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o”琴笙輕輕地嗚咽了一聲,強自忍耐着,不再動彈。
好餓……
…………
第二日一早楚瑜醒來之後,倒是神清氣爽,她揉揉眼,卻發現有些不太對勁,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那個每天醒來都蜷縮在自己懷裡的‘少年’卻忽然坐到牆角去了。
只見琴笙背靠牆壁,坐姿端正優雅,如一尊玉面觀音似地雙手捏蓮花訣,面色清冷,一副眼觀鼻、鼻觀心清心寡慾的模樣。
楚瑜忍不住好笑:“怎麼一大早就起來打坐練功了?”
琴笙面無表情地緩緩睜開眼,卻也只冷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吐出一個詞:“備飯。”
楚瑜一愣:“哎呀,餓了麼?”
琴笙垂下眸子,別開臉,冷哼一聲:“哼。”
楚瑜:“……。”
她又哪裡得罪這個“小祖宗”了?
一大早就給她擺出一副性冷淡的晚娘臉色。
然而她並不知道,這個“小祖宗”正一心不悅——
明明爲了這麼一個人強行忍耐着如此多的痛苦,可偏偏你在意的人,不,在意的那條魚卻全然不知……
你明知道自己可以將她蒸煮煎炸了,可你卻捨不得傷這條魚半分。
這種滋味,彷彿錦衣夜行,又似明珠暗投,更似流水送落花,落花不知意。
總之就一個詞——憋屈。
楚瑜哪裡知道面前這位‘祖宗’心理活動如此豐富,只見他神色冷淡,便只當他起牀氣——
畢竟小孩子起牀的時候,總是很彆扭的。
“好了好了,咱們這就起來一會兒去姑姑那裡可好?”楚瑜嘆了一聲,一邊穿衣衫,一邊道。
琴笙卻輕嗤一聲:“你就這麼想打發本尊了?”
他一宿難眠,她卻這麼敷衍他?
楚瑜一頓,好笑地看着他:“白白想吃什麼?”
吃你——
這個詞差點就脫口而出,但是琴笙卻還是按捺住了,只是煩躁了半天,竟忽然都沒有了食慾,他乾脆閉上眼,冷冷道:“不吃了。”
楚瑜:“……。”
這‘小祖宗’是大姨夫來了,還是青春期焦躁綜合症?
這喜怒無常的!!
楚瑜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好輕嘆了一聲:“行吧,都聽你的。”
…………
江南的春日裡,萬物生長,綠色總是最常見的顏色,深綠、淡綠、嫩綠,彷彿一切都生機勃勃的,充滿了希望。
然而,也同樣在春日裡,有些人卻已經走到了絕望的盡頭——地獄。
“縣主?!”負責伺候南芝菁的小丫鬟發現了一件極爲可怕的事情,她一進門就看見——
一具懸掛在放樑上的慘白乾瘦的身軀,那女子的屍體早已僵硬,原本就慘烈的面孔,此刻看起來面目猙獰。
唯獨牆壁上只留下一行血腥的大字——
害我者,琴笙也!
“啊——!!!”
淒厲驚恐的慘叫聲劃破了寧靜的早晨,或者說劃破了雲州城的寧靜。
“惡鬼縣主”死了的消息瞬間傳遍了雲州城,整個雲州城上下一片歡欣鼓舞,原本常聖黛寫在牆壁上那行控訴的血書都成了琴三爺功績的證明——
所有人都認爲琴家三爺爲民除害。
果然是傳說裡的疾惡如仇的慈心菩薩、慈心琴神。
甚至不少苦主家放了鞭炮來慶祝。
除了還關在大牢裡的綠嬤嬤,沒有一個人爲了南芝菁傷心。
包括南家主母——常將軍常聖黛。
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不會爲這個事發愁,畢竟當初她和南國舅的交易是——她講他的掌上明珠活着帶回去,他就放任她回西彊。
常聖黛牽掛的人與事都在西彊,如今南芝菁死了,她的任務等同失敗。
那麼接下來呢,要怎麼辦?
“常將軍來找我,就是說這個事情麼?”金大姑姑淡淡地道:“若是如此,那真是抱歉,老身幫不上忙,畢竟所有人都能證明三爺當夜並未曾踏出琴家繡坊一步。”
看着金大姑姑一副淡漠的模樣,常聖黛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這事不是三爺做的,總歸是她咎由自取。”
她頓了頓,嘆息了一聲:“我也明白就算是三爺做的,這世上又有誰能奈何得了琴家。”
常聖黛看着金大姑姑神色一正:“雖然如此,我還是要提醒金大姑姑一句,國舅爺那邊就這麼一個真心實意疼愛在手心裡的嫡出女兒,只怕也不會善罷甘休,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已經接到了消息,南秦月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只怕快馬加鞭兩日後就要到雲州城。”
金大姑姑聞言神色有異,微微挑眉:“南女史?她要來麼?”
