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方敏的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打頭瞧進來的男人,先被煮水聲吸引,又警惕的落在端坐在裡面的身影上。
按理說,門就這樣被陌生人打開,換來的應該是驚嚇,爲什麼這個女人不僅不害怕,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
打頭的男人只是稍稍一個停頓,便立刻讓開身位,讓陸離走進來。
陸離看見正準備煮茶的工序時,神色也略有遲疑。
“陸小姐,去而復返,所爲何事?”玄洛說着從一旁,拿出兩個紫砂杯,放在對面,擡手示意陸離坐下,“這麼晚喝太濃的茶對身體不好,天冷,我們喝紅茶如何?”
身邊的人剛要開口,卻被陸離打斷,她將手包遞給第一個進來的人,大大方方的坐在玄洛對面,挑起眉梢,“你不怕我?”
玄洛將紅茶捏在手上,聞了聞了,優雅的放入紫砂壺中,“這是上等的羣芳最,口感極佳,陸小姐可喜歡?”
陸離看了眼那茶,一臉無所謂的應了聲:“可以。”
玄洛擡眼,掃了下陸離,“你不懂茶,所以,你不懂她。”
陸離眉頭還沒皺,開水聲直接打斷了她要說的話。
玄洛拿起水壺,將熱水倒入紫砂壺裡,合上蓋子,纖細修長的手指握着,晃了晃又把水倒掉。又倒入新的熱水,隔了幾秒纔將紫砂壺裡的茶水倒在杯子裡。
“紅茶要熱着喝。”
房間裡飄散着陣陣茶香。
陸離見玄洛捏起茶杯,在鼻子前聞了聞,輕抿一口,也跟着拿起來,抿了一口。
“你說我不懂方敏?我與她高中就認識,考同一所大學,大一的時候她和我表白說她喜歡我,我們相愛了四年,你居然說我不懂她?”
“這麼說來……”玄洛垂眉淡淡的飲完杯裡的茶,又倒滿,“她更不懂你。”
陸離目光滲出一絲寒意。
“如果讓她知道,你嫁給郭家不過是爲了錢。用計讓他與大夫人協議離婚,又設計讓他陷入溫柔鄉,導致身體內損外虛,無法再與你行周公之禮。可能再過一年,郭家的一半財產就都是你的囊中物了。”玄洛脣角微勾,無視陸離陰冷的目光,“你說,如果她知道這些,會怎麼看你?”
“她根本不會信。”陸離對此沒有否認。
玄洛掃了一眼門口的五個男人,淡道:“你今天本不是來殺我的,看來陸小姐要改變主意了。”
沒等陸離開口,玄洛接過話:“那個資料我看了,上面的是催情的東西?也對郭二少爺用過了吧。”
陸離:“……”
“其實你今天的目的,就是想讓她看那個資料,不管是做給我看,還是讓她事後負責,都是你的目的。無奈,我回來的不是時候,你便臨時改了主意,你猜我肯定會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內容。”玄洛說着同時又倒了一杯,女人沒有起伏的語氣繼續,“就算,我沒看,你讓他們來的目的,也是一個道理。”
陸離冷笑一聲,“你很聰明。”
“多謝陸小姐誇獎。”玄洛捏起茶杯,品了品,又搖了搖,“我之所以等你,是想對你有所警告。”
陸離聽見“警告”二字,差點笑出聲來。
“在她心裡,你始終是她曾經最在意的人,不要輕易破滅了這個念想。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讓她認爲自己身爲警察,看得透那麼多壞人,卻看不透曾經身邊最親近的人。”玄洛擱下茶杯,擡眉道:“我說完了。”
玄洛話音剛落,那五個身材壯碩的男人,一一失去了知覺,倒在地上。
陸離聞聲後,驚訝的回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房間裡又多了一個男人。她察覺玄洛站起來,目光直直的看向玄洛。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玄洛纖細的手指沿着沙發靠背劃過,盯着地上昏迷的五個人,“他們是郭家的人?還是你自己的人?”
陸離剛要開口,卻嚇的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打頭的那個男人,身體竟然飄到了玄洛跟前,不僅如此,還有他脖頸處在往外不停的溢着血。
血留在玄洛的手掌中,凝聚成一塊兒圓形的晶狀體,隨着血液的增加,也在一點點變大。
“乾淨的血比我想象的要多,看來他並不知道你具體要他做什麼。”玄洛說着,將血含在口中,眼眸浮現如血一般的暗紅色,看向已經嚇傻的陸離,“別怕,因爲你在她心裡的位置,我便不會殺你。”
“你……”陸離掃了眼銀川,指着玄洛,“你……你們都不是人!”
“人?”玄洛冷笑一聲,“相比你的無情和冷血,我更像是人。我會盯着你,不管你走哪裡,如果……再做出那些我見不得的勾當,你的下場會比他慘十倍不止。”
陸離身子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摔在地上。
“送她下樓,回來將這裡清理乾淨。”玄洛將桌子上文件夾丟在陸離跟前,對着銀川點了下頭。
銀川帶着陸離和地上的文件消失了,這驚人的速度,陸離基本還沒從上一個驚嚇走出來,大腦一直處於空白中。
在她雙腳落地,看見門外自己帶來的人時,陸離瘋狂的朝着那個方向跑去。
外面人不知道怎麼了,上前一步扶住驚慌失措的陸離:“夫人?”
陸離惶恐的轉身朝着樓道看去,銀川早已不在原地,看着手裡的文件,第一時間爬上了車。
“快走!快走!”
