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着竇清婉一聲慘叫,木匣子被竇威打開。
只見那木匣中,並排裝着兩顆驚悚的死人頭。
竇清婉瞧清楚木匣中的人頭之後,哆嗦着身子,瞪大一雙杏花美目,自喉間擠出四個字,“十……一,十二,怎麼會?”
木匣中裝着的,正是竇清婉身邊的貼身暗衛,十一,十二的項上人頭。
兩顆人頭被並排着裝在木匣子中,臉面朝上,臉皮煞白如紙,死灰死灰的,瞪大一雙眼睛,眼神驚恐無比,嘴角還掛着幹僵後的血漬,場面甚是驚悚。
縱使竇威一個武將,殺人如麻,此時,見此番情景,也忍不住有些頭皮發麻,身子發僵,胃裡翻滾,啪嗒一聲關了木匣子,兩撇墨似濃眉擡高,犀利的目光落在書案前的侍衛身上,道:“這木匣是誰送來的?”
聲音威嚴,帶着明顯的盛怒。
究竟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膽,竟然敢戲耍他竇威,欺到驃騎大將軍頭上。
那侍衛見匣子中裝着的是兩顆人頭,一早嚇得魂飛魄散。
將這樣污穢的東西呈到將軍的書案上,還嚇壞了郡主,他就算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聽見竇威的問話,侍衛嚇得腿腳哆嗦一下,霎時之間,臉色死灰一片,雙膝一彎,撲身跪在竇威的書案前。
“屬下該死,屬下不知道匣子裡面裝的是人頭,請將軍恕罪。”
竇清婉緩過神來來,聽見那侍衛一個勁兒的告饒,挑着一雙杏花美目,兩道視線落在那侍衛的身上。
“你是該死,將這等污穢的東西呈到父親的書案上。”
話畢,竇清婉一雙杏花美目微微閃爍,在心裡暗暗思量。十一,十二是她派去十里村查瑞親王世子的行蹤,順便再殺了那女人,如今這二人卻丟了性命,莫非,她所做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如此一想,竇清婉眉眼下沉,竟連嬌媚的額頭都蹙緊了。
流雲廣袖之中,一雙粉拳握緊,蔻丹甲深嵌入皮頭之中,而不覺疼痛。
兩個沒用的東西,連這點小事情都辦不好,竟然還丟了性命,該死。
侍衛聽到竇清婉的話,嚇得更是額頭冒汗,六月的天,天氣燥熱,不多時刻,汗水便浸溼了後背。
“屬下該死,請郡主恕罪,那木匣子貼了封條,屬下料想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這纔不敢檢查一二,直接呈到了將軍的面前。”說話間,猛然往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竇清婉擰着兩撇柳葉眉,冷冷的盯着侍衛,道:“父親問你話?這匣子是何人送來的?”
這話說得,有些明知故問。
侍衛跪在地上,顫抖了一下,趕緊回道:“請將軍恕罪,屬下不知?這木匣子是一個神秘人送來的。”
聽了侍衛的話,竇威揮了揮手,“如此無用之人,留着有何用。”
話音剛落地,書房內閃現出兩道黑影,動作之快,如鬼魅一般降臨,正乃是竇大將軍身邊的暗衛。
不用竇威再開口,兩名暗衛見了他的手勢,出手快猛的敲暈了剛纔呈送木匣的侍衛,將那侍衛快速拖出了竇威的書房,順便帶走了書案上的兩顆人頭。
待兩名暗衛離開書房之後,竇威轉動了一下眼珠子,將視線移到竇清婉的身上,凝視片刻,似有話要說。
侍婢芍藥定了定神,見書房內的情形,很有眼力勁兒退了出去。
霎時,書房內安靜下來,只剩下了竇威與竇清婉。
“婉兒,這是怎麼回事?十一,十二可是你的貼身暗衛。”竇威板着一張臉,說話的口吻有幾分嚴肅。
竇清婉知道此事定然瞞不過竇威,便微垂着腦袋,兩三步移到竇威的面前。
隔着一張黑木書案,竇清婉望着竇威,嬌柔道:“父親……”深怕竇威會盛怒,她說話的語氣更是放柔緩了幾分,調子中隱隱含着哭腔,似受了委屈。
竇威端着在書案前,平視着竇清婉,瞧見竇清婉一副我見猶憐,美人似要垂淚的模樣,果然,心下不忍,語氣瞬間就緩和了許多,道:“婉兒,實話實說。”
竇清婉聽竇威緩和了語氣,才稍微將頭擡起一些。
擡頭之間,只見她一雙杏花美目微紅,隱隱閃着淚花,花容月貌煞白如紙,呈現出一副嬌柔的病態美,輕輕咬了咬下脣,嬌滴滴道:“父親,我只是讓十一,十二兩人去調查瑞親王世子的行蹤,卻不曾想……”
話說到最後,竟然持着一條錦絹做拂面掩淚狀,模樣好不溫婉可憐。
竇威就竇清婉一個女兒,見竇清婉此番模樣,疼得一顆心疼得抽啊抽的,吁了一口氣,道:“婉兒啊,你真是糊塗,那瑞親王世子是好招惹的人嗎?”
