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前。
河岸邊,秋風吹過,樹蔭間站着一個身影,望着三樓的窗子,一動不動。
又一個身影悄然落在身後,男子察覺到,只是目光偏移,沒有言語。
“安雅還在?”烏鴉眉心微皺問。
烏澤點頭。
烏鴉看着烏澤的背影,他知道烏澤魂體未歸,七情不全,難免淡漠,也就沒有計較,也同樣望着那窗子,淡淡的燈光,問:“唐宋可有說些不該說的事?”
烏澤搖頭。
烏鴉瞧着,不屑的哼了一聲:“當年爲什麼會是她,進入了安雅的石屋。”
烏澤眉間不解烏鴉的轉變,也只是安靜的聽着。
“都說我們逃不開宿主的宿命,卻未知……因爲我們身上流着宿主的血,也同時吸引着他們。”烏鴉自言自語的說完,又輕嘆一聲,“我曾偶然遇見過琴淵一次,只是一次,我從未見過那般與衆不同的女子,靜默,淡然,爲什麼偏偏便宜了她!”
烏鴉見烏澤面無表情的回看他,知道他想說些什麼,卻無法表達,才道:“你不用擔心,你並不是一代殭屍,並不存在宿主一說。”
嗡嗡!嗡嗡!
烏鴉拿出手機,看着裡面的訊息,淡道:“有任務了,與我去城東漫步酒吧。”
烏澤點頭,與烏鴉消失在原地。
……
接到唐清電話的唐宋傻在了原地,很顯然那話安雅也聽見了。二人沒有多呆,換了衣服直接前往事發地,城東的酒吧。
因爲安雅的緣故,唐宋比警察還要早一步到,並且第一時間找到了唐清。
事發地是在鬧市區的一個街角中,時間也才八(九點鐘,人來人往的人很多,警察雖然還沒來,卻圍了很多人,指指點點衆說紛紜。
“我看是仇殺,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血?”一個女人咧着嘴輕聲道。
“死的人年齡看着不大,怎麼會是仇殺?”女人的男朋友說道。
“誰知道呢,反正這社會又不太平,真是可憐。”女人嘟囔着,又看了眼天色:“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我們快走吧。”
安雅站在人羣裡,聽着這些,望着四周,眉心微皺。
唐宋穿過人羣,看着唐清抱着王麗痛哭不已,外衣上都是紅色的血跡,乍一看還以爲是唐清受了重傷。
“阿清。”唐宋加快腳步走過去。
唐清沒想到姐姐會這麼快過來,也想不得太多,想着姐姐是醫生,一雙通紅的眼睛看着唐宋:“姐,你救救她,我不要她死!”
唐宋看唐清這樣,心裡也跟着難受,強忍着情緒,伸手按在王麗的脖頸處,那裡已經沒有跳動。
死人在唐宋眼裡並不意外,可眼前死的,是妹妹在乎的人,也是劉鑫的表妹。
擡手覆上唐清的臉,輕聲道:“阿清,先讓我替王麗做一下檢查。”
唐清聽見姐姐的話,才意識到她的手一直緊緊的扣住王麗的身體,隨後點頭鬆開手,讓姐姐檢查。
唐宋將王麗的身體平放,對身體的外部做簡單的檢查,王麗肌肉出現鬆弛現象,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做完基本檢查,手按在王麗的心口處,血液已經滲透衛衣,輕輕往下,那裡有輕微凹陷,想必是被硬物刺穿,可以說是當場斃命。
此時遠處聽見了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下來了三個警察,看着有人在檢查屍體,便問:“你好,警察辦案,請問……”
沒等警察說完,唐宋便轉頭看向警察,淡道:“我是法醫唐宋,我正好在附近,聽見動靜便趕來了。這裡可能是第一案犯現場,需要拉警戒線,防止一些有利證據被毀。”
其中一個警察見過唐宋,點頭立刻去辦理,並將圍觀人羣往後又退了四五米。
安雅繞過羣人,走進漫步酒吧裡,因爲外面的動靜,酒吧此時已經沒有什麼人,安雅來到一張沒有收拾的桌前,上面擺着果盤還有杯子,對着服務員問:“這裡,剛剛有幾個人?”
服務員看了安雅一眼,以爲是便衣女警,答道:“有五六個,都是女生,玩的很開心,好像在慶祝什麼,其中就有外面那個受害者。”
安雅點頭,又問:“可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嗎?”
服務員細細回想,搖頭:“當時我在負責另外一桌,並沒留意,就是一個小姑娘跑出去,另外一個追出去就發生了這件事。”
“謝謝。”安雅詢問完,轉身走向酒吧的洗手間。
警戒線攔好,警察看着唐清,見她一身的血,問:“這位是死者的?”
沒等唐宋回答,一旁的唐清怒道:“她沒死!”
唐宋看着唐清,安撫道:“阿清,這件事必須要交給警方處理,姐姐陪你好嗎?”
唐清一臉失神的看向唐宋:“姐,你是說……她真的死了?”
唐宋的心在絞痛,她不忍心看見妹妹如此,如果可以她多希望可以救活王麗,可是事實就是這般殘忍,無奈的頭輕點。
“不!不!”唐清立刻痛哭出來:“不!姐姐,我不要她死,我不要!她答應我在我工作穩定後攢錢一起去旅行的,我不要!我不要她死!”
