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春末夏初,山間林木蔥鬱,層層疊疊,一條山溪從緩緩流淌,在一處桃樹林間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
水潭中水清見底,有體型不大的野魚在潭中歡快遊動,不時有上游衝下的魚兒加入水潭,也有一些從水潭中游入山溪,往下游去了。
一個褐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坐在潭邊青石上,赤着一雙玉足浸在水潭中,輕輕撥動着平靜的潭水,形成了一圈圈的波紋,向遠處擴大、再消失……
她黑色的秀髮很長,左右各紮了一個鞭子,像兩條流瀑落在胸前兩側,一直垂到青石上,她癡癡地看着水潭中游動的魚兒,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麼?
“冰兒,怎麼又跑這兒來了?”
一個溫順的女聲傳入耳中,把甘冰兒從失神中拉回現實,她回頭看去,師姐邢婉真從半空中飛降,落在她身後一側。
“師姐,你進階六層了啊?可以御風真是令人羨慕!”甘冰兒驚喜的說道。
“你呀,這幾年老是魂不守舍的,要不以你的資質,修煉豈會比我慢?”邢婉真面露嗔怪的說道。
甘冰兒聞言神色一黯,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又轉過頭直愣愣的看向水潭。
邢婉真也是不禁嘆息,走到甘冰兒身邊坐下,雙手抱着膝,溫順問道:“冰兒,你還在想他?”
甘冰兒低下頭,幽幽說道:“我不想,可是沒辦法忘!”
“有時候我真搞不懂,只是見過一面,彼此並沒有什麼交集,怎麼會讓你陷入這樣的心魔?這都三年了,你還走不出來嗎?”邢婉真的語氣有點急,這樣的話她對甘冰兒說了不止一次,可惜並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邢婉真無語的搖了搖頭,又說道:“而且,和我們比起來,他是近乎神一樣的男人,你自己應該明白,你和他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結果。你再想想他身邊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女一般的傾城傾國,你拿什麼跟她們比?唉……我這麼說,你聽了難免心中難受,但是冰兒,你知道我說的都是實情,我這可都是爲你好啊!”
“師姐別說了,這些我都懂,我並沒有強迫自己去喜歡他,是我無法控制我的心,我已經在刻意的要去忘記他,可是他的樣子和他說的話,就像是被什麼法術鐫刻在我的腦海中,我根本無法靜下心來修煉。”甘冰兒臉上露出既無奈又煩惱的複雜表情。
邢婉真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說道:“準備一下吧,魔皇要召見你!”
“你是說魔皇要見我?”甘冰兒先是一愣,然後急忙收回浸在水中的雙腳,呼的一聲站起來,有些激動的問道。
“是的是的,你快去穆宗主那兒,準備傳送吧!”
“嗯,我這就去,謝謝師姐!”
甘冰兒慌慌張張的穿了鞋襪,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傻丫頭,但願這次看到他,不要傷得更深纔好。”
邢婉真看着甘冰兒的背影,喃喃說道,眼中卻是蒙上了一抹擔憂。
……
蟹鉗峰山腳某個山谷洞中,傳送陣臺上嗡嗡作響,靈光大盛,光幕裡無數符文流動,緊接着兩個人影猝然浮現,踉蹌着從光幕中跌了出來。
“甘師妹,你還好吧?”說話的是個男修身穿修羅宗內宗弟子服飾,看到甘冰兒由於修爲低下,長距離傳送讓她很不適應,眉頭一皺的關心問道。
甘冰兒深吸了口氣,輕輕晃了晃猶在眩暈的螓首,勉強一笑,道:“沒事!”
“嗯,那走吧,不要讓魔皇等急了。”
那男修說着率先走出山洞,甘冰兒連忙跟上。
出了洞口,有幾名弟子守護洞口,帶她過來的那個男修和守護弟子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就領着甘冰兒一路前行,不多時就到了蟹鉗峰腳下。
甘冰兒擡頭望去,一條盤山石階如同白龍一般,環繞着蟹鉗峰直通峰頂。
在蟹鉗峰上,修士不允許使用御風術,這幾乎已經是各個仙門統一的規矩,甘冰兒便跟着那個弟子一路走上去,快到峰頂的時候,那弟子卻停止了繼續向上,轉向另一條山路,向着蟹鉗峰的陰峰快步走去,那裡是孟秋的魔皇宮所在。
一路攀上陰峰,甘冰兒驚奇的發現,陰峰之上幾無花草樹木,倒是怪石林立,陰風陣陣,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怯意。再往上一點,就看到有很多神工部的工匠,手持鐵錘鋼鑿,在那些青黑色的巨石上敲敲打打。
甘冰兒仔細一看,原來這些工匠是在雕刻,他們根據怪石原本的樣子雕刻成一個個兇獸惡鬼的形象,這也是孟秋刻意的要求,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魔道鬼修似的。
走到山頂,一座豪華的宮殿出現在眼前,金碧輝煌,宛如皇宮,莊嚴而富貴。
魔皇宮前一片巨大廣場,地上鋪着不知是什麼石材鋪成的地板,廣場上空無一人,並無守衛弟子。
二人再往前走,在離魔皇宮約二十丈時,身形突然沒一股無形力量擋住,再也無法前進一步。那男修連忙躬身行禮,朗聲道:“弟子盧海飛拜見魔皇,甘冰兒已經帶到!”