“父親,是女兒太不懂事了,您千萬彆氣壞了身子。”竇清婉深知道竇威的脾氣,趕緊順着他的話認錯。
竇威聽了她認錯的話,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許。
“可是,父親,這件事情女兒已經做了,知錯也晚矣。”竇清婉見竇威臉色好看了些,斟酌一番,攪着錦絹道。
竇威凝眉作沉思之態,沒有立即回答竇清婉的話。
瑞親王世子竟然敢割下十一,十二兩人的項上人頭,這太不將他竇威放在眼裡,欺竇氏無人嗎?
“父親……”竇清婉見竇威良久默不作聲,再一次,輕輕的喚了一聲。
竇清婉嬌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竇威回過心神,視線重新落到竇清婉的身上,抖了抖嘴角的鬍渣子,問道:“婉兒,你莫不是還記掛着瑞親王世子?”
話畢,緊緊的盯着竇清婉,等着她回話,他這個女兒的脾性,性格,他最是清楚不過了。
心高氣傲,眼高於頂,若是尋常看不上眼的人,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今時,竟然私自安排十一,十二兩人去調查瑞親王世子的行蹤,這證明什麼……
竇威的話問得很直接,流雲廣袖下,竇清婉雙手攪動着錦絹,將一條好好的錦絹攪成了麻花狀,雙頰微微呈桃紅色,似有些害羞。
“父親,女兒非瑞親王世子不嫁。”杏花美目微閃,壓住心中那點嬌羞,望着竇威道。
竇清婉說完,竇威當即就接過話,輕啐道:“婉兒,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草的做決定,你是皇上親自冊封郡主,是將軍府的小姐,怎能說出剛纔那一番話。”
實則,竇威不太願意竇氏與瑞親王府聯姻。
雖然瑞親王世子天人之姿,武韜武略,縱使繼承爵位,那頂多也只是一個親王而已。
竇氏的女兒,藉着竇家的光環,仰仗竇家的勢力,縱使是皇后之位,也是信手拈來,何必屈尊於一個小小的王妃。
再者,皇上一直忌憚瑞親王府,瑞親王世子越是卓絕,皇上就越是心生不滿,總有一天,會將瑞親王府連根拔起,若是竇氏與瑞親王府攀上了姻親的關係,恐怕……
竇清婉未料到竇威會斥責自己,望着竇威,微愣了幾秒鐘的時間。
然後才道:“父親,女兒不是與你開玩笑的”
她竇清婉看上的東西,不管是東西,還是人,只要是她想要的,不管採用何種手段,何種辦法,她都一定要得到手,否則,決不罷休。
“胡鬧。”竇威沉下臉,輕斥一聲。
“父親……”竇清婉拂面掩淚,楚弱可憐,一雙杏花美目泛紅,當作竇威的面,真就溢出了幾滴清淚。
“父親,您從不曾這樣吼過女兒,女兒只不過是想尋覓得一個如意郎君,這有何錯?父親,你一點也不心疼女兒。”
竇清婉拿捏準了竇威的脾氣,知道竇威事事都寵着她,這纔敢這麼放肆。
接連幾番控訴,再加上竇清婉故意做出的楚弱模樣,竇威的一顆心,瞬間就軟了半截,望着竇清婉拂面掩淚,頓時心疼不已。
深嘆了一口氣,柔緩道:“婉兒,你是竇家的女兒,當今太后的侄孫女,身份尊貴無比,縱使你想統領後宮,母儀天下,爹也可以將你推上去,瑞親王世子固然好,可卻曾在大殿之上拒了皇上的賜婚,這是對我們竇家莫大的恥辱。”
“父親,那是瑞親王世子沒有看到女兒的好。”說話間,竇清婉的眼神極爲篤定,“女兒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父親,您難道不相信女兒的能力麼?”
