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空晴朗無雲,淡金色的陽光從天空斜射下來,照在廣闊的溼澤地上,兩道身影正快速奔行着。
剛剛跳過一塊窪塘,前方又出現了一個更大的水窪塘。奔跑中的灰衣少年,雙目一掃水塘的表面,估測出大概面積,腳下速度絲毫不減。片刻後,飛奔到塘沿,他猛地騰身躍起,欲從水塘上方直接翻跳過去。
然而,就在他跳至水塘中央的位置時,下方陡然響起“嘩啦”聲!剎那間,一道長長的褐影破水斜竄而出,快速朝半空中的身影襲去。那褐色的長影,正是亂原的溼澤地特有的一種異獸——軟頸鱷!
灰衣少年面色大驚!漆黑的眼瞳驟然一縮,電石火花間,手中所握的裹布劍自上往下一個旋翻,劍尖那端狠狠地朝下一頂,準確地抵在了軟頸鱷的上顎部!
劍鱷接觸的一瞬間,少年借力凌空朝前一翻身,險險避開軟頸鱷的突襲,順利落在了水塘的對岸。
雙腳剛一落地,灰衣少年便快速往前躍出兩丈遠,同時揮臂一甩,將身上的包袱遠遠地扔出去,接着迅速扭身迴轉,一把將裹劍的淺藍色粗布扯開,露出那柄樸實的劍,冷眼凝視向水塘。
事發突然!所有這一切,均發生在短短的呼吸間。而在後方相隔半里遠的地方,邊遙自然將方纔的那一幕瞧在了眼裡,他不禁皺起眉頭,拔腿全速向前奔去。
軟頸鱷屬於異獸,喜歡藏伏在那些水比較深的窪塘中,主要以魚蝦和貝類爲食,也會捕獵前來飲水的其他動物和經過的人類。它的外形與鱷魚有幾分相似,卻又有着明顯的區別,那連接着鱷首和鱷身的頸脖約有一尺長,有普通人的大腿粗,能自由伸展收縮。
這隻成年軟頸鱷有一丈多長,光尾巴就超過七尺。可能由於腹中飢餓,又或者是許久沒有品嚐到人肉的滋味,它的攻擊慾望非常之強,捕食的態勢也出奇地狠猛!
先前的突襲失敗,並未打擊到軟頸鱷的積極性,它未作片刻停歇,便快速從水塘中游上了岸,四抓飛趴着朝灰衣少年飛速奔襲過去,毫不猶豫地繼續對他發動獵襲!
危險逼近之時,灰衣少年出奇地冷靜,身形不動如石巖,雙目中透射出清靈的犀光!
只是眨眼的功夫,軟頸鱷就已竄至少年近前!發出一聲低咆後,猛然張開大口,露出森白尖鋒的巨齒,鱷首如簧般疾速探出,直接朝他的腰部咬去。
灰衣少年往右側滑閃避,可身體還未停穩,軟頸鱷陡然一個側身,那條冷硬粗長的尾巴,恰如一道巨鞭,以迅雷之勢急甩而來!
而這時,灰衣少年再想閃身躲避,已經遲了!在這緊要的瞬間,少年雙手緊緊握住劍的兩端,猛地一轉,將其豎擋在胸前。
“啪”的一聲震響!小臂粗的鱷尾,實實地抽擊在劍身上,那股力道竟使灰衣少年離地飛起一丈多遠。幸而用劍抵擋一下,否則這一下就能使他身受重傷!
軟頸鱷身披堅硬如山岩的凸厚外皮,長長的尾巴亦可當做武器來使用,一般的刀劍難以傷及到它。此獸的爬行速度非常之快,靈活的脖子使它可以隨時朝不同的方向探出巨口,它的每顆利齒都能咬斷普通的武器,憑藉着這些先天優勢,軟頸鱷甚至能夠對初期和中期夢狂造成致命的傷害!
一擊得逞後,軟頸鱷興奮地低吼一聲,伸長着肌肉強勁的脖頸,氣勢洶洶地朝灰衣少年進逼過來!
少年落地站穩後,臉上現出慍怒色,目中閃爍着炙芒,似乎爲方纔沒能避開它的攻擊而耿耿於懷。他一把拔出那柄樸實無華的利劍,扔掉劍鞘,縱身往前一竄,迎向飛撲而來的軟頸鱷。
就在人鱷接近的一霎間,少年疾速閃身,同時瞅準它的脖子狠快地劃出一劍!軟頸鱷的反應極快,在瞬間縮回脖子,躲避開那一劍的攻擊。
鋒利的劍刃在軟頸鱷的上顎部疾劃而過,帶出一串急促的刺耳聲,卻沒能留下明顯的傷痕,足見此獸外皮的堅硬程度!
此時,邊遙正好奔至水塘近前,他張口就朝對岸大聲喊道:“快跑啊!別和它糾纏,它追不出多遠就會放棄的!”
可是灰衣少年對他的話理都不理,依舊不停地左閃右跳,固執地與軟頸鱷進行纏鬥。奈何此獸的反應速度非常快,身披如甲的硬皮,實在很難對其造成什麼實質傷害。
邊遙站立在水塘這邊,眼看少年非但無法傷到軟頸鱷,反而數次將自己帶入險境,忍不住對他連聲暗罵,但是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只得飛身繞過水塘,加入人鱷大戰。
遠遠地,邊遙利用自身的優勢,不停地使用虛夢幻影,製造出一塊又一塊大石頭去攻擊、襲擾軟頸鱷,以分散其注意力,試圖緩解灰衣少年的壓力,併爲他製造出進攻的機會!
