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當顧靖風策馬揚鞭用着最快的速度趕到貞鬆崖的那一刻,自頭頂之上的山崖傳來了一聲震天動地,響徹天際的巨響,半空之中紅彤彤的一片之後,便是在頭頂之上席捲出一顆巨大的蘑菇雲,強勁的氣流震得崖山的松木不住晃動,而馬上的顧靖風徹底沒了主意。
手緊握着的繮繩現下尚在不住的顫抖着,自馬上跳下,顧靖風趔趄的向着那崖上的路,腳下發抖着不住的往上衝着,直衝到山頂,看着眼前的一片血跡,山坡上的樹木被氣浪震斷,成片成片的樹葉變成了焦黑之色,簇簇的火尚在不住的燒着。
“輕舞……”顧靖風的腳下發軟,差一點跌倒在地,看着焦黑的石塊上那些東倒西歪着的屍體,顧靖風已經站不直,只高聲的大喊着,希望能夠聽到那一聲迴應。
“輕舞……”顧靖風在東倒西歪着的人羣之中,尋找着那抹自己想要看到的身影,可那長喊着的兩聲,卻沒能得到迴應。
“相公……”
直到,顧靖風快要奔潰的那一刻,在那已經燒的一團焦黑的殘枝敗葉之中,一道虛弱的聲音,讓顧靖風已然婆娑無力的淚眼,閃現了一絲欣喜的精光,顧靖風差一點跌倒在地的衝到山坡之下的那堆草叢之中,將裡頭被氣流震開,現下滿身鮮血破衣爛衫說不出狼狽的沈輕舞給拉了出來。
沈輕舞氣息奄奄,在看到顧靖風那失而復得的歡喜顏色後,不自覺的咧脣笑了,用着虛脫無力的聲音,伸出手滿是深情無語凝噎着撫向顧靖風的那張臉“我炸死了他們……”
嘞開脣瓣笑出聲的那一刻,她氣息喘喘着在說完那一句話後,便眼前一昏,直接倒在了顧靖風的懷中,徹底的昏了過去……
黑暗無邊無際,像是一個惡魔的手掌將她一直覆蓋着掌控着,讓她無法動彈,浮浮沉沉的黑暗混沌之中,一切的一切,似幕布之上的皮影戲一樣,騰然的上演着。
貞鬆崖的草屋之中,霓裳那一張與沈輕舞完美好絲毫不差的點不禁震驚着眼前一片模糊的沈輕舞,更震驚着一旁的南陲國主,讓他驚訝的說不出話,眼裡更是散發着一種璀璨的精光,像是亡命天涯的囚徒看到了一絲生的希望一樣。
奄奄一息的沈輕舞就這麼讓人給拖走了,屋內只留下了洛漓郡主,南陲國主,以及現下嫣然巧笑着的霓裳。
南陲國主有些語塞着“洛漓,這是怎麼回事!”
“比起沈輕舞的不乖覺,父親覺得,這個“沈輕舞”不是要比那位來的管用,她滿身上下,都是我最滿意的作品,用她來和顧靖風談條件,我們一定不會輸,我們會要回我們原該有的一切,畢竟,沈輕舞那是顧靖風的一切,拽着這麼一個軟肋,往後,我們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是讓顧靖風趴在地下學狗叫,他也不得不肯!”
就算洛漓再怎麼不承認,她也知道,沈輕舞是顧靖風的一切,顧靖風爲她做下了多少離經叛道的事,天底下,只有抓住了沈輕舞,那麼顧靖風就是已經被牢牢抓住的那一位!
就沈輕舞那吃軟不吃硬的頑固性子,真抓了她在自己手中用來威脅顧靖風,那位只會自己先勸服了顧靖風把他們來個一網打盡,有那磨人的功夫,倒不如身邊的霓裳來的強,霓裳,可是她花了無數的代價,才換來了這今日的容顏的!
“霓裳拜見國主……”
在洛漓神采飛揚着與自己的父親自信滿滿的說着話時,站在一旁的霓裳已經盈盈福身,對着南陲國主淺聲說話着,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連帶着說話之間的神采,都毫無任何的破綻!
“只要霓裳接近了顧靖風,只需要片刻,就是殺了他也是手到擒來的事,她站在你面前,站的這麼近,你可能夠看得出什麼破綻,若你都看不出,那麼離得遠的顧靖風又如何能看出,沈輕舞死了,霓裳就是真正的沈輕舞,她就是……唔……”
在見到父親這般吃驚的神色與模樣之後,洛漓越發的歡喜,在旁眉飛色舞的與自己的父親計劃着之後的事情之時,卻突然覺得喉嚨一陣腥甜,一股鮮血就這麼噴涌而出,隨後身子跌倒在了地上。
而原還望着霓裳的臉怔怔發呆着的南陲國主看到女兒突然的吐血之後,嚇得快步的衝上前時,查看是何狀況的當下,一把匕首卻已經自他的腰際直接刺入了他的身體……
身子一個趔趄,南陲國主跌倒在地,而霓裳卻沒了剛纔的和善容顏,像是發了狠一樣的直接拔出了南陲國主身體之中的那把匕首,隨後再一次的將匕首刺入了南陲國主的身子,又拔出,一次又一次,臉上已經被噴涌而出的鮮血打溼,鼻尖滿是腥甜的血腥之氣,最終,那個措手不及連呼救都來不及喊出聲的南陲國主就這麼死在了她的匕首之下,那是霓裳第一次殺人,可卻像十分熟悉一樣,那樣的熟練。
好像她做過無數次一樣,絲毫不懼!