她竇清婉才貌雙全,冠蓋京華,求親之人,趨之若鶩,踏破了將軍府的門檻,她就不相信,憑她竇清婉的魅力,還入不了瑞親王世子的眼。
隔着黒木書案,竇威凝視着竇清婉。
對於竇清婉這個女兒,他是非常滿意的。
竇氏的女兒,素來才貌雙絕,驚豔絕倫,先有懿德太后,如今有娉婷郡主竇清婉,竇氏的女兒,生來就該是鳳主命格,母儀天下。
“婉兒,爹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
竇威還想勸說什麼,只是話說到一半,卻被竇清婉給打斷了,她眼神篤定的望着竇威,道:“父親,女兒不想進宮,女兒心意已決,希望父親成全。”
皇后之位雖好,但是那個天神之姿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手,當今太子凌煜與瑞親王世子相比,確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是她嫁入瑞親王府,憑着瑞親王的威望,以及竇氏家族的勢力,想助瑞親王世子登上皇位,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半響之後,竇清婉見竇威仍未開口,接着勸說道:“父親,二叔戎邊,您鎮守京都,咱們竇家戰功赫赫,掌握着軍機大權,如今,皇上已經對竇家心神忌憚,如若不是有祖姑母在,恐怕皇上已經打壓竇家了,祖姑母上了年紀,不可能一直庇護竇家……”
能說出這麼一番話,竇清婉不愧是尚京鼎鼎有名的大才女,確然還是有一些頭腦的。
方纔竇清婉所說,也正是竇威所顧慮的。
團年宴上,皇帝當衆賜婚,定有讓婉兒去監視瑞親王府舉動的意思,爲了監視瑞親王府,就要犧牲他竇家千辛萬苦才培養出來的女兒,好,真真是好得很。
皇帝想借助竇家的勢力,除掉瑞親王府這塊心頭大患,若是瑞親王府一旦逝去,那麼,緊接着,應該就輪到竇家了。
串聯一想,竇威只覺得心頭冒起一陣陣寒意,隨即冷哼一聲:哼,皇上這是拿捏準了他的心思,只要太后在一日,竇家便不會反了。
竇清婉娉婷如蓮站在竇威的書案前,她挑着一雙杏花美目,兩道嬌柔的視線落在竇威的臉上,瞧着竇威沉思不語,但是眉宇間隱隱又被她說動的意思。
斟酌一番,又接着道:“父親,瑞親王厚德遠播,瑞親王世子文韜武略,比當今太子不知強了多少,瑞親王府勢力龐大,瑞親王又有不少舊臣子,若是竇家與瑞親王府聯姻,兩家勢力加在一起,就算皇上心裡忌憚,也不敢再輕易妄動。”
竇威沒有料到,竇清婉一個閨閣女子,竟然能將事情分析得這般透徹。
他略微擡高眉眼,兩道視線落在竇清婉嬌美的臉頰之上,望着這個女兒,十分滿意。
凝視片刻,便道:“婉兒,你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瑞親王世子羈傲不遜,敢當衆拒絕了皇上的賜婚,你要爹如何?”
