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快看,孃親!”
在沈輕舞還在發愣着懷中的孩子不住的叫着她孃親的那一刻,自人潮之中涌來的另一波黑衣勁裝的家丁之中,一襲寶藍色雲紋蜀繡長袍的季北辰疾步走來,丰姿俊雅,只是這手上打着固定的板子,稍稍的掩去了一絲氣勢,滿是冷峻急色的臉,在看到沈輕舞懷中的小巧人兒之後,總算和緩了許多。
而在他之後,一身古香緞雪青琵琶襟襖裙的阮若歡亦疾步的飛奔而來,在看到季念青的那一刻,來不及的衝上前,似是搶奪一般的把孩子從沈輕舞的懷裡給拉了過去,毫不顧忌手上的力道,那麼大的衝力,不說季念青一個小小的孩子,便是沈輕舞都差點讓她給推的跌在地上,所幸身邊的素歌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她,未曾讓她跌下去,沈輕舞在一旁不住的皺眉,。
“青青,你怎麼能夠一個人亂跑,這麼多人,萬一讓拍花子的拐了去可怎麼好?”
“小姨,你看,我孃親回來……”
在阮若歡拉着季念青的手厲聲教訓的一瞬間,季念青的手已經直指着沈輕舞對着阮若歡出聲笑着道,話語之中滿是歡欣。
循聲望去,阮若歡的身子稍顯僵直的立在了一旁,而再看立於沈輕舞對面的季北宸時,季北宸的臉上帶着迷茫與歡喜,那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只讓沈夫人覺得這面前的三個人十分的莫名其妙。
沈輕舞在見到季北宸的那一刻,尤其是他吊着的那隻手,便一下認出了他。可男人看她的眼神卻是透着陌生,想來是根本沒能記得住,他的這隻手,是讓自己給掰斷的。
本着不惹是生非的道理,沈輕舞轉身便欲隨自己的母親踏上七香車,只是這步子還未跨出去裙襬卻已經讓一雙小手給緊緊的拽在手裡,小人兒這一次緊抱住了自己的大腿,滿是哭腔着“孃親,你不要青青了嗎?你不認識青青嗎?我是你的青青呀!你仔細看看我,看看我嘛……”
沈輕舞讓季念青這麼死死的抱在懷中,滿滿的尷尬,甚至一旁都有人開始看起了熱鬧,指指點點了起來,場面十分的尷尬……
沈夫人無奈下,只能親自出馬,上前強行的拉開了季念青抱着沈輕舞的大腿,蹲下身,沉聲的與季念青開口“小姑娘,你認錯人了,她不是你的孃親,以後在路上遇見了相似的人,是不可以亂喊的,知道嗎?”
可季念青認準了,哪裡肯聽,只嘟着嘴搖着頭,差一點便要哭出聲,萬般委屈之下的季念青只得去找了自己的爹爹,嘟嘟囔囔着,想要開口,而從詫異之中回過神來的季北宸,看着面前那娉婷的身影,如空谷幽蘭般,姣花照水。疏離寂靜,這樣高傲估計的身影與記憶之中的溫柔憨厚,蘭質蕙心的女子不同,眼角眉梢也不相似,可就這麼憑空的站着,他卻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個女人好像復活了一般……
而站在一旁從詫異之中回神的阮若歡一把抱起了委屈的外甥女,向其柔聲的解釋道“青青認錯了,這位姑娘她確實不是你的孃親,青青的孃親是小姨的姐姐,小姨難道還會認錯?”
沈輕舞不打算再參與她們的鬧劇,轉身準備上車時,一隻手已經拽住了她,且用着十分的力氣,低沉疑問的音調在沈輕舞的耳邊響起,“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好像在我的夢裡出現過?我好像……”
“我覺得你好像個登徒浪子!公子,當着你孩子的面,拽着個陌生女人的手,且用着爛大街的搭訕手段,你不覺得,你有點下流嗎?”