而一旁,眼瞧着自己的父親沒了氣息的洛漓現下跌倒在地,伸手匍匐着向前,想要去拽住自己的父親,她的腹中一陣一陣的絞痛着,喉嚨裡卡着鮮血,那種撓心燒肺的疼痛感,讓她喊不出聲音,除了,淚眼婆娑,用着滿是不明的神色,看着霓裳,用着口形,不住的開口,一遍一遍的無聲的問着“爲什麼?”
“我這張臉,經過了多少次鑽心刺骨的削骨去肉纔有了現在的這個模樣,我經歷了從煉獄之中無助絕望,好不容易從無邊的黑暗之中爬出着無人救贖的深淵,纔有了能夠站在人前的光明,大勢已去,南陲回不來了,你們看不透,是因爲你們被豬油堵了心!
可我爲什麼要陪着你們這幫半隻腳已經進了棺材的人一起去死,我是顧靖風的妻子,一直都是,從來都是,現在,我總算可以正大光明的與他並肩而立,我可以活在光明,我要送他的第一份禮物,便是你們的命,所以早在許久之前,你所聞的薰香之中,我便下了藥……”
“一切只是迴歸了原點而已,我是她的妻,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是沈輕舞,臉,身體,靈魂都是……”
“賤……人……”
霓裳摸着自己現下的這副皮囊,脣瓣微勾着,看着趴在地上,氣息奄奄的洛漓,雙脣一開一閉着,十分艱難的吐出那兩個字。
“我不賤,我只是向老天爺討回我所失去的一切而已,那一切本就該是我的!”手握着那把沾染的匕首,霓裳搖了搖頭,嘴角綻放的笑,顯得有些淒涼與心酸,她對只對洛漓搖了搖頭。
“馬上,痛苦就會結束的,別擔心,只需要一會會,比起硬生生的削骨剃肉,死,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痛苦,真的,相信我……”
現下,霓裳的一雙素手摸着洛漓現下倒在地上的身子,輕輕的拍着,像是母親在安撫着自己孩子,哄其入睡時的模樣,就那樣輕輕的輕輕的。
在洛漓不再動彈的時候,她立起身,將那把匕首藏在了自己的袖中,點燃了屋內她早已安放好的火藥,隨後在外頭守着的一衆死士的驚詫神色之中,滿身帶血的離開了屋子……
在她離開的瞬間,屋內發生了爆炸,一衆死士尚未反應,便被爆炸時所產生的氣流炸傷,而霓裳亦然,就這麼滾進了那草叢之中,整個人的耳中一片嗡鳴……
黑夜終會過去,白日終會到來,記憶像是一股一股的潮水漸漸的涌上心頭,而她現下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之上,尋不到出路奮力掙扎求生的旅人,想要上岸,想要生存,想要活在陽光之下!
“郡主若想要嫁給顧將軍,奴有一個辦法,只要郡主同意,奴一定幫郡主實現!”
一年前,洛漓郡主隨着南陲國主來到大周京城卻被迫返回南陲的路上,霓裳攔下了飛馳在官道之上的馬車,對其下跪,叩首開口。
“什麼辦法?”那時,滿臉脹痛紅腫的洛漓郡主對顧靖風不死心,對沈輕舞恨之入骨,在看到滿身狼狽,顯得那樣破落的霓裳後,不知爲什麼,鬼使神差一般的就開了口。
“只要郡主找到能夠爲人削骨剃肉,改頭換面的世外高人,奴願爲郡主赴湯蹈火,成爲一個替身,隨後,恭迎郡主入大將軍府,爲郡主李代桃僵做那將軍府上的傀儡夫人,也可報了郡主的一箭之仇!”
“我與沈輕舞有仇,心中自然存了非殺她不可的念頭,可我與你非親非故,你這麼做又是爲了什麼?”改頭換面,李代桃僵,讓洛漓心動,望着頭深埋在地的女子,洛漓十分不明的向其問道。
“因爲,老天爺,欠我一個公道!”清冽而堅定的聲音響起,霓裳不畏所懼,擡起頭,這般定定的凝視着前方居高臨下審視着自己的洛漓,脆脆着聲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