見竇威爲之所動,竇清婉心下一喜,接過話就道:“父親,團年宴上,皇上只是口頭提及婚事,並不算太正式,您去找祖姑母幫忙,讓祖姑母去請皇上下旨。”
就算瑞親王世子的脾性再羈傲不遜,但是拿到了賜婚的聖旨,她就不相信瑞親王世子還敢抗旨不尊,不娶她。
竇威擰着兩道潑墨似的濃眉,略思了片刻之後,才點了點頭,“既然婉兒已經決定了,爹明日便進宮去見太后。”
“多謝父親。”竇清婉喜言。
只見她笑顏如花,一掃之前的鬱悶之色,不過才片刻的時間,便將十一,十二被割頭顱的事情拋擲在腦後。
十里村,新宅院。
昨日,凌璟二指禪切斷了衛長蕖的一截袖子。
翌日,午時剛過,驚雷便領着人擡了兩口大大的木箱子,進了新宅院。
午時間,日頭火辣。花廳內,衛長蕖正靠在一張沙發椅上閉目養神,江氏坐在她身旁不遠處,手裡端着一隻繡架框子,正在趕做繡活兒。
那繡框子上的繡樣呈大紅顏色,想來應該是給衛長鶯做嫁妝。
春桃領着驚雷等人走進花廳,見衛長蕖正閉着雙目養神,幾步輕巧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喚道:“小姐,驚雷公子來了。”
衛長蕖並未睡着,春桃輕輕一喚,自然是立即睜開了雙眼。
“嗯,我知道了。”答應一聲,微微側身,挑着一雙清明皓月般的眼眸,視線飄遠,落在驚雷身後的兩隻大木箱子之上。
“這是……”衛長蕖盯着那兩隻木箱子,愣了幾秒鐘。
漸漸響起凌璟昨日說過的話——衣服壞了便壞了,我再幫你做便是——這人該不會是真給她做了衣服吧?還是兩大箱子。原本以爲,那只是一句隨意的話,隨隨便便說說而已,她並未放在心上。
驚雷見衛長蕖有些發愣,上前走了兩三步,到她的面前,恭敬道:“衛姑娘,這是我家爺給您送來的衣服,首飾。”
話畢,衝着身後的幾名小廝使了個眼色。
幾名小廝很有眼力勁兒,將兩隻打木箱同時打開。箱子被打開,裡面裝着的,正是一些衣服首飾,衣服多爲紫色跟玫紅色,是衛長蕖經常穿的兩種顏色,首飾是用小木匣裝着的,倒是看不見樣式。
素風,穀雨見衛長蕖瞪大一雙皓月般的眼眸,不由得抿脣偷偷的笑了笑。
世子爺在小姐的事情上,素來不會有點半馬虎,只要是說過的話,定然會兌現承諾,世子爺對小姐,用心良苦啊。
瞧那箱中的衣服,雖然是疊得整整齊齊的,看不見式樣,但是隔遠觀着那細細密密的針腳,以及精美絕倫的繡工,定然件件皆是價值不菲。
盯着花廳內的兩口大木箱子,江氏同樣也驚愣了,她將手中的繡框子擱在身前的花幾之上,望着驚雷,問道:“這都是凌公子送來的?”