令人沮喪的是,軟頸鱷不但速度快,而且行動起來非常靈活。此外,它的全身各處,除了腹部和頸脖沒有硬皮護着而顯得薄弱外,對其他部位的攻擊幾乎都是無效的。然而想要攻擊此獸的腹部又不太可能,所以它的軟肋就剩下了頸脖。
半刻過去,灰衣少年兩次犯險欺近軟頸鱷,均未對其造成傷害,反倒又被它的尾巴抽中了一次,虧得那柄樸劍再次阻擋化解了危險。其實,最需要提防的就是它的那條尾巴,因爲它總能夠出其不意地給你來一下,令人防不勝防。
“還是走吧!別浪費時間了!”邊遙多次喊話勸說,希望他能夠聽話,並明智地選擇上策,直接用逃跑的方式來避免麻煩。
可結果是,灰衣少年不但對他的話仿若未聞,甚至連邊遙這個人都視而不見,整個人就好似入了魔一般,憤怒的眼中只有軟頸鱷,臉上露出一副“你不死我便不罷休”的神態。
事到如今,邊遙已經瞧了出來,以灰衣少年那古怪又固執的性子,不將軟頸鱷殺死估計是不可能離開了!然而想殺此獸並不容易,弄不好反而會賠上自己性命!是以,他心中十分着急!
邊遙冷沉着臉,心思急速轉動,眼中不時閃透出幾絲複雜的神色。思考了大約十息之後,他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全力幫助灰衣少年殺鱷!
“你先當心點!”邊遙突然衝他喊了一句,而後轉身快速奔至幾十丈外,忽然停身往地上一坐,閉上了眼睛。
瞬息間,一道人影在他面前閃凝而出,正是邊遙的夢分身,掌中還握着烏沙劍。分身邊遙剛一出現,便用力一蹬足下,朝灰衣少年所在處疾奔過去。
灰衣少年雖然在不停地遊走,閃躍着,但是幾十丈外的情形依然被他清楚地瞥在眼內。開始,當他望見邊遙跑到遠處坐下時,只是感到有些詫異;然而,當他看到邊遙凝聚出分身時,那一霎間,他的眼中明顯閃掠過震驚之色!
分身邊遙直接奔到灰衣少年身旁,也不說一句話,翻身一個旋轉,持劍就欲撲向軟頸鱷的前首。
倏忽間,就見一道粗影朝他急揮過來!
“嘣”的一聲響起,分身邊遙被軟頸鱷的尾巴正實抽中,身體倒飛着摔落下來,並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隨即他又爬站起來,晃了晃微微變模糊的身體,再次飛身朝軟頸鱷竄撲過去。
在半盞茶不到的時間裡,邊遙的夢分身先後被軟頸鱷的尾巴拍飛四次,但每次只是讓他的身體顫動幾下,外面出現短暫的模糊現象,除此並無任何異樣!
一時間,邊遙變成了進攻的主角,灰衣少年在一旁看得直瞪眼,眼眸中的怒火亦在不知不覺中淡去,攻勢也隨之變弱了不少,開始以虛張聲勢爲主,由主攻徹底轉爲助攻的角色。
時間就這樣緩緩地流逝,軟頸鱷的速度和身體的靈活程度終於降低了下來,而分身邊遙卻逐漸適應了它的攻擊方式,並且越戰越勇,狀態始終處在巔峰!
突然,分身邊遙朝左右兩側先後來了個突閃,並且時機恰好地斜身躍起,避過軟頸鱷的尾襲,迅速朝它的背部飛撲過去。
或許是天生的直覺令它察覺到了危機,軟頸鱷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弧度朝後甩首,閃電般地伸長脖頸,探口向前一張合,便將分身邊遙攔腰吞咬住!
就在同一剎,邊遙趁勢俯身,擡起掌中的烏沙劍,瞅準軟頸鱷的頸脖處,疾速一揮!
一抹鮮紅在瞬間滋起!朝空中噴濺而出!
在軟頸鱷低沉痛苦的咆吼聲中,分身邊遙的身體發出一陣顫動,隨即崩潰消散,霎時無蹤。
恍然間,一道灰影陡然閃過,灰衣少年的身形突兀地出現在鱷首旁側,揮劍對其正在噴血的頸脖狠狠地削去!
幾十丈外,邊遙睜開眼睛,起身奔到灰衣少年身前,望着倒地而亡的軟頸鱷,撇了撇嘴巴。
“剛纔的那個,是你的夢分身?”灰衣少年擡眼看向他,淡淡地問道。
邊遙望着他發出“嘿嘿”一笑,繼而怪聲怪氣地回答道:“沒錯!就是因爲你這個救命恩人不聽勸告,執意要跟一個危險的畜生較勁,害我不得不暴露自己的秘密!”
“我又沒讓你插手!你自己多管閒事罷了!”灰衣少年甩過臉,不再看他,徑直朝摔落在不遠處的包袱走去。
“我也是一時興起才插手的!”邊遙抱臂踢了踢軟頸鱷的屍體,忽然笑道:“喂!你說這傢伙的肉好不好吃?”
“你割下一塊嚐嚐不就知道了!”灰衣少年頭也不回地大聲回道。
很快,他便撿回了包袱和劍鞘,再用布認真裹好那柄樸劍。
默默地做完一切,灰衣少年沒有回頭,連招呼也沒打一聲,便急忙縱身往南飛奔而去。
邊遙望着灰衣少年的背影,忽然咧嘴笑了笑,接着身形朝前一竄,緊跟着追了上去。
藍天上飄過疏淡的白雲,秋日的陽光灑照在無邊的溼澤地,下方的兩道身影依舊如先前那般,一前一後地奔跑、跳躍着,只是兩人間相隔的距離已不再如先前那般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