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幫安雅洗完澡擦乾身子,拿出睡袍幫她套上,自己也穿上,吹乾頭髮後扶她回到臥室。從衣櫃裡拿出舒適的睡衣,乾淨的淺色內褲,轉身看着坐在牀沿上的安雅有些沉悶,輕聲問道:“在想什麼?身體感覺如何,要不要找桑邪回來幫你看看?”
安雅覺得自己剛纔太丟人了,現在想想又有些稍有不甘,所問非所答:“都說*一刻值千金,我感覺我丟了萬金不止,心好痛。”本就是一張青澀稚嫩的臉,現在倒有一種楚楚可憐的可愛模樣……
“竟胡說!快把衣服換上,我去把頭髮吹乾,順便把浴室收拾一下。”
安雅伸手接過睡衣,看着唐宋轉身走進浴室,沒一會兒吹風機聲音響起,她驀然的笑了。
因爲她聽見唐宋繁亂的呼吸和慌亂的心跳。
將一切收拾完,唐宋走出浴室看見安雅已經老實的躺在牀上。輕手輕腳從衣櫃裡拿出寬鬆的睡衣,卻聽見安雅喃喃的聲音響起:“第二個抽屜裡,有全新的內衣褲。”
“你怎麼還沒休息?”順着安雅的提示,唐宋拉開第二個抽屜,將衣服換好,烏黑的長髮如海藻一樣,蓬鬆的灑落在後背,擡手輕撩,順着牀沿邊坐下來,問:“現在身體感覺如何?”
“我只是失血過多,養養神就好,我若睡就要睡很久,之前消失那段時間,其實我就在睡覺。”安雅說着,將唐宋的手握住,“不過……等我好了,你得好好給我補補。”
“嗯?”唐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心疼的厲害,不補回來很傷身的。”安雅不滿怪嗔的說道。
“……”唐宋剛恢復正常的臉色又紅了起來。擡起另一隻手,輕敲了下安雅的額頭:“之前不覺得你這麼沒正經,倒真的挺會裝的。”
安雅一臉無辜的捂住額頭,抿脣道:“你竟捨得彈我……”
唐宋知道她彈這一下,根本就沒有用力,不過還是心疼的覆上她的臉頰,用拇指幫她揉了揉,雙眸對視,低聲道:“那麼心疼,爲什麼,你……沒有……”
安雅反握住唐宋的手,她知道唐宋在問什麼,微微一笑:“我覺得還不是時候,不過見你剛剛彈我,那便下次吧……下次我絕對不饒你。”
唐宋一聽,突然淡淡一笑:“你還想下次?”
下次,是誰不饒誰?
安雅好像讀懂了唐宋的言外之意,挑眉反問:“難道你不想嗎?”
……
“……你又彈我?”
“我彈你怎麼了!”唐宋拿出了平時對待唐清的架勢,“雖然你真實年齡很大,但按身份證上算,你可比我小,我自然可以彈你了。現在乖乖躺着,我去弄點吃的,你不用吃飯,我可是有點餓了。”
在墓裡呆了大半天,又經歷那麼多事,她真的餓壞了,確切的是她害羞了。
“王伯應該有準備食材,你隨意弄點,或者等我養養神幫你做……”話音剛落,便聽見雅苑外面傳來了清亮的聲音,“有人嗎?”是樂文瑤。
唐宋聽見樂文瑤的聲音,笑道:“有文瑤在我自然不會餓肚子,你好好養着。”她起身幫安雅將被子蓋好。
安雅點頭回應,目送走唐宋之後,神色微沉。
她在想朝聖大師的那番話“暖玉入心,玲瓏在側”,莫非這玉玲瓏並非是之前所理解的那般。
玉是指連陰牆嗎?
玲瓏……
現在想來安雅真的有些後怕,如果沒有紫色幽曇,她又用了血印,恐怕早已經……
後面的思緒,被外面的聲音打斷。
“法醫姐姐你醒了?神婆她沒事吧?”樂文瑤已經換了一身休閒衣,手拎着白色的外賣袋,走過木橋,看見唐宋的身影,快走兩步,問。
“她沒事,目前在休息。”唐宋沒想到樂文瑤會這麼晚來這裡,“你不是去了醫院,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都檢查了,沒事。反而是吳文浩比較嚴重,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了。我想到你暈着,神婆受傷了,就給你們送些吃的來。”言落後,樂文瑤打量着周圍,問:“她呢?”
唐宋好像聽出了什麼,帶着樂文瑤來到餐廳,迴應:“桑邪出去了,不過我是真的餓了,你吃了嗎?”
