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淅淅瀝瀝的下着,打在屋內的窗戶紙上,沙沙作響,高掛於天際之上的明月被厚厚的雲層覆蓋,清冷的秋風卷着絲絲綿綿的細雨,自打開着的窗戶之上洋洋灑灑着打溼着坐在窗前,顧影自憐着的霓裳身上。
不知讓風吹了多久,霓裳的的身子已經吹到冰冷,手腳立在窗前已經變得麻木,雨漸漸的停了,連帶着厚厚的雲層亦已經散去,清冷的雨滴自一片一片的落葉之上尚在滴落着,紫檀木桌上亮着的燭火被一陣冷風吹過之後熄滅,撐着頭打着盹兒的胭脂亦從濛濛的睏倦之中醒來。
在看到窗口還站着的霓裳之時,一個激靈的趕緊從裡頭的架子上取了一件蘇繡的團花斗篷披在了霓裳的身上,隨後將大開着的窗戶緊閉上之後,對着霓裳道“夫人怎麼不去睡會,都已經這樣晚了,只怕將軍回來也會去書房的,早些安置了吧,夫人的身子虛,用了藥剛剛好些,若在有個頭疼腦熱的,將軍又該怪我們照顧不周,由着夫人胡鬧了。”
“胭脂,你說,是不是有些事,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霓裳未曾理會胭脂的話,凍涼的手腳與身子在窗子閉上之後,顯得有些瑟瑟發抖,若有所思的,就這麼對着胭脂問道。
胭脂聽着霓裳說的話,詞不達意的,讓她滿臉的不明與懵懂,不曾接話的她,只倒了一杯溫水放在了霓裳的手中“胭脂,你覺得,將軍對我好嗎?”溫暖的水自吼間滾落入腹,霓裳長嘆一聲之後,有些無助的再一次發問道。
胭脂聽後,揚眉一笑“好啊,當然好了,夫人與將軍之間關係和睦融洽,將軍也非常關心夫人的飲食起居,而且將軍府裡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而且夫人與將軍神仙眷侶的美名在京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將軍對夫人好不好,那還用問嗎!”
胭脂說着的時候,神采飛揚,眼裡亦是帶着羨煞旁人的模樣,讓霓裳看後,心中再一次染起了酸澀,顧靖風對自己好嗎,爲什麼人人都覺得很好,可她卻不覺得。
霓裳清楚的看到自己與顧靖風之間所存在的那條鴻溝,像是無形的一堵牆,外人看着他對自己十分關懷無微不至,可自己卻知道,他的眼裡看不到那種情深意切,唯一的一次,還是那時候,他喊着自己叫媳婦兒的那一次,媳婦兒,五年內,他從不曾聽到的詞彙,做了他五年的妻子,最多聽到的便是輕舞,那時候他們相敬如賓,恩愛卻算不上如膠似漆,可現在,他們之間,沒有夫妻之間的恩愛,只有客氣,那種一團和氣的氣氛,壓抑的她恨不得發瘋,那一天的一聲媳婦兒後,她再也沒有從顧靖風的眼裡,看到那絲熱切。
就好像他從來不在自己的房中留宿一樣,回來那麼久,永遠的在軍中整頓軍務,忙的好像一個陀螺一樣,不可開交,每日裡只回來用那麼一頓的午膳或晚膳,便在看不到人。
一切像是回到了起點,可一切卻又再回不到從前!一子錯,滿盤皆輸,似乎就是這個道理,看着像是各歸各位,可行走的軌跡已經錯了,還能夠回到起點,圓滿的走至終點嗎,她關掉了那個女人開起的南絮樓,連帶着那個叫做曄兒的孩子她都不願意去多看一眼,只自欺欺人的想要抹去關於那個女人所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可自欺欺人,欺的只是自己。
“或許,我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一聲長嘆之後,霓裳像是自嘲,嘴角掛着淒冷的笑,就這般的說道,而一旁的胭脂,只抱着手,不曾多言。
“奴婢幫着夫人把身上的衣衫換下來吧,都打溼了,萬一再着了涼就不好了,現下已經入秋,夫人身子弱最受不得這些,在入了寒氣,咳嗽起來,可就越發的不好了。”
胭脂聽着霓裳的話,心中有些不明,卻未曾細想,自去到了裡頭的五斗櫃中爲她取了一套湘妃色翟凌雲花紋長錦衣換在了身上,亦把長髮鬆散,披散與身後,剛剛把衣服換上身時,卻聽得門外一聲輕喚。
“夫人,將軍回來了,剛纔已經回了書房去歇息了。”門房那兒傳來的話,外頭伺候着的粗使丫頭自稟告後,霓裳一陣的歡喜。
“去把早上溫着的燕窩粥拿了來,我親自給將軍送去,今兒個晚宴,將軍都不曾吃多少東西,這個點兒,想來也該餓了,快些去吧,免得一會去晚了,將軍在睡下了。”
“是!”
