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享受了片刻靈火石的舒適溫度,吳凡方纔滿臉不情願的爬出木桶。他擦乾身子,光着上身,在牀上盤膝而坐。
少年的肌膚,有着典型富家公子的白嫩,一看見就沒有經歷風霜曝曬。手臂上雖說也有幾道分明的肌肉線條,卻是鬆鬆跨跨,沒有幾分力氣,中看不中用而已。
他雙手結印,片刻後,天地靈氣隨印決漸漸聚攏在他周圍,隨後一絲一縷的環繞着,涌入他的口鼻。
靈氣隨經脈流轉,漸漸轉變爲一絲灰白色的靈力,儲存在臍下的關元穴內。
令得吳凡詫異的是,此次靈氣化力的速度,竟要比平常快那麼一丁點。快了這麼一點,其實差別是不大的。若不是他向來感官敏銳,甚至無法察覺。
吳凡也不理會,閉目凝神,潛心吸收轉化着天地靈氣。
次日清晨。
五更天就被提着耳朵叫醒的吳凡抹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面前一襲紅衣的慕嵐,旋即打着哈欠道:“怎麼着,大早上的,又要去跑步啊?”
慕嵐轉身,只道:“你跟我來就是了。”
她領着吳凡,到後山一處茂密的楓林裡。吳凡隨手扯下一片楓葉,放到鼻子上嗅嗅,只覺一股淡淡香氣從鼻入腦,神清氣爽,那早起帶來的倦意,也隨之淡去了。他詫異道:“今天這白楓怎麼這麼香啊?”
慕嵐站在隨風輕舞的一樹楓葉下,冷淡道:“這不是普通的白楓,你仔細看看,它的葉柄中央有一道青紋。這種稀有的青紋白楓,每天的這個時候,會散發一種被稱爲楓香素的氣體。所以聞起來特別香。”她說着,看了吳凡一眼,“我看你來到風炎宗後,從來沒有起得這麼早吧?”
吳凡摸摸眉毛,乾咳兩聲,道:“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慕嵐道:“脫衣服。”
吳凡後退半步,:“你又想幹什麼?”
慕嵐秀眉微蹙:“讓你脫你就脫,廢話什麼。”
吳凡捂着領口,堅決搖頭。
慕嵐翻了翻白眼,玉手一揮,天地靈氣凝聚成無數把細小的利刃,彷彿沼澤裡的食人魚羣,風暴般向着吳凡席捲而過。
風暴過後。吳凡上身的衣服被盡數切割成碎片,隨風吹散。
吳凡手擋着胸。吃驚道:“你都能引動天地靈氣了啊?你現在到什麼修爲了?”
慕嵐道:“比你高就是了。”她一招手,四周捲起風來,楓葉如雪,片片起舞,成千上萬的葉子,旋轉着在兩人頭頂聚攏成球。隨後那球的周圍,流轉起滾滾靈力,彷彿無形的磨盤,碾壓着楓葉。
在這種碾壓下,楓葉被統統絞爛,一滴滴帶着些許翠綠之色的汁液,滴落在吳凡的身上。
吳凡伸手將其抹勻,只覺一股清涼之意透過皮膚,骨子裡都涼爽起來。
然而,下一刻,靈力流轉的速度瞬間加快。青紋白楓的汁液暴雨般傾瀉在吳凡頭頂。
吳凡全身都沾滿了粘糊糊的汁液,他睜着雙眼,看着慕嵐。彷彿要她給出一個解釋。
慕嵐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攏了攏額前被風吹亂的秀髮,轉身離開,“修靈兩個時辰,今天上午的訓練就算完成了。對了,這個。”她指着一滴不小心飄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汁液:“這個不能擦去。”
“你大爺!”吳凡被綠色汁液覆蓋的臉上,露出悲憤萬分的表情。但他迫於慕嵐淫威,只得老老實實的吐納修靈。令他驚奇的是,此次他吸收的靈氣,竟是帶着股與清紋白楓相同的淡淡香氣,而且靈氣的品質,也要比往常高出不少。
楓林之中,吳凡耐着性子,盤膝修靈,落在他身上的青紋白楓的汁液,漸漸風乾成一層翠綠的薄痂。天地靈氣,在他身體周圍高密度的楓香素的浸染下,帶上了一股極淡的楓葉清香。這種品質更高的靈氣,在他全身經脈中徐徐流轉,源源不斷的轉化成比以往更加精純的靈力。
“白師兄,這就是你說的那片青紋白楓林嗎?”一男一女兩個弟子,走進樹林。
那白姓弟子神色頗爲得意,只道:“李師妹,師兄可沒騙你吧?”
女弟子神采飛揚,笑道:“聽說吸收這裡的靈氣,能使靈力更加凝實呢。”
白姓弟子看着她俏麗可愛的面孔,不由得向她靠近一步,聞着她身上幽蘭之香,心頭一蕩,柔聲道:“這樣的好地方,我可只告訴師妹你啊。”
師妹兩頰飛紅,低下頭去。
白姓弟子見她嬌羞無限,更看得癡了,不禁去拉她的手,師妹掙脫不了,咬着脣,只有任由他拉着。她瞧着他滿臉的情愫,生怕他再做出什麼無禮舉動,只低聲道:“師兄不是帶我來修靈的麼。”
白姓弟子又慚又愧,忙放下了手,領着她朝林子深處走去。
這片楓林並不太大,兩人走了片刻,只見林子中心,楓香素最密集的地方,盤膝坐着個赤着上身的少年。
少年全身上下覆蓋在一層綠痂下,看不清容貌。
師妹猛的瞧見這怪人,不禁一嚇。道:“這人是誰啊?”