“是的,夫人。”驚雷轉眸,瞥了江氏一眼,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待驚雷話落,江氏接着道:“凌公子咋送這麼多衣服過來?多破費啊。”
衣服,首飾加起來,兩大箱子,這穿幾年都穿不完啦,這凌公子出手,也太大方了些。
驚雷挑眼望着江氏,面無表情道:“夫人,我家爺說了,錢掙來,就是爲了給衛姑娘花的,若是衛姑娘覺得這些還不夠,明日再送來。”說話間,扭頭,朝身後的兩隻大木箱子瞟了一眼。
其實吧,他也覺得,世子爺一次性送這麼多衣服首飾,委實是有些太過浪費了。
“夠……夠了。”衛長蕖聽得臉上的表情狠狠的抽了抽,趕緊回道。
若是她敢說不夠,依照凌璟的脾氣,一準明日還得給她拉幾大車來。
話畢,衛長蕖起身,繞過驚雷,徐步走到兩隻大木箱子旁邊,垂着皓月般的眼眸,瞧着箱子中疊得整整齊齊的衣裙,伸出手,隨便取了一件紫色的羅裙出來,再提着那羅裙的領口,抖了兩抖,將羅裙展開,瞧看了兩眼。
這套衣裙的做工精美,針腳細密,觸感很是和軟,極爲輕柔貼膚。
衛長蕖一眼便瞧出,這套衣裙的面料是上等的宮錦織緞,樣式很簡單,利索,幾乎是一身素紫,只在裙角,袖口處繡織了幾朵栩栩如生的紅梅。
瞧了兩眼便將衣裙重新疊了起來,不自覺間,衛長蕖輕勾嘴角,臉上含了一絲絲淡淡的笑容,幾乎是微不可見。
衣裙的顏色是她喜歡的,衣裙的樣式簡單,利索,她也很滿意,不得不承認,凌璟對她真的很用心,而且很瞭解她的喜好。
之後,衛長蕖隨手打開了一隻首飾匣子。
木匣中鋪着一層月銀色的錦緞,一對極爲通透,和暖的玉鐲,還有一支紅梅髮簪躺在錦盒之內,樣式亦是簡單大方。
江氏起身走到衛長蕖的身邊,隔近,盯着木箱中的衣服,首飾看了兩眼,再看向衛長蕖,道:“蕖兒啊,凌公子咋送這麼多衣服首飾來,瞧這箱子裡的衣服,首飾怕是金貴得很,這樣重的貴禮,咋能收呢。”
說話間,江氏的臉上隱隱呈現出幾絲擔憂之色。
雖說凌璟已經當着她的面,表明了對衛長蕖的心跡,但是這婚事一天沒有定下來,她心裡就一天沒有底數。
這婚事還沒成,咋能收對方這麼金貴的禮物,將這兩箱子衣服,首飾算成錢,少則也得值上幾百兩吧。
江氏是這樣想的,只是她不知道,璟爺送的這兩箱子東西,隨隨便便一支玉簪子,都不止幾百兩銀子這個數。
驚雷見江氏盯着兩隻木箱子,作一臉猶豫之色,趕緊道:“夫人,我家爺說了,若是衛姑娘不肯收下這些東西,便是我等誠意不夠,回去定然會受到爺責罰。”
若是今日,衛姑娘真不肯收下這兩箱子,依照世子爺的脾氣,他回別院去,一準會受到責罰,剛纔的話,可不是專門誆騙江氏的。
“這……”江氏盯了箱子兩眼,再擡起眉頭,有些爲難的望着驚雷。
往新宅院跑了這麼多趟,驚雷知道,江氏是個心軟的,此時,見江氏有些猶豫,再接再厲道:“夫人,這是我家爺對衛姑娘的一片心意,還望您不要再推遲了。”
不待江氏回答,衛長蕖接過驚雷的話,道:“收,誰說不收?”