“進來!”魔皇宮中傳出孟秋不帶感情的聲音,魔皇宮的大門在“嘎吱”聲中自動打開。
話說這甘冰兒自從上次被飛龍門追殺,碰巧孟秋回宗,讓她免受對方屈辱,心中對孟秋可謂感激萬分。這也就罷了,只是她自己都說不清是爲什麼,從那以後,一縷情愫在心間滋長,她竟無法忘記孟秋,深陷相思心魔之中,無法自拔。
整整三年光陰,她無心修煉,境界絲毫未增,依然停留在煉氣期四層。
不知因爲何事孟秋要召見她,她既興奮又忐忑,一路上不停的在想,見到孟秋應該說些什麼話纔好?此刻到了魔皇宮前,說辭沒想好,反而無由的緊張起來,在踏入大門的那一刻,甘冰兒幾乎想打退堂鼓,恨不能轉身逃走纔好。
暈暈乎乎的進入魔皇宮,怯怯舉目望去,入目竟是無數惡鬼潮涌般的撲向孟秋,鑽入了他的體內,片刻間又全都消失不見了。
甘冰兒驚得瞪大了眼眸,她看到的一幕雖然只是一閃而逝,卻給她帶來了極大的震撼,半晌忘了動作,只是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同來的盧海飛要冷靜的多,已經單膝跪地,口中敬道:“弟子盧海飛參見魔皇!”
魔皇宮建成不久,盧海飛其實也是第一次前來,他此刻心中也是有些驚懼,不完全是因爲目睹了殿中鬼寵,還因爲魔皇宮中氣息陰冷詭異,讓他感覺如同走進了修羅地獄,四處瀰漫的陰氣正在侵襲着他的軀體。要不是因爲在孟秋面前不敢放肆,他幾乎就要撐開護身靈罩抵禦了。
“盧海飛,本皇記得你。當年本皇回宗,還被你攔住盤問了一番。”孟秋哈哈一笑的說道。
“魔皇好記性,竟然還能記得弟子,倒是讓弟子受寵若驚了。”盧海飛連忙回道。
孟秋嗯了聲,又看向甘冰兒,笑道:“甘冰兒,見到本皇,怎麼發呆?”
甘冰兒這才一驚,突然想到自己實在無禮,慌忙跪地,道:“甘冰兒參見魔皇!”
說話間,甘冰兒偷瞄大殿前方,孟秋懶洋洋的靠坐在一張超大的金色座椅上,表情玩味的看着她,甘冰兒又是一慌,忙低頭垂目,收回了視線。
“你二人不必拘謹,都起身吧。”
等二人站起身,孟秋道:“甘冰兒,本皇找你來,是想問你有關三尾火狐的事情。你當初究竟是從何處購買的火狐?爲什麼本皇派人到仙市打聽,卻都回報說附近仙市從未出售過三尾火狐呢?”
甘冰兒聞言心中略有失落,未曾想孟秋千里迢迢召見她,只是爲了三尾火狐。甘冰兒這般想着,口中卻也不敢失了規矩,趕忙回話道:“三尾火狐並非在仙市內部購買,那次弟子與邢婉真師姐前去仙緣城,在城外碰到一個青衣老道抱着火狐出售,但那老者似乎並不知道此獸就是三尾火狐,只當是普通的紅毛狐狸,弟子便幸運的以低價購買了火狐。”
孟秋愣了愣,有些失望的喃喃道:“原來如此,看來與火狐無緣啊。”
甘冰兒輕蹙秀眉,稍一沉吟,玉手輕撫腰間靈獸袋,隨即一隻火紅小狐狸跳出,神色迷惑的立在了她身前地毯上。
“甘冰兒願獻出三尾火狐,請魔皇收下。”甘冰兒雙手搭在纖腰右側,半蹲福了一禮,同時脆聲說道。
“呵呵,冰兒誤會了,本皇豈會覬覦你的靈寵?再說,我要火狐,並非只要一隻,本皇是想用火狐皮毛給語蓉做件狐裘。不過現在看來,只怕不能如願了。”孟秋淡淡笑道。
苗語蓉嗎?甘冰兒沒有見過,但這個名字她早已知道,修羅宗又有幾人不知這位苗姓女子是魔皇孟秋最心愛的女子?她聽說此女在修羅宗尚未建宗之前,就與孟秋相識相戀,早已是孟秋內定的夫人。
甘冰兒內心一痛,竟是隱隱滋生出一絲嫉妒,面色也是有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變化。
“既然如此,你們退下吧!”孟秋隨後輕輕一揮手,淡淡地說道。
魔皇宮中陰氣極重,此時盧海飛已是有些抵抗不住,不可控制的打了個寒顫,聽到孟秋讓他們退下,連忙應了聲,強自保持着身軀挺直,向外走了出去。甘冰兒收了火狐,幽怨的看了眼孟秋,跟着盧海飛身後離開。
孟秋神識強大,隱隱感到甘冰兒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怪異,但是由於離得遠,加上他只是無意一瞥,倒也不敢確定什麼,不過卻讓他下意識的盯着甘冰兒的背影,凝神注視起來。
就在甘冰兒一隻腳踏出魔皇宮之際,孟秋突然開口喚道:“甘冰兒!”
甘冰兒狐疑的轉過身,孟秋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過來,本皇還有些事找你。”
甘冰兒看了眼門外的盧海飛,便又重回到孟秋面前,再次跪拜福禮。
孟秋傳音讓盧海飛在殿外等候,接着孟秋看着甘冰兒,半晌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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