白姓弟子眉頭一皺,他向着綠痂怪人拱手道:“閣下是?”
綠痂怪人說了幾句話,但他嘴巴被綠痂封住,在白姓弟子聽來,只是嘰裡咕嚕,什麼也聽不清楚。
師妹愈發覺得怪異,拉着白師兄的衣袖,說道:“這怪人在這裡,我安不下心來修靈。”
白姓弟子卻不在意什麼修靈,只是這怪人在旁,自己縱有滿腹情話,也不便與師妹說起。
師妹撅着嘴,道:“你不把他趕走,我就回去了。”
白姓弟子大驚失色,他費盡功夫,好不容易借“去青紋白楓林修靈”的名義將師妹約了出來,怎肯輕易放她回去。
他沉聲道:“在下風炎宗天殿弟子白嘯雲,此爲我風炎宗領地,還請閣下離去。”
他心想這人行爲怪異,定是宗外的修靈者,絕非風炎宗名門正派的弟子。自己亮出身份,料想這怪人顧及風炎宗的名頭,便不會與自己爲難。
青痂怪人嘰裡咕嚕。卻不離開。
白嘯雲本也是心高氣傲之輩,見這怪人兩次都是如此,心裡懼意漸變爲怒氣,他靈力自指尖涌出,去查探怪人的修爲,一查之下,卻令他哭笑不得。原來這面目詭異的青痂怪人,僅僅只有靈士二段的修爲。他懼意盡消,大步向前,指尖靈力凝聚,道:“你究竟是何人,爲什麼來我風炎宗。”
青痂怪人又是嘰裡咕嚕。
白嘯雲冷哼一聲,道:“你還不說,就莫怪我揭開你這“面具”了!”他說着,指尖處靈力化刃,在怪人臉上的綠痂上一劃。
綠痂掉落,露出張咬着牙的清秀臉龐。
白嘯雲也吃了一驚,:“是你,吳凡?”
吳凡吐掉嘴裡的綠痂碎片,嚷嚷道:“我都和你說了三遍了!你着什麼急啊,還有一個時辰,我就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來了。”
白嘯雲皺眉,“吳凡,你發什麼神經,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吳凡偏過頭,道:“跟你沒關係,你要來我不介意,但你要我走,就得再等一個時辰。”
師妹被攪得沒了興致,怏怏道:“師兄,沒意思,咱們走吧。”
白嘯雲哪裡肯走,他俯下身,在吳凡耳邊輕聲道:“這次算我求你了,大不了以後幫你逃功課。”
吳凡眼睛一亮,卻馬上暗淡下去,嘆氣道:“不行,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走。”
白嘯雲咬牙怒道:“吳凡你別太過分了,你是知道的,我要把你強行趕出去,是易如反掌的事。你想想看,到時你除了丟臉,還能幹什麼!”
忽聽身後一個冷冰冰,彷彿雪山岩石間冷咧泉水的聲音道:“他還能跟你決鬥。”
白嘯雲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馬尾高束,紅衣似火的少女一步步走來。
白嘯雲道:“你說什麼?”
慕嵐沉默。
吳凡嘆氣搖頭,道:“她說我還可以跟你決鬥,慕嵐說話從來不說第二遍的。”
白嘯雲愣了一下,才道:“你要和我決鬥?”
吳凡道:“若你不趕我走,我自然不會向你挑戰決鬥。”他一面說着,一面向白嘯雲擠眉弄眼。彷彿在說:“大哥,我也不想啊,你行行好快走吧。”
白嘯雲這才明白吳凡是受那紅衣女子所迫。但師妹在旁邊盯着,自己也絕不可退縮。只當沒看見吳凡眼裡的意思,道:“你必須離開。”
卻聽慕嵐道:“風炎宗雖禁止弟子沒私自打鬥,卻允許公平的決鬥。吳凡,你向他挑戰決鬥吧。”
吳凡心裡暗道:“我才靈士二段,他都有靈師修爲了,哪裡公平啊!”他嘴上卻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只能向長老申請決鬥了。”
白嘯雲也想不到吳凡真敢向自己挑戰,一時說不出話來。
慕嵐冷冷看了白嘯雲一眼,道:“決鬥既已約好,你走吧。”
白嘯雲愕然,心道不是因爲趕吳凡走才約戰的嗎?怎麼最後反倒要自己走了。但他聽說過慕嵐在石臺上以陣法相抗白霖穩佔上風的事蹟,知道自己絕非她的敵手,不敢不走。
師妹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小聲道:“真沒用。”負氣徑自離去了。
白嘯雲追過去,回頭狠狠看了吳凡一眼。
——他攜師妹而來,卻被一女子一語嚇走,在師妹面前大大丟臉,只把這罪名怪在吳凡頭上。
待得白嘯雲遠去,吳凡才泄氣道:“慕嵐,我打不過他的。”
慕嵐冰冷着聲音道:“打不過的後果,你是知道的。”她看了看碎落在地的綠痂,道:“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還有一個時辰。”她手指一動,地上的痂片被靈力牽引,片片重新貼在吳凡愁苦的臉上。
她轉過身,眉心處一絲詭異的血紅光芒一閃而逝。在吳凡看不到的,此刻她的臉上,佈滿淡淡的憂鬱,她心裡低聲嘆息:“吳凡,你是不能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