“哪裡有時間吃!從醫院出來,我去急着洗澡換衣服,讓他們去打包東西。”說着樂文瑤將袋子放在圓木桌上,將打包盒一個個拿出來,打開,“我也不知道法醫姐姐你喜歡吃什麼,就讓他們根據我喜歡的菜式,一樣買了一些,你嚐嚐。”
圓木桌子一下子就被打包盒填滿了一半,清蒸魚、油燜大蝦、竹筍燉雞、還有各種青菜……
看着這麼多菜,唐宋笑說:“我和你哪裡吃的了這麼多。”
“我可是很能吃的,何況都是菜,不會吃不下。”說着,樂文瑤已經拿出方便筷子,掰開放在唐宋面前。
唐宋只笑不語,接過筷子,兩個人靜靜的吃飯。
東西比想象中好吃,可能真的餓了,唐宋足足吃了一碗米飯。更讓她意外的是,樂文瑤真的沒騙她,她買來的東西,基本沒有剩下全吃了,看來這丫頭不僅是餓了……
樂文瑤吃飽後滿足的放下筷子,見唐宋剛要收拾,沉眉道:“法醫姐姐,先別收拾了,你可以……陪我出走走,消消食嗎?”
唐宋停下手上動作,盯着一旁欲言又止的樂文瑤,微微笑道:“自然可以。”
二人沒有多停留,離開房間穿過木橋,本想找一處幽靜之地,卻發現右邊的石子路分出一條小徑,通往一片人造的竹林。雙眸對視下,默契的朝着那條路走去。
一路走來,樂文瑤一字未說,唐宋知道她還在思考要如何說。卻將目光落在兩邊竹枝上掛着的青燈,隔段距離就有一個,燈火幽幽,真沒想到這裡會這麼大。兩邊竹影隨風搖曳,悉悉索索的發出響動,彷彿真的身在一片竹海間。
沿着這條青燈搖曳的小路一直走,到最深處,她們看見一個亭子。
樂文瑤看着那個亭子,還有石匾上刻着兩個篆體字“瀾亭”,輕嘆一聲:“這一路走來,我一直想着一個我想不通的問題,現在看着這裡的一切,原來……神婆她真的不屬於這個時代,難怪她總給我一種錯覺,還有爺爺對她的信任,現在想想也倒是說得通了。”
唐宋沒想到樂文瑤的開場白是這個。
想來也是,她與樂文瑤都出生在這個時代,接受的都是現代教育,安雅和桑邪就好像從書本里走出來的歷史人物。她望着四周雅緻的環境,突然覺得,目前的時代太過喧囂了。
而安雅和桑邪,她們本身的氣質就應該,也最適合生活在這樣寧靜的世外桃源裡,只是這裡是被人特地打造,多少失了幾分真。但對她和樂文瑤而言,這方遠離塵世的雅舍,亭臺,青竹和幽燈,聊一些夜話,在有意境不過。
兩個人就坐在亭內兩邊的石階上,遠處的燈影投下,拉長了亭中兩人的影子。
亭外,絲絲涼意的夜風吹過,伴隨着竹林有序的聲響,樂文瑤看着唐宋,終於忍不住問:“法醫姐姐,你不怕嗎?”
唐宋轉頭回看她,“那文瑤,你怕嗎?”其實在問這個問題之前,唐宋已經有了答案。
如果樂文瑤真的怕,又怎麼會拿着外賣,這麼晚還從醫院趕來。
樂文瑤聽見唐宋這麼問,抿了抿脣,思考着迴應:“我也說不出來,我把你和神婆當朋友……哪怕知道了神婆可能不是普通人,我也會擔心她,因爲我相信,她不會害我。”
雖然那一刻的安雅,讓她真的有些害怕。
唐宋喜歡樂文瑤心直口快的性格,又問:“……對桑邪呢?”
樂文瑤垂着頭,沒有馬上接話,因爲她不道要怎麼回答,不耐煩的擡手撥了撥那頭白絲,嘆道:“我就是不知道,纔想和法醫姐姐你說說。”
唐宋輕笑:“那我洗耳恭聽。”
“法醫姐姐!”樂文瑤聲音都挑高了一倍,沒想到這個一向嚴肅的姐姐,也有開她玩笑的一天。
“其實,我覺得這個問題,文瑤並不用問我。”唐宋見她不滿了,微笑應道。
樂文瑤不解的“嗯?”聲,“爲什麼?”
“我對桑邪並不是很瞭解,我只是從安雅那裡得知,她算是安雅的表姐……”唐宋說着,見樂文瑤微妙的神色,不解問:“怎麼了?”
