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也看見了,他道:“將軍府的管事來了。”
待到弱萱從梯子上小心翼翼的爬下去後,將軍府的管事正好來到弱家的院子外。
他下了馬,有禮的敲了敲院門,儘量語氣恭敬的道:“四爺,四夫人,老夫人讓小的來給貴府傳信。咱們老爺定在大後天出殯,老夫人知道這幾天大家都在忙,怕你們是忘了,特意讓小的來通知你們。”
他的眼睛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這滿院子的豐收景象,這弱家果真和以前不一樣了。
弱水淡道:“實在抱歉,這幾天太忙了,都忘了去給姜老將軍上柱香了,過幾天等我們得空了,一定過去。”
將軍府管事聞言心中不悅,連上香都能忘,足以見得他們已經不將將軍府放在眼裡,在地裡收了點糧食,就以爲弱家還是弱老爺子在的時候?
若不是老夫人再三叮囑一定不能對弱家不敬,他立馬就可以給他們一個蔑視忠良的教訓!
枉老將軍生前一直念舊情,照顧弱家。
這實在是一家子白眼狼。
難怪老夫人都生氣了!
弱家人不義就別怪將軍府不仁。
想到老夫人的吩咐,他按下心中怒火,然後又和弱水拉了一頓家常,說將軍府最近這段日子有多愁雲慘霧,說周氏最近有多傷心,難受得差點命都丟了。
“……幸好齊大夫醫術高超,將老夫人救回來了。對了,齊大夫從京城回來了,現在就在將軍府守着,他醫術了得,老夫人說等老將軍的事辦妥了,就讓齊大夫來給大爺看看。”
弱水聞言有些驚訝:“齊大夫回來了?”
齊大夫是濟世堂最有名的大夫,這些年周遊列國當遊醫,他一直想請他給自己大哥看病,都找不到人。
將軍府管事點頭:“回來了,聽說只待一個月又要出海遊歷。”
話說得差不多後,他捂着肚子一臉抱歉的道:“這實在有些難以啓齒,人有三急,不知道茅房在哪?可否借來一用?”
他的視線落在屋後的方向,老夫人說,弱家老大關在屋後的石頭屋裡。
將軍府的管事按着弱水所指的方向往屋後的茅房走去。
弱家正房的屋後建了一排三間後罩房,三間屋子都打通了,而且改造過,在外面加了一堵石頭砌的牆,非常牢固。
左右兩邊分別建了一間茅房,一間澡房,還有一間雞舍,一間豬圈。
弱海一個人住在石頭屋子裡面,門從外面鎖着,他的雙腳有鐵鏈鎖着,這還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怕自己發瘋跑出去,傷了人,又得讓家裡賠銀子。
平時弱海也是正常人的樣子,他就在屋裡編織籮筐,籃子,簸箕,畚箕等竹製品,或者搓麻繩,因此弱家從不缺籮筐,簸箕之類的東西。
織得多了,弱川就會拿出去集市上賣,也能賺點銀子。
就是他偶爾會發瘋,將自己編織的東西全部都砸爛,所以能拿出去賣的也少。 www●T Tκan●C O
將軍府的管事看見那一排石頭屋,眸光閃了閃,他放輕腳步悄悄的往窗戶邊靠近。
弱海正在編織籮筐,他聽見陌生的腳步聲靠近,擡頭向窗戶看過去。
將軍府管事剛靠近窗戶邊便對上了一雙銳利的眸子,嚇了一跳,他匆匆的將手帕,佯裝擦了擦汗,確保裡面的人能看見上面的圖案後就跑開了。
老夫人說,只要弱家老大看見這帕子,到時候弱家的人就一定會求上門,來給抓將軍磕頭。
將軍府管事曬完帕子就跑出去,誰知剛轉彎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他嚇了一跳!
不過一想到他什麼都沒幹,就鎮定下來了。
弱萱看了看石頭屋又看了一眼他:“你剛剛在幹嘛啊?”
將軍府管事強自鎮定:“我在找茅房。萱寶姑娘,哪一間是茅房?”
弱萱指了指最角落那間。
將軍府管事匆匆的走進去茅房,捂着鼻子,待了一會兒,然後走了出去,和弱水打了聲招呼就匆匆的離開了。
弱萱看了一眼茅房的方向,沒發現不妥。
她看了一眼石屋,然後送了那管事一個心存惡念的小法術。
這法術的好處是,只要對方沒有使壞,老天爺是不會懲罰對方的,但是他只要一想做壞事,老天爺就會收拾他!
丟完仙術,弱萱好奇的往那一排石屋走過去。
平時除了弱舟,雷婆子是不許幾個孩子靠近石屋的。
一是擔心孩子們不懂事,刺激到弱海。
二是擔心弱海突然發瘋,嚇着了孩子們。
石頭屋裡,弱海看見帕子上的黑犬,整個人生出了一股煩躁。
他捏着手中的竹篾,強忍着什麼,手背上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這時窗戶一暗,一個小小的腦袋露了出來,奶聲奶氣的喊了一聲:“大伯。”
這一聲甜甜的大伯,帶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侵入他的感官,瞬間驅散了他內心的煩躁。
“萱寶,你怎麼爬到窗戶上了?快下去!”弱海當然見過弱萱。
“嗯吶,我是萱寶。”弱萱細細打量了弱海一眼。
咦,大伯竟然是被瘋狗的邪祟之氣控制了?
所以他纔會像得了瘋狗症一樣,一旦發病見人就咬。
弱萱小臉嚴肅了起來:這個世界竟然有瘋狗修煉成半成精狀態了?
幸好只是半成精,不然,她都打不贏啦!
弱水這時走過來,一把抱起爬到窗戶上像蜘蛛一樣趴在窗口的女兒。
他看了一眼屋裡的兄長,關心道:“大哥今天感覺如何?”
“我沒事,你快帶萱寶離開這裡,小孩子看緊一些,別讓他們過來。”煩躁雖然散去,但他也怕自己突然失去理智,嚇着了寶貝侄女。
弱水看曾威風凜凜的大哥這樣心難受,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先抱萱寶去看看娘曬完穀子沒,還得去村長那裡交田稅。”
弱萱趴在親爹的肩膀上,想着救大伯。
大伯是沾了瘋狗的邪祟之氣,要想徹底好起來,得抓到那瘋狗。
還是得去將軍府一趟!
弱海點了點頭,然後他重新低下了頭開始編織籮筐。
弱水就抱着弱萱走開了。
待聽見腳步聲離開後,弱海才擡起了頭,不捨的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手背上的青筋時隱時現,類似一個狗頭。
一個人待在這石屋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
他看着自己那一雙曾經握着紅纓槍所向披靡的手,現在卻只能編織籮筐。
這一生就要如此過完嗎?
想到這,他整個人又忍不住生出一股煩躁。
他趕緊驅走心中的雜念,低頭認真編織籮筐。
只是腦海總是有意無意的浮現那頭黑狗的影子,整個人越來越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