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冷風瑟瑟,兩人站在北門出口的拐角處,背對着一盞路燈,彼此身影被無限拉長,纏綿難捨。
身上披着外套,陸卿卿將雙手揣進口袋裡,低頭看着自己的高跟鞋,研究着上面的繁瑣花紋,嗯,它可真美,不愧是小柔替自己千挑萬選出來的。
她不開口,身邊的少年亦保持沉默,只是琥珀色的眼眸始終望着她,逆光之下,晦澀不明。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陸卿卿忽然擡起頭來,看着他的眼睛,說:“阿煥,我送給你的手鐲呢?”
視線向下移,停留在他垂於身體兩側的手腕上,上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她自嘲的勾了勾脣,笑着道:“看樣子,今晚你沒有戴出來。”
頓了頓,她眼角含笑的睨着他,“放在家裡了是嗎?”
白宸煥薄脣微抿,收起下頜,眼眸失了焦距,似乎在沉吟着什麼,又像是在單純走神發呆。見狀,她也不着急催促,就這麼笑吟吟的跟他耗着,直到他開口說實話爲止。
不知過了多久,白宸煥才薄脣輕啓,吐出幾個字,“那個手鐲……”低頭快速瞟了陸卿卿一眼,見她臉色正常,並沒有顯示出什麼不悅的跡象,這才慢吞吞的繼續道:“手鐲,我不小心弄丟了。”
呵,弄丟了。
心裡某個角落,死透了。
陸卿卿忽然很累,累到不想去質問他手鐲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丟了,也不想去問今晚的派對是怎麼回事……總之,隨意吧。
身後一道刺眼的亮光襲來,伴隨着車子的喇叭聲,在夜裡顯得格外突兀。回頭看去,車窗裡露出了萬小柔擔憂的臉,正朝這個方向用力揮手。
“卿卿,你們聊完了就趕緊上車,時間不早了!”
陸卿卿應聲點頭,不想再在這裡同某人浪費時間,語速極快的說:“我得走了,再見。”
轉身朝前方不遠處停靠的黑色賓利走去,然而,沒走幾步,她就倏地停住腳步。沒有回頭,而是緩緩將身上屬於某人的外套脫了下來,向後一遞,“謝謝你的外套,現在,我不需要了。”
身後人遲遲沒有接過外套,這讓維持這個動作的陸卿卿有些微惱,不禁回頭看向了他,聲音提高了幾分,“白宸煥,你的外套,拿好了。”
少年屹立於路燈下,周遭的一切彷彿都被模糊了,唯獨他清俊的面容是清晰的,連帶着那雙令人捉摸不透的謎樣琥珀色瞳眸,都變得專注有神了。
白宸煥眉頭微蹙,上前一步,卻沒有伸手接過自己的外套,語氣透着幾分疑惑,“卿卿,你在生我的氣?”
一聽這個,陸卿卿險先被氣笑了,右手一甩,外套就嗖地撲向了他,看也不看他作何反應,她自顧自的很快鑽入了車內。
砰!車門重新關閉,陸卿卿無視了坐在一旁幾乎目瞪口呆的好友,對着駕駛座上的司機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說:“大叔,麻煩了,送我去XXX街XX號吧,謝謝!”
“陸小姐太客氣了,那咱們這就出發吧。”
萬小柔表情很僵,目光透過車窗外,直直看着那個站在路燈下的少年,或許是周圍光線作用,他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單寂寥,讓人心生同情。
“卿卿啊,你就這麼把白少一人扔這裡……真的合適嗎?”她忍不住嘀咕道:“白少不會因此對我記恨在心吧?”
“你想多了。”陸卿卿語氣淡淡的,車內溫暖又舒適,調整了一個最佳角度倚靠在車座上,勾起脣角,自嘲道:“他纔不會想那麼多呢,因爲,他根本就不曾在意過。”
車子發動了,萬小柔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更加靠近了卿卿,出言寬慰道:“我倒覺得白少是關心則亂……其實,你不覺得按照他那種性格,交往中的若即若離,忽冷忽熱,纔是最正常的嗎?”
像是找到了勸服的最正確之路,她不等卿卿開口反駁什麼,又繼續說:
“不過就是一次派對沒有叫上你嘛,或許,白少心裡是這麼想的,因爲你本來也不愛參加這種活動,所以,乾脆就沒跟你說咯,不至於讓你生這麼大的氣……”
伸手按住了喋喋不休的小柔,陸卿卿疲憊的嘆了口氣,打斷了她的話。
“我不是無理取鬧的小姑娘,若只是今晚的派對,也就算了……可問題是,我在意的事情從來不是什麼派對,而是……”
“而是什麼啊?!”萬小柔也急了。
實在無奈了,陸卿卿就把手鐲一事說了出來,眼睛發澀發脹,一種莫名的委屈涌上心頭。
“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會被他嫌棄,嫌棄到當場扔掉的地步,真的,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又何必去多此一舉呢?我怎麼那麼欠啊?上趕着讓人嫌棄我,討厭我,呵。”
她的聲音有幾分哽咽,聽得萬小柔鼻子也泛酸想哭,是啊,那個手鐲在白少那種人眼裡肯定跟垃圾沒什麼兩樣,可對於卿卿來說,那可是一種奢侈品啊!