樂文瑤想起第一次見桑邪,她所說的話,如果神婆是她的表妹,扣上雅苑裡的人……冷笑一聲,她果然被這個女人耍了,分明就是有目的接近她。聽見唐宋的問題,無奈的將第一次看見桑邪的情形告訴了她。
唐宋先是一頓,隨後輕笑:“這麼看,桑邪也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冷漠,也挺可愛的。”
“可愛!?”樂文瑤擺擺手,一臉嫌棄:“她那叫心機,什麼可愛。”
“文瑤,其實你來這裡,主要是看桑邪的對嗎?”唐宋見樂文瑤驚訝的目光看着自己,擡手指着鎖骨處,“看的出,她受傷,你很擔心。”
“纔沒有……”樂文瑤看向一旁,底氣不足的應道。
唐宋嘴角抿着淡淡的笑意,雙手環膝依着石柱坐在那兒,盯着那天空點點繁星,喃喃自語:“我一直不信命,更討厭算命的人,我一直覺得這個世間不可能存在輪迴,可是認識了安雅之後,才知道……原來真的存在那樣的世界,一個我不僅遇見過,還與其擦肩而過的世界。文瑤,我突然覺得我和你很幸運。”
樂文瑤隨手揪斷一根牆頭草,在手裡擺弄,聽見這話轉過頭看向唐宋,稍稍怔住。眼前女子消瘦的輪廓映在迷濛的燈影下,烏黑的髮絲隨風飄起飄落,特別是立體精緻的側顏此時微微上揚,就好比是一副價值幾何的藝術作品,讓人挪不開眼。
“安雅說,我與她的宿命源於秦朝,而她與桑邪的關係……想必你與桑邪一樣,在那個時候可能就認識了。”
樂文瑤聽見這些多少有些驚訝,原來神婆和妖女是秦朝人?可一想到唐宋的話語間,流露出的色彩,她恍然大悟,“法醫姐姐,你跟神婆……?”
唐宋轉頭看向正在注視自己的樂文瑤,沒有否認的點點頭。
得到答案的樂文瑤眨了眨眼睛,誒呀一聲,笑的特別開心:“我就說嘛!看你和神婆之間的默契,哪裡像是普通朋友,而且我也覺得你們倆挺配的。”
在唐宋眼裡,樂文瑤是第一個知道她與安雅關係,又祝福她們的人,笑笑應了聲謝謝之後,又問:“不過,我覺得你與桑邪也挺配的。”
“法醫姐姐你一定是看錯了,不可能!我和妖女一點都不配!”
見樂文瑤這副摸樣,唐宋倒有點心疼桑邪,雖然不知道她們之間的故事,只是一想到安雅,恐怕也不會很輕鬆。
“文瑤,你還記得安雅送你的雙刀嗎?我記得,安雅曾經好奇過你的刀套,我見上面有刻着的文字,是什麼?”唐宋好奇道。
“一把刻的是瑤,一把是桑……”樂文瑤神色一頓,說:“法醫姐姐,你是說……”
唐宋順着樂文瑤的話,頭微點,“很有這個可能,我想安雅也不會平白無故送你這兩把刀,或許它們本就屬於你,而改劍爲刀的人,我想應該就是桑邪。”
樂文瑤:“……”
“所以,那些你想不通的事,需要桑邪來親自與你說明才行。”唐宋說:“至於結果,我想那個時候你自然會有答案,不過別去逃避這個問題,這樣對桑邪並不公平。”
“我還覺得對我不公平呢!”樂文瑤一臉不滿道:“就算那刀是她的,也是上輩子的事,關我什麼事。”
畢竟她什麼都不記得,雖然不討厭桑邪,但是如果是因爲這樣就……她實在想不通,也不能接受。
“起初我也有這樣想過。”對樂文瑤的反應,她並不以爲然,眸光沉靜,淡道:“可如果不是因爲那些種種,她們又怎會拼死相救呢?”
想着在墓裡的情景,那一瞬,桑邪神色裡流露出的情感,樂文瑤頓時語塞。
“……與朋友相約,先到的人等上一會兒,都會發個信息或者打電話問另外一個人到了哪裡。而她們卻在這無盡的生命裡,無休止的等待着,我想象不到這個世間,除了安雅還誰可以這樣耐心的對我。所以才覺得……你和我是幸運的。”唐宋低下眉。
“可是法醫姐姐,你真的一點……一點都不怕嗎?”
“我怕……”唐宋眉目沉靜,看着右手的掌紋,低聲道:“我怕時間,過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