顧不上許多,霓裳只將髮髻草草的綰在腦後,隨後對着身旁的胭脂囑咐着,胭脂見她臉上掛着笑,忙不迭的應聲着,步子便已經快速的跨了出去。
顧靖風和顏悅色的回到了府中,臉上心上都掛着喜悅的笑意,正打算入睡安寢的當下,門外便已經傳來了輕叩聲“夫君,你可安置了,我讓人做了燕窩粥,夫人若是未曾安置,不妨吃一些吧。”
素手輕叩着書房外的門板,發出“哆哆”的聲響,霓裳很是柔聲的開口說道,話語裡帶着討好與小心。
“吱呀”一聲,套了外衣自牀榻上下來的顧靖風打開了門,外頭的霓裳在見到顧靖風之後,笑的燦然,像是見到了心中的神祇一般,那樣歡喜着。
接過了胭脂手中的托盤後,她熟稔的將一碗燕窩粥盛出放在了顧靖風的面前“快喝吧,喝完了,早些安置,明兒個還要上朝呢。”
“你怎麼還不睡,身子不是剛好,夜來風涼,跑來跑去,再感染了風寒。”顧靖風沒能想到,霓裳至今還未曾睡下,見她熬得眼圈通紅,眼下一片烏青的模樣,不禁問道。
“夫君在晚宴結束之後走的急,擔心夫君有事,便不曾入睡,又見你整個宴席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連菜都不曾吃上幾口,只喝了兩杯水酒,所以便一直讓竈上幫夫君溫着燕窩粥,等着你回來,給你送來。”
自回來後,難得的與顧靖風有這樣對坐說話的機會,霓裳淺笑聲聲着,與之說話着,顧靖風端着碗碟的手,不曾動,最後還是自己輕聲催促之後,才見他把手中的燕窩粥舀起來喝了兩口。
“快吃吧,一會涼了,傷胃!”
顧靖風看着她情深意切深情款款的模樣,自心底裡輕嘆一聲之後,對其道“多謝!”
聽的那一聲多謝,霓裳有些失神,亦有些悲涼,可還是強打着笑意,故作輕鬆的出聲着“你我夫妻,怎麼用得到那一個謝字,夫妻之間做的這些,還不都是應該的嗎!”
她的話音一落,身旁一直伺候在側的胭脂嘟着嘴,囔囔着與顧靖風打起了小報告“夫人一直自將軍離宮之後,一直未睡,就這麼等着將軍回來,奴婢怎麼勸夫人都是不聽,將軍還是與夫人好好說一說,到底還是身子骨重要,夫人就是太愛將軍了。”
這邊廂剛開了口說完話,那邊霓裳便已經一個厲聲嚷了過去,唬的胭脂不得不閉了嘴“胭脂,不要在將軍面前胡亂瞎沁,沒得一會我撕爛你的嘴。”
顧靖風抿了抿脣瓣,自淺聲道“以後,不要總這麼等我,三軍之中事務繁忙,我一向進出時間不定,你身子弱熬不住,就早點睡。”
“我知道的,你別擔心。”霓裳聽後,揚起嘴角微微一笑,對於他所說的話,無比的滿足,撐着頭看着顧靖風用着燕窩粥的當下,卻見他身上的衣衫微皺,想來應該在外頭淋了雨,溼了衣衫。
她起身幫着顧靖風走到裡頭尋了乾淨的衣衫來,正巧顧靖風放下了手中的碗碟“夫君身上的衣衫溼了,我幫着你把衣衫換下,明兒個拿去洗了,一會兒,讓晉中打些熱水來泡泡腳,泡泡腳睡着舒服些。”
說着話的當下,霓裳便自然而然的幫着顧靖風將外頭的寶藍色錦衣褪下,手在上頭撣了撣,卻不巧,素白的指尖在衣衫之上勾勒牽扯到了一縷髮絲,細長的發攪在她的小指尖上,讓她原本醞在臉頰之上的笑瞬間凝結。
將那一絲細發扣在了自己的手中之後,霓裳扯着微微發僵的嘴角,對着顧靖風一笑之後,退出了門,在出門之後的瞬間,笑意落下,顯得有些發冷,那樣難看!
“找人去查一查,今夜將軍在宮宴離席之後,去了何處,見過誰……”細長的髮絲現下就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割在了霓裳的心頭,在摸着那根髮絲的當下,她的心開始無止盡的刺痛着。
衣裳是新制的,今兒個爲着中秋晚宴又是第一次穿,這髮絲落在胸口的位置,曖昧的只粗粗從腦子裡過一過,便知道,這是怎麼落下的,自己不曾與顧靖風有過這樣的清熱,只能說明,有一個女子在他回來前與他如此親暱過,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那個女人……
若是,她是不是已經回來與自己搶顧靖風來了!
霓裳的手緊緊的抱着手中那一件尚潮溼着的衣衫,水樣般的眼眸變得陰寒冰冷,讓人看着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