“送上門來的東西,豈有不要的道理。”
說完,側目看向江氏,含笑道:“娘,你就別多說了,昨日,凌璟截斷了我的袖子,今日送這些衣服首飾過來,是理所應當的,你就全當他是賠罪,咱們不要有半點愧疚,嗯。”
實則,衛長蕖覺得沒有必要再拒絕。
一來,如今她與凌璟已經不分彼此,兩人關係如此之親密,他對她如此用心良苦,送她衣服,若是她還扭捏拒絕一番,恐會傷了凌璟的心。
二來,她極爲了解凌璟的脾性,若是今日真不收下這兩箱子,恐怕驚雷等人回去覆命,必然會受到一番責罰。
江氏想着驚雷剛纔說的話,又聽了衛長蕖的話,只好道:“既然是凌公子的好意,那便收下吧。”
話罷,再次看向驚雷,客氣道:“凌公子如此厚禮,驚雷公子,那就勞煩你向凌公子轉告一聲多謝。”
衛長蕖收下東西,驚雷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回答江氏,道:“夫人請放心,您的話,我一定轉告給爺。”
尚京,太安宮。
太安宮乃是懿德太后頤養天年的寢殿。
整座太安宮極盡奢華,宮殿內,朱門綠樹,廊檐飛宇,雕花水榭,廊橋蜿蜒,極爲雅緻,清幽,大大小小的花園就有幾處,雖不及御花園那般佔地廣闊,但是奇花異草,爭芳鬥豔,園中景緻卻不比御花園差上分毫。
太安宮內,清幽雅緻,夏時如春,不得不說,崇帝對懿德太后確實盡了孝道。
早朝之後,驃騎大將軍竇威穿着一身威嚴的武官朝服,大步流星般朝太安宮而來。
剛入太安宮,竇威便見着懿德太后在寢殿不遠處的廊亭裡,賞花,戲魚,身旁還圍着幾名妃子。
幾個下等宮婢遠遠候在一旁伺候。
“奴婢見過將軍。”見竇威大步走來,幾名宮婢同時衝着他福了福身子。
見有皇帝的妃嬪在場,竇威駐足,看向其中一名宮婢,道:“本將軍要見太后。”
“是,奴婢這便去爲將軍通傳。”話畢,那宮女再次福了福身子,便往廊亭而去。
宮婢入廊亭內,行至懿德太后的身前,輕聲恭敬道:“太后,驃騎大將軍求見。”
“嗯。”懿德太后答應了一聲,隨即,看着身旁幾名鶯鶯燕燕的妃嬪,道:“哀家也累了,你們幾人且退下吧。”
說話間,伸手扶住額頭,作出一副疲憊的姿態。
幾名妃嬪見勢,趕緊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然後輕聲巧步般,全都退出了廊亭。
待廊亭安靜,懿德太后轉目,看向之前那名宮婢,道:“去傳驃騎大將軍進來吧。”
“是,太后。”宮婢應聲退下。不多時,竇威便腳步掃風的進了廊亭,一身朝服站在懿德太后的面前,“竇威參見太后娘娘。”行禮,跪拜於懿德太后的腳膝前。
懿德太后垂目盯着竇威這個親侄子,稍許片刻,擡了擡手,道:“起身,入座吧,這裡沒有外人。”
“謝太后娘娘。”話畢,竇威起身,撩開朝服,坐在懿德太后的對面。
懿德太后的貼身宮婢,趕緊上前,給竇威倒了一盞溫茶。
“今日進宮,找哀家有何事情?”湖風漾,吹得懿德太后頭上的鳳頭釵搖弋不停。
她可不相信,她這個侄兒,今日進宮,就是爲了給她這個老太婆請安這麼簡單。
竇威見懿德太后直接切入正題,飲了一口茶,回道:“太后娘娘靜心在太安宮頤養天年,不再過問紛擾凡事,微臣自知,不該前來攪了太后娘娘您的清靜,只是,只是婉兒她……”說話的語氣,十分懇切。
如今竇氏之女,只有竇清婉上得檯面,是以,懿德太后對這個侄孫女素來頗爲關心。
竇威的話語,嚥了一下,她接過口,問道:“清婉那丫頭怎麼了?趕緊給哀家說說清楚。”
提到竇清婉,見懿德太后眉間隱隱露出幾分關心之色,竇威趕緊抓住機會,道:“太后娘娘,微臣今日進宮,是來求太后娘娘給婉兒賜婚的。”
“賜婚?”懿德太后重複了一番,對於竇威說的話,有些不解。
她竇氏的女兒,才貌雙全,身份殊榮,上門求親之人,恐怕都可以圍繞尚京城幾圈,若是那清婉丫頭肯嫁,何需要賜婚。
懿德太后也不着急,等着竇威將話說完。
竇威接着又道:“請太后娘娘給婉兒與瑞親王世子賜婚。”
“璟兒。”懿德太后自言道,隨即看着竇威,問道:“清婉那丫頭看上璟兒了?”