給你省吃儉用的買了禮物,不喜歡也就算了,還、還當場扔進垃圾桶……太過分了吧?!
一把攥住了陸卿卿冰涼的手,萬小柔語氣堅決:“今晚你做得很對!必須嚴懲以待,必須給他一個教訓!!哪怕他身份背景再怎麼牛掰,又有何用呢,哼,喜歡卿卿你的又不止他一個人……”
說到這裡,小柔眼珠子滴溜兒一轉,沒由得冒出這麼一句,“你說,如果同樣的禮物送給了牧少,他會好好珍惜嗎?”
腦中不由得浮現出那一張倨傲囂張的俊容,以及揚眉挑脣的習慣標準動作,還有,他曾經說過的霸道不可一世的話語——
【我喜歡你,關你什麼事?】
沉默了許久,車內才傳來陸卿卿低不可聞的聲音,“大概吧。”
……
過了一週,牧逸辰難得有心情進了二樓專用休息室,一進門,他就挑高了眉,饒有興味的說:“看來,今天有興致的不止我一人啊。”
環形沙發上,湊齊了帝世三少,再加上他,四人聚集了。
“你們幾個是事先約好了麼,還是什麼?”牧逸辰大步走了過去,在專屬沙發上一坐,忍不住感慨道:“話說回來,咱們四個很少湊在一起了啊,找時間出去透透氣吧。”
從報紙中擡起頭來,L目光移向了他,勾了勾脣,心情似乎很是愉悅的問:“阿辰,一年組A班的王希,是你乾的麼?”
“王希?什麼王希?”
亞斯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紅茶,笑容燦爛又陽光,大聲調侃道:“不要裝了,阿辰,肯定是你乾的。”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牧逸辰滿頭霧水,壓根沒搞清楚問題的重點,“那個人他怎麼了?”
“今天早上,王希‘一不小心’滑倒,從二樓樓梯滾下去了。”L撫了撫鏡框,面無表情的看着一臉茫然的牧逸辰,說:“除了你,我們想不出還有誰這麼無聊了。”
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牧逸辰眉頭緊皺,臉上笑意全無,語氣陰沉道:“我最後再說一遍,這件事跟我沒關係。”
“咦,難道真的不是阿辰?”亞斯表情訝異的看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也跟着皺了皺眉,“我們以爲是王希先前找了卿卿的麻煩,你纔出手給了他一個教訓的。”
但現在阿辰否認了,那,還能是誰幹的?
“什麼?”牧逸辰有些急了,氣急敗壞的低吼出聲:“王希?就是那個身高198的巨人?他把陸卿卿怎麼了?!”
見他大有掀桌暴走的衝動跡象,亞斯連忙出手制止:“阿辰別急,那個巨人王希並沒有把卿卿怎麼樣,事實上,他只是威脅了她幾句,唔,還揪住了她的衣領……”
不等亞斯把話說完,牧逸辰臉色微變,二話不說就要離開休息室。
“王希已經進了醫院,有什麼仇怨,等他出了院再說吧。”L端起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低頭抿了口,慢悠悠的說道。
於是,即將跨出休息室大門的某人,又自然的收回了腳,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再次坐回到了沙發上。
“早說啊你們,把話說一半是想急死人麼?”牧逸辰語氣不爽的抱怨道:“那傢伙出手,男生都扛不住,更何況是那個丫頭……”
該死的,陸卿卿就不能讓他過得安心一點麼,動不動就引起民憤,替她收拾爛攤子什麼的,也很煩躁的啊!!
將牧逸辰一系列表情變化收入眼底,L心裡有了數,點點頭,說:“看樣子,這件事的確不是你乾的了,那麼現在問題來了,是誰?”
會讓王希自己“一不小心”摔下樓梯的,除了他們四人,實在想不出別的人了。
掃了一圈,L發現,牧逸辰正在暗暗生悶氣;亞斯正用那招牌式的笑容無聲表達自己的無辜;而存在感最低的白宸煥從進門到現在,一直處於發呆走神狀態。
單手扶額,L覺得頭有點疼,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只能……老規矩了。
“抽鬼牌吧,輸了的人要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