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不知怎麼的,那根筋又轉回來了,在猝不及防之時,就把這退位的詔己書又這麼放出來了,這一下,可是樂壞了國舅爺,就這麼提着自己的衣襬興匆匆樂呵呵的趕緊來向謝睿報喜着。
沈輕舞耳根子豎起來的在那兒聽着,就是可惜了自己現在不能動,整個身子麻着,真真的像極了一個活死人。
而國舅爺那兒則已經直接讓謝睿趕緊的去換了正式的衣衫入宮接受授位,連霓裳也讓謝睿就這麼拉走了,屋子裡頭就剩下了沈輕舞幹挺屍似得與天定這麼大眼對小眼着。
換了一身蜀繡玄色深衣的謝睿手牽着霓裳與她一併入宮,接受老皇帝所頒下的聖旨,繼任皇帝位,這封詔書,是衆人能夠想象與知道的,所以也沒有多大的驚訝,那些個跟隨着國舅爺,跟在他後頭以他馬首是瞻的官員們,自然也是覺得否極泰來,而在老皇帝退位安坐太上皇之後,咱們的這位新皇帝便下詔,恭迎自己的髮妻入主中宮,且後宮只這一位皇后,不納妃妾,瞬間,便引來一片譁然。
那些個指望着新帝登基,大選秀女的朝廷命官們,當下便耷拉着一張臉,開始不幹了,一羣人紛紛諫言着。
“皇上,選秀實乃綿延皇嗣的終生之際,秀女們爲皇家開枝散葉,那是一個對於皇家而言,最爲重要的一樁事,你初初登基,身後未有子嗣,怎麼能夠不納妃妾,閒置六宮呢。”
“皇上,這後宮選秀,是歷來的大事,這世上就沒聽說過幾個不納妃妾的皇帝,您爲子孫計,也不能夠立下這道旨意。”
“懇請皇上收回聖旨!”
“臣,懇請皇上收回聖旨!”
瞬間,紫宸殿的大殿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你一言我一語,說不出的熱鬧,羣臣們紛紛下跪,拼死諫言,一片赤膽忠心可昭日月,可剛剛收着老皇帝的退位詔書連皇位都不曾坐上的新皇帝,就這麼絲毫不顧那些人說話聲音的就這麼自己坐在了紫宸殿內的通往那九重天上那座寶座的臺階之上,與自己的妻子各自看着底下已經臉紅脖子粗的大臣們。
隨後還指揮着身邊的內監趕緊的給那些個說的恨不得氣喘吁吁的大人奉茶,一副你們繼續,我看熱鬧的模樣,讓大人們紛紛住了嘴,就這麼傻愣愣,直勾勾的看着這位新上任的皇帝。
聲音漸止,謝睿冷着一張臉,淡笑着“繼續,你們繼續,接着說,我還沒聽夠呢!”
“臣惶恐!”而底下的大臣們現下也摸不清這位主子到底是個脾氣,只紛紛躬身開口道。
“惶恐嗎?你們哪裡惶恐,朕不覺得,那些個提議說要廣納妃妾的,來來來,舉個手,或者往前站一步,我瞧瞧,都是誰家的,是不是你們家都有個女兒,若是這樣,誰家有兒子的,也往前站一步,各自相配一下,覺得合適的,朕現在就給你們賜婚,做了兒女親家如何?”
謝睿一隻手牽着霓裳的手不曾鬆開,另外一隻手便在那兒揮舞着,指揮着一衆人,讓那些個原本還在熱切着希望他收回成命的大臣們,當下僵硬了臉,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想要飛黃騰達是好事,畢竟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誰都怪不得了你們,可你們以爲往皇帝的後宮送女人是很光彩的事情嗎,身爲忠臣,難道不是應該勸說皇帝少近女色,多理國事纔是好事嗎,越國剛剛經歷過你們難不成忘記了,爲什麼那麼多的皇子皇孫,到最後,這個皇位會落到我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頭上,你們真的忘記啦!
既然我謝睿已經是個皇帝,那我開的口說得下就是金口玉言,不能更改,身爲天子,連這點權利都沒有,那根爛泥有什麼區別,什麼事情都操縱在你們的這張嘴裡頭,用一句忠言逆耳就來左右我謝睿的人生,你們覺得能夠嗎!”
“臣不敢!”
底下的人面對謝睿這一通的長篇大論之後,紛紛低下頭,跪在地上再一次的請罪,而謝睿則拉着霓裳從那臺階上站起,隨後指着這身後的金龍寶座,對着底下百官道“那你們現在還有異議嗎,若是沒有,朕就帶着朕的皇后,坐上去了,要是覺得還有異議,那你們自己同老爺子商議,再找個合適的人選,要不然,就小十八,反正是個黃口小兒,好擺弄,你們只要他坐在那上頭,不管拉屎拉尿,你們自己在底下做足了一番忠臣的模樣就好,其他在不需要管的,你們覺得如何?”