唐宋緊抿着脣,一把將唐清抱在懷裡,安撫道:“阿清,姐姐知道,姐姐都知道,我一定幫你找到兇手。”
唐清雙手緊緊的揪着唐宋的手臂,已經哭到失聲,唐宋強忍着情緒,轉身對着警察道:“這是我妹妹唐清,死者是她同學王麗,我已經做過初步檢查,具體的等我回去再做詳細報告。這裡四周都有監控,想必可以看見兇手的模樣,而且周圍有很多人,當時可能還有其他的同學,可能目擊全過程。至於我妹妹目前的精神狀況,可能不適合與你們回去做筆錄,待她情緒穩定後,我會親自陪同。”
唐宋的一番話讓三名警察都沒有異議,此時醫護人員擡着擔架放在王麗身邊。
唐清眼見着王麗被擡到擔架上,並蓋上了白布,彷彿那一刻,王麗真的徹底離開了,這種撕心的痛,讓她根本無法接受,想上前一步阻止,卻被唐宋一把抱住,喚道:“阿清!”
“姐姐!”唐清已經哭成淚人,她無法接受,前一個小時,王麗還對着她笑,這一刻就與她陰陽相隔。
此時天空突如其來的下了一場大雨,淋跑了那些看熱鬧的人,也將地面的血跡一點點沖洗乾淨。
警察繼續在四周尋找目擊證人,還有去酒吧盤問服務員和調監控。
安雅從酒吧裡借出一把傘,與警察擦肩而過,來到唐宋身後,幫她和唐清遮雨,俯身擡起手搭在唐宋的肩膀上,安撫的拍了拍。
唐宋從沒見過唐清如此,也是,看着自己喜歡的人死在面前的痛,是誰都無法承受。轉頭看着安雅基本淋在雨裡,只是看着她,心裡就說不出的難過。
她到底……經歷過幾次這般撕心裂肺的痛?
對此,唐宋好像明白了幾分。
“天氣比較涼,她這樣會病的,我們先回家。”安雅提議道。
唐宋點頭,想扶起唐清卻纔發現妹妹已經哭暈在了懷裡,擔心的看向安雅,只見安雅將傘遞給自己,示意唐清沒事,直接將唐清抱在懷裡,淡道:“先打車回去再說。”
二人打車回到家裡已經夜裡十點多,唐宋第一時間開門,先將唐清放在沙發上,隨後回到她的房間拿出乾淨衣物,幫忙換掉她身上的血衣,纔將她安穩放在牀上,將被子蓋好。
唐宋看着昏睡中的妹妹,斂着眉心,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安雅瞧着,手搭唐宋的肩上,輕聲道:“想必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做,你也先去休息吧。”
唐宋搖搖頭,嘆道:“我怎麼睡得着。當年爸媽走的突然,對於唐清已經是很大的打擊,我擔心她心裡有陰影,除了工作之外,我將全部的心都在妹妹身上,只想着她好,就夠了。”
安雅站在一旁,安靜的聽着。
“可是看着她這樣,我真的覺得我做的還不夠。”唐宋自責道。
“這不是怪你。”安雅輕聲道。
“怎麼會不怪我?”唐宋接過話,看了眼安雅,又將目光落在唐清的臉上,無奈道:“直覺告訴我,這件事與我有關,是我間接的拿走了阿清的幸福。”
安雅皺眉。
“從小到大,我從沒想過我會離開父母。我天真的認爲,我擁有天底下最好的父母,還有個乖巧的妹妹,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美好的事和未來。當爸媽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時,很多人都和我說,唐宋你要堅強,爲了唐清你也要堅強……”唐宋抿了抿脣,強壓着波動的情緒:“堅強?雖然我是醫生,現在是法醫,並不代表我真的堅強,我真的可以面對任何事。我只是逼着自己撐過來,哪怕再難過我也不會將這些情緒傳染給阿清。如果……如果阿清有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麼辦?我能怎麼辦……”
安雅邁前一步,將唐宋攬在懷裡,靜靜的抱着她,她知道這個時候的唐宋不需要別人說任何話,只需要安靜的聽她把話說完。
而這些話,唐宋也只會對一個人說,那便是安雅。
“安雅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我不想變的堅強,因爲我本身就不堅強。可是現在想起這些,我更心疼你,面對我一次又一次的從你眼前離開,你是怎麼做到的?這麼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唐宋眼底含着淚,轉身看着這張臉,瞧着安雅有些驚訝的神色,又道:“雖然我無法感同身受,但看着阿清抱着王麗時的那一瞬,我好像懂了一些。你一直這樣等我,真的值得嗎?”
“唐宋……”
唐宋根本沒去聽清安雅的輕喚,又自顧自地道:“我的樣子,性格都變了,可以說我就是另外一個人,我不是那個你熟悉的人,甚至我不記得我與你的任何事。這樣的我,真的值得嗎?”
“真的……值得嗎?”唐宋神色恍惚地重複着,彷彿得了癔症,眼角因爲擔心唐清強忍着不去哭,此時紅的厲害。
安雅看着她,伸手輕柔地撫摸着唐宋的眉骨,嘴角微微勾起,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傻姑娘,因爲你是你,所以值得。”
如果不是因爲你,怎會有今天的安雅?就算一切都變了,屬於你獨有的本質卻一直存在,又何來的陌生呢?
唐宋眯着眼,享受着安雅的這種安撫,身體順從地歪了過去,安雅趁勢輕輕摟着了她。
彷彿這樣的懷抱安雅等了好久,也就顯得更加彌足珍貴。
唐宋將下巴抵在安雅的肩膀,輕聲道:“還好有你。以後你再也不是一個人,我也會陪着你。”
安雅沒說話,嘴角只是微微抿起,摟住唐宋的懷抱,更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