璟兒文韜武略,又生得天人之姿,清婉丫頭看上璟兒,也是無可厚非之事,只是,團年宴上,璟兒當衆拒絕了皇上的賜婚,顯然是對清婉丫頭無意的。
若是別的世家子弟,哪怕是太子,賜婚之事都還好說,只是璟兒性情乖張,脾氣更是令人琢磨不透,將清婉丫頭婚配給璟兒,這事情,怕是有些不好辦。
想罷,懿德太后微微凝起沒眉頭,對於賜婚之事,視乎有些頭疼。
竇威一早料到賜婚之事定然不會太過順利,見懿德太后作凝眉之狀,趕緊又道:“太后娘娘,不是微臣不理解您的苦衷,只是婉兒,婉兒她……”說話的語氣,頗爲悲傷,心痛。
懿德太后見竇威衣服哀然傷神的模樣,眉頭凝得更緊,問道:“清婉那丫頭怎麼了?你倒是說說清楚。”
待懿德太后話音落下,竇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似要抹上一把老淚,悲切道;“哎,自從婉兒見過瑞親王世子之後,就芳心暗許,奈何,瑞親王世子竟然當衆拒絕了皇上的賜婚,婉兒回去之後,便整日以淚洗面,茶飯不思,相思成疾。我這個做父親的瞧着婉兒日漸消瘦,衣帶漸寬,是心疼不已啊,不得已,今日纔來覲見太后,還望太后娘娘能向皇上求一道聖旨,圓了婉兒的夢。”
“清婉這丫頭,怎會如此不懂事……”聽完竇威一番悲切憫人的話,懿德太后也跟着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隨即,又道:“也罷,既是爲了清婉丫頭,哀家再去求求皇上。”
懿德太后允諾,竇威心中一喜,起身叩在地上,道:“微臣替婉兒多謝太后娘娘慈恩。”
十里村,新宅院。
夜涼風輕,朗月皎皎,戌時六刻剛過。
晚膳之後,陪着衛長羽玩了一會兒,衛長蕖便回了房,剛退去外衣,拎了一隻大枕頭,準備靠在牀上看一會兒涼國的野史。
這廂,書剛捏在手中,還沒來得及翻開,便聽得房門輕吱一聲,緊接着,屋內燭光浮動,一陣涼風從門口,掃至窗前,輕輕撲在衛長蕖的臉上,吹亂她額前的幾根碎髮。
聞着空氣中淡淡的冷梅香,衛長蕖眼眸未擡,抿脣輕笑,道:“凌璟,你來了。”
不算不用聞的,就算不用看的,她也知道,是璟爺大駕光臨了。
“嗯。”凌璟溫潤的答應了一聲。隨着腳步聲輕響,漸漸靠近衛長蕖的耳邊,牀沿微沉,凌璟一襲月錦銀袍坐在了衛長蕖的身邊。
伸手將衛長蕖手中的書卷躲下,勾脣妖孽一笑,道:“我來了,蕖兒確定還能看得進書?”
說話間,順手將書卷丟在牀頭上。
衛長蕖轉動皓月般的眼眸,將視線移到凌璟那張絕世傾城的臉上。
問道:“衣服,你已經賠了,我也收了,今夜你還來做什麼?”
“許久不見,想你了。”璟爺回答得很明確,不待衛長蕖有所反應,突然向前傾了一下身子,雙臂一撈,將衛長蕖帶入自己懷中,緊緊的抱住。
許久不見?不是昨日才見嗎?衛長蕖不禁抽了抽嘴角。
絕美的下巴擱在衛長蕖的香肩之上,臉埋進衛長蕖的脖頸之間,淺吸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如癡如迷的問道:“我送你的衣服,首飾,可還喜歡?”
夜深沉,朗月皎,他說話的聲音有些低沉中透着沙啞,沙啞中透着幾分懶庸,該死的好聽,光聞其聲,就足夠令人心神盪漾了。
“喜歡,我很喜歡。”衛長蕖緊靠在他的懷裡,一陣陣呼吸着他身上的冷梅香,將心沉澱下來,覺得十分的滿足。
“你今夜前來,就是爲了問這一句話?”想了想,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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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