“你成天的做的什麼夢那麼輕浮,夢裡面盡是陌生的女子?”在季北宸的話音未落以前,沈輕舞已經一把打斷了他說的話,毫不客氣的對其叱責道,隨後在季北宸還未回神之時,一把便甩開了他的手,徑直的上了自己的來時的七香車,命趕車的車伕,啓程回府……
“人說獐頭鼠目的人長相猥瑣心思不正,沒想到,這樣的翩翩少年郎也是個登徒浪子的模樣,白瞎了那一張好模樣。”
馬車裡,沈夫人爲着剛纔的事情在一旁淺聲做着評價,沈輕舞不覺得斂脣一笑,算起來,那季北宸的話算不得是登徒子搭訕的話,自己確實與他見過,他喝的醉眼朦朧的,可不就像是在夢裡,他那吊着的一隻手,沈輕舞只搖了搖頭……
而在沈輕舞離開之後,讓阮若歡懷抱着的季念青卻已經放聲的大哭起來,淚似斷線的珠子般,止不住的往下掉,阮若歡怎麼哄也哄不住,吵着嚷着的要去找孃親。
後府裡頭那麼多與自己姐姐長得想象的女子,從來沒見季念青有過一點依賴,今兒個她卻像是吃醋了藥一般的,讓阮若歡頭疼,尤其是季北宸適才的態度更是讓阮若歡怒從心中來,無處發泄的她,只狠狠的咬着自己的牙根,努力的忍耐着。
而懷裡的季念青卻哭聲不聽,就在阮若歡以爲自己要奔潰的那一剎那,季北宸自阮若歡的手中接過了哭的抽抽喋喋恨不得發顫的季念青,柔聲的安撫着她“青青不哭,青青若想去找剛纔的那位姑姑,爹爹讓孫伯伯拍了人去找,一定幫你把她找回來,給你做孃親,好不好。”
像是打着商量的語氣,卻讓手下絞着帕子的阮若歡恨不能把手絞爛了,一旦季北宸這樣的話一出口,阮若歡便知道他便是又打起了把那姑娘娶進門的打算。做孃親,只有正室夫人才可以做嫡小姐的孃親,若真是如此,她這幾年的努力算什麼……。
這內院裡頭七八個女子就是這樣由着他一點一點蒐羅進來的,這個的鼻子像自己的姐姐,那個眼睛形似自己的姐姐,現如今剛纔的那位,哪兒都沒覺得像,就因爲季念青的一句孃親,便又想將人帶進後院,阮若歡心中發苦,恨不得想要把季北宸的肚子剖開,好好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良心,有沒有看見自己爲他癡癡守候了四年。
在阮若歡還在心中發苦的時候,季念青在聽到父親的應承的話語之後,收了淚水,只乖乖的趴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在哭泣,人羣看盡了熱鬧,匆匆散去,而季北宸的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勢必要找到沈輕舞,將她拉回來,給自己的女兒做孃親!
自白馬寺回來的沈輕舞未曾隨着沈夫人一道回府,而是讓車伕帶着她去到南絮樓,而二十九的深夜裡頭,皇帝派了人親自將她需要的那個水晶櫃子用着馬車送到了這裡,此刻衛良已經讓人在上頭裝上了軲轆,將其慢慢的送上了大廳之中半層高的蓮花臺之上。
二人高的蓮花臺中,沈輕舞讓人做了機關,只在這水晶缸到後,便將其放置入內,待要用時,便觸碰機關,它便會自動升起。
在衛良將蓮花臺擺置的妥當後,早有人將準備的溫水一點一點的注入其中,成缸的水,盡數的到在裡面,像極了一個小型的游泳池,南府送來的優伶現如今排成了一排,站在這水前大缸的面前,望着在夜明珠點綴下的大缸之中水波粼粼,像一匹迎風飄舞的綢鍛水花,有些不知所措,望而生畏着。
“你們之中有誰會鳧水嗎?”沈輕舞望着煙氣嫋嫋,水汽氤氳的水晶大缸,對着一衆的婀娜少女發問道。
南府的優伶能歌善舞,且都是各地的教坊司選拔了送上來,專爲宮中皇帝妃嬪在日常又或者宮中演戲時,消遣助樂差使,她們之中皆是天資佼佼,娉婷芳華之輩,由着李全送來了這裡,算是屈才,本就委屈,自然個個都沉默着聲音,不敢亦不願應答了沈輕舞。
沈輕舞無奈,讓素歌端了五十兩黃金出來,放置在了一旁小葉紫檀雕花的圓桌之上,隨後道“我知道你們心有不甘,認爲身在南府有朝一日那便是要一飛沖天的,可一飛沖天也是各憑本事,畢竟並非人人都是人中之鳳,我能夠從表兄的手上要到你們十人,自然你們也是回不去了,開業那一日,帝后親臨,若想一飛沖天,那就看你們手上到底有些什麼本事,能夠讓人一下就記住,若只是南府裡尋常教的那些,你們這輩子最多也只是歌舞伎,翻不到哪裡去,山外有人天外有天,別太高看了自己,這裡的銀子,是給你們的,可拿?也需要你們的手藝與本事,我這裡可不養閒人,就算李全挑了你們之中最好的送了過來,若我覺得不滿意,照樣也是可以見你們退回去的,我親自退回去的人,你們還是好好的思量,是否有出路!”
沈輕舞先禮後兵,毫不客氣的斷了這些姑娘癡人說夢的退路,打壓着她們身上原有的傲氣,在衆人皆互相相望着不出聲時,一向住在這南絮樓內的秦漣夜自裡頭款款走出,藕荷色的衣衫襯托下,似畫中仙子般美豔神聖不可方物。
兩相比較之下,這十多人的南府優伶,與之秦漣夜一人比起來,可謂自慚形穢。
“姑娘,幼時我曾學會鳧水,不知姑娘覺得,我可能派上用場?”秦漣夜對着沈輕舞盈盈福身,淺聲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