓我們三個人餓死了。”
“我生瀅心的時候是難產,生了四五日都沒有生下來,當時我以爲自己要死了。便求你爹爹給我個名分,別讓我的墳上連塊碑都沒有……”
“後來,孩子還是生下來了,我的身子一下虧了很多。隨時都要死一樣的。”
“你爹爹終於答應了,說若是我真的不在了,他會用他妻子的名分安葬我。”
“……”艹啊!蘇夏至聽得火蹭蹭地往上冒,實在不明白秀才爹有啥好的,值得明澈這樣生死相隨的跟着他。
難不成人真的有天生就愛犯賤的?非要被虐待了才舒服?
看着娓娓道來的明澈,蘇夏至只覺得她的世界自己實在是不懂。
“人命就是雜草,越是卑微的時候越不容易死去。”不止是蘇夏至,連明澈自己都開始感慨一番了:“我以爲自己要死了,可我活了下來!”
“生了瀅心,又大病了一場,家裡還多了張嘴,都靠着你爹爹一個支撐着。那時,他也不容易。”
“可我挺高興!”
“你爹爹終於承認了我是她的妻子,也給你名字,並沒有不認咱們娘倆兒。”
“那時候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你二叔又特別的能吃,娘給你餵奶,也……也飯量大。”
“你爹爹就一天只吃兩頓飯,省下點糧食來給我。”
“娘覺得那個時候是最快活的!”
“他雖然話不多,可心眼兒很好,也沒怪我害他斷了手,還……還和我做了夫妻,偷偷地給我買饅頭吃……”
“家裡太窮了,他給我賣了的那個饅頭,被我泡了軟軟的給瀅心吃了。”
“他還怪了我,可我知道,他是心疼我的。”
“只是後來就不好了。他教書教的不賴,收的束脩又公道,因此來咱家學堂的孩子慢慢地多了起來。”
“孩子一多,事情也多了。常有一些大人也往學堂裡跑,你爹爹就生氣了,又開始罵我!說那些人都是我招回來的,是我不穩重才淨往家裡帶男人。”
“可娘都不認識他們吶,不過是每個月收束脩的時候才說上一兩句話,這如何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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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啊~
俺這幾天都要加班~
到週五才能恢復正常~
所以貼文都晚~
大家困了就睡覺~
第二天看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