十八皇子是老皇帝最小的一個兒子,現在不過五歲,因爲年幼,所以在這次的事件之中,是唯一一個活的好好的皇子,在謝睿的話音落下後,底下的臣子們瞬間噤了聲,他們都不是傻子,這新帝現下是指着十八皇子在辱罵他們把他當成了傀儡皇帝,打算越俎代庖的幫着處理事情外,更是用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思,與他們對峙着,一副想要撂挑子的市井之氣,果然,這位皇帝,比那些個自幼在皇宮裡頭養成的皇帝,更不好對付。
完全的不按牌理出牌,一副天馬行空我行我素的模樣,可這說出來的跳跳道理,你又不得不認,這真的讓人非常的頭疼。
現下,面對這位新君主的話,所有人只能把身子埋首到最低,高喊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一聲高喊,便算是確定了咱們這位新君的地位,從今以後,誰都不敢在多言一句,尤其是在這帝王的後宮瑣事之上。
就這麼,霓裳尚還在發愣的當下,整個人就已經由着謝睿拉着自己走上了那九重高臺的最高點,睥睨一切,看着這底下紛紛跪着的羣臣,有些咋舌。
“從今以後,我若活一萬歲,你便活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差那一年,你若去了,我就早早的跟你一塊去,黃泉路上,我們也一起走,在這路上有個伴兒,我從小怕冷清,這個位置,你一直陪着我,讓我這麼熱熱鬧鬧的,別真成了孤家寡人,這兒太冷!”
天家富貴,他謝睿一天都不曾享受過,冷情人暖,打小的便學的通透,現下,站在這至高之點之上,身邊有個霓裳這麼陪着,他覺得自己的血是熱的,心是熱的,這個皇宮,太冷,也從沒有給過他一點所謂的美好記憶,所以,他討厭這裡,可現下,站在這衆人之上,誰都無法匹敵的位置之上之時,他才深覺,這裡的不容易。
他不需要那些個虛情假意的人來陪伴自己,霓裳現下,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不要緊,哪怕她冷一輩子都不要緊,至少霓裳不是那些個帶着兩瓣面具的人,活的很是虛假就夠了!
而霓裳,在聽到謝睿衝着自己耳邊的那一聲耳語之後,徹底的有些震驚,只愣愣的看着身邊的謝睿,實在有些摸不透他。
一樁交易的婚姻,從前他是醫者,她是病患,現在,他與她各自有着自己的思量,各自對立,可看着聽着,霓裳覺得謝睿好像真的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妻子一樣在對待,可一個不想與他同房,不想與他生孩子的妻子,這還算是個妻子嗎?
一年兩年,皇后不生養,皇帝唔子嗣,到了那個時候,底下的那些個大臣們還會像現在這樣,一個兩個的,那麼好說話,霓裳不相信。
“謝睿,你知道我的過往,也知道我與你之間不過是筆交易,你又何必把話說的那麼死,開選秀,選秀女,讓那些人爲你生兒子,難道不該是你做君王該做的,我並沒有想過,要和你像一對正常夫妻一樣生活,你可以在以後的人生裡,選擇自己所看上的女人,我會恪守婦道,在後宮之中絕不生事,你其實並不用……”
“鑽不出從前,那我就等,不想給我生兒子,那就不生,你哪裡來的那麼多歪理,年紀輕輕的人,倒像是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說不選秀女就不選秀女,我從小在寺廟裡頭呆慣了,我不好這口女色,況且,這世上誰也沒你漂亮,怎麼樣,這樣的話,你聽了歡喜不歡喜?”
在霓裳抿着一張脣很是艱難的與謝睿在這大殿之上,寶座之前說着心裡話剖白的當下,餘下的話,當謝睿一併的給堵在了肚子裡,一字一言,讓霓裳只震驚的看着她,那一汪努力做到平靜的心湖,像是讓謝睿的一席話所擊中,現下里頭激盪不已,像是在做着天人交戰一般。
“在我面前,你只做你自己就好,今兒個想不通,那就明兒個在想,一日想不通一日,一年想不通想一年,後頭的日子還長着,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是不是,我就喜歡你毫不做作的模樣,比誰都好,比誰都漂亮,這世界上誰我都看不上,我就看上了你,就這麼簡單,不愛生孩子,那就去舅父家抱一個,他家孩子多,怕什麼!”
在所有人雙膝跪地,俯首等待着皇帝叫起之時,高臺上,咱們的新任皇帝謝睿正輕聲言語的哄着皇后,那殷切的模樣,讓人只覺得,再談選秀,真心無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