那人本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見她神色不安,一臉惶恐,就沒有多問,將車子啓動迅速離開。
銀川回到房間時,玄洛已經飲完了五個人的血,可是在他看來,玄洛目前的身體就好像是個無底洞,以往都不會這樣。
“主人?”
“將這裡清理乾淨,不要留下血腥氣。”玄洛回身去收拾茶具,見銀川還站在原地,一臉的擔心,她脣角微勾,“我曉得你好奇,我爲什麼會管這些。方纔那女人心機頗深,而我……只是對郭家有所猜忌罷了。”
玄洛見銀川依舊擔憂的樣子,笑道:“我沒事,殘心蠱對我的傷害比我想象中要嚴重。今天回府拿天下蠱典時,看見你把蘭花養的很好,辛苦了。”
“那主人,爲何不回府修養?”
“銀川……”玄洛盯着眼前的茶具,手指輕撫過,“我有點累了,現在藉着身體不好,想休息一下。回去就要面對很多事,這些時日,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
“你回去吧,我看看書,便會休息一下。”
“是。”
……
逍遙谷內的風景,每一個時辰,都好像一副滾動的畫卷,輕風一吹,紫色的花瓣飄起,好像下了一場海棠雨。
特別是庭院中,溫泉池旁的梨樹,伴隨微風,散發着它獨有的梨香。
唐宋身體的狼血雖然清理完畢,卻一直身感疲憊,足足睡了一天。安雅前後看了三次,到現在都沒醒。起初以爲是她的緣故,現在覺得並不是。
廚房內青煙渺渺,爐火裡煲着雞湯,打算一會兒拿給她吃。就算她還想睡,安雅也準備要讓她吃點東西再睡。
突然,一滴無名淚劃過臉頰,讓她身影一怔。
……
“你是何人?”
“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以,你纔會又把我忘了。”
“又?這麼說,我之前認識你?”
“算……是吧。”
“那你的眼睛?”
“看了太多,現下,卻什麼都看不見了……”
竹屋內,炭火的聲音喚醒了榻上的女子,唐宋忽然睜開眼,昏暗的光線讓唐宋意識到,剛纔的是夢。
唐宋擡手拭去了額頭上的虛汗,緩緩直起身子,轉身並沒有看見安雅,透過清幽的竹窗,睡前天還大亮,這一覺,她睡了好久。
透着竹窗望過去,看見外面隱約可見燈火,讓她稍稍安了心。
當初來這裡太過匆忙,安雅並沒有拿現代的衣物。唐宋看了眼牀頭上的白衫,沉眉淺笑,將其套上。擡眉掃了眼一旁的衣架,唐宋從上面拿下那件白色帶絨的斗篷,披上繫好,推門離開,朝着遠處飄着香氣的地方走去。
照理說,這裡四季如春,應該很暖和。可是唐宋就算披着這件加厚的斗篷,身體也會發冷。
廚房裡冒着青煙,濃香的雞湯味兒撲面而來,而映在眼前的女子,身着長衫,從後看去,她身段纖細修長,長髮垂腰,好像在切菜。
就這樣看着,唐宋眼底卻泛起熱來。
一直出神的安雅,忽然腰身一緊,她知道唐宋醒了,緩過神,溫言道“餓了嗎?馬上就可以吃了。”
唐宋將腦袋搭在安雅的肩上,抱緊她的手臂又緊了幾分,“我做了一個夢,太過真實。雅,我好怕……”
好怕,這是真的。
安雅輕笑出聲,轉頭寵溺般親了親身後的女人,“我倒有些好奇,什麼樣的夢,會讓你害怕?”
唐宋自然從這話裡聽出了別的意思,一直都是大夫,如今又是法醫,早就看慣了生與死。確實,在這世間沒什麼可值得她害怕的事。雖然被她這麼說,有些尷尬,卻也不覺得有什麼。
因爲在唐宋心裡,最怕的是與懷中人分開。
但當她看見安雅的神情時,斂起眉:“雅,你哭了?”
“噢……剛切洋蔥,刺了眼睛。”安雅回身,繼續切菜,岔開話題:“還沒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夢?”
“……我夢見,我又忘了你,而你什麼都看不見了。”
安雅一怔,緊接着“嘶”了一聲,切菜的刀劃破了手指,白皙的指尖涌出紅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看看。”唐宋着急的捉起安雅的手。
安雅轉過身,見她一臉擔憂的樣子,笑道:“這點小傷沒事,何況……”
沒等安雅說完“何況傷口很快就會癒合”唐宋已經將指尖含在嘴裡,溫熱的舌尖劃過。
安雅目光一跳,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就在唐宋含住指尖時,身體的傷口不僅沒有癒合,反而隨着每一下的心跳,在不停的往外溢出。
“唐宋!”
唐宋的樣子,好像愛極了安雅的血,根本沒有聽見安雅的聲音。
安雅擡起頭,用力將手指抽離,喚道:“唐宋?”
抽離的力氣大了些,唐宋失去重心的後退幾步,隨手撐住身體,卻不料想那厚重的石臺,在她手裡彷彿泡沫一般,被按碎在地,而唐宋也失重的倒在地上。
這一幕,別說唐宋不敢相信,就連安雅也愣在原地。
等安雅反應過來時,趕忙上前攙扶。
“雅!”唐宋脣角上還染着絲絲嫣紅,神色恍惚,抓着安雅不放,“我……我這是怎麼了?”
別說唐宋自己不清楚,就連安雅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細細打量着唐宋,目光有些遲疑,伸手撥開唐宋額前的碎髮,在她眉心處揉了揉。安雅發現那裡不知什麼時候,有一條細長的紅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