常聖黛頷首:“沒錯,南秦月早前正陪着她夫君在林州府省親,林州府離雲州城極近,想來是接到了上京的飛鴿傳書,所以即刻便趕了過來。”
金大姑姑看着常聖黛,見她神色坦蕩利落,便也淡然一笑:“不管如何,還是多謝常將軍的提點,老身知道常將軍心繫西彊安危,若是日後還有什麼不利三爺的消息,您能依然這般耿直心腸互通消息,我琴家一向是知恩圖報,相信能助您回西疆一臂之力,圓了您的心願。”
常聖黛落落大方地一擡手抱拳,清秀到近乎英氣的面容上露出一點難得微笑:“那就有金大姑姑了。”
且說常聖黛辭別了金大姑姑,離開了琴家繡坊,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女武婢見四下無人,便有些忍不住疑道:“將軍,您爲何要與琴家互通消息,若是讓國舅爺的人知道了……。”
“不然呢?”常聖黛神色淡漠地負手前行:“這一次是我沒有完成交易,南芝菁到底死在這裡,人已經死了,此事既已經無力迴天,難道本將軍就要一直爲了一個視人命如草芥,原就該殺的惡女,一生困守京城,然後慢慢地變成南芝菁那樣的人?”
她頓了頓,看着還劍湖煙波浩渺的湖面,微微眯起了眼:“我知道你們覺得我此舉有不義之嫌,但南芝菁她那樣的性子活着見了國舅爺和太后,還不知道要怎麼興風作浪,小義與大義,當取其重。”
“將軍是打算與琴家聯手麼?”女武婢沉默了一會,又問。
常聖黛沉吟了片刻,隨後只露出一個詞:“且行且看。”
琴家和南家這攤渾水,她沒有興趣捲進去,尤其是琴家的水太深,但是她要若要回西疆,琴家的援手就不可少。
所以,她選擇暫時冷眼旁觀。
……
天工織造
“南秦月,這個名字我怎麼聽着有點耳熟?”楚瑜放下手裡的圖紙,一邊削着手裡的炭筆,一邊若有所思地道。
“北牡丹,南明月,可聽過?”封逸站在一邊替她將圖紙展鋪平,淡淡地道。
楚瑜一愣:“北牡丹,南明月……北牡丹是牡丹御史,南明月莫非……莫非是那個……。”
“沒錯,北牡丹,南明月指的是如今朝廷上風頭最勁的兩名女官,北牡丹指的是牡丹御史陸錦年,南明月指的是明月女史南秦月,這兩位都是出身大族,聞名天下的才女,其中南秦月乃是宮中司掌內造府的第一女官,位同尚宮。”封逸回道。
“內造府?”楚瑜微微睜大了明麗的眸子:“內造府不是掌管宮中各種物事,點納各地貢品之物的地方麼?”
說白了,也就是江南織造做出來的所有貢品繳納上去之後,乃是內造府在造冊點收,算是官方對接口,勉強算起來,也是半個江南織造的上級。
“若是如此……她肯定是來找麻煩的,十有是來尋仇的。”楚瑜顰眉,嘆了一聲。
真是牽一髮動全身,死了個南芝菁,背後麻煩一大堆螞蚱就跟着跳出來要咬人了。
封逸看了楚瑜一眼,輕嗤了一聲道:“琴家又怎麼會怕人尋仇,只是你說的倒是對的,這南秦月是來找麻煩的,但是她也未必是真心願意爲南芝菁報仇。”
楚瑜聞言,有些訝異,隨後擱下炭筆,興味盎然地問:“哦,這裡頭可有什麼八卦,說出來樂樂?”
封逸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兒明亮又濡溼,像一對星子似地,幾乎能在那雙黑眸裡看見自己的模樣,他心跳便梭然跳慢了一拍,隨後他慢慢地別開眼,淡淡道:“南女史年紀比南芝菁要大上幾歲,乃是國舅爺庶出的大女兒,乃是國舅爺與通房所生,其母親地位低賤,連帶着生下的女兒也不得寵。”
“等等,這位國舅爺不是一直沒有納妾麼?”楚瑜不明所以,忍不住挑眉疑道。
封逸頷首:“沒錯,國舅爺一直都以寵愛正妻聞名,會生下這個大女兒,還是因爲原來的國舅夫人婚後三年一直無所出,後來國舅爺夫人有孕之後,國舅府裡就再無庶出子女誕生了,只有這麼個庶出的大小姐一向不得重視,也沒有人記得她纔是國舅府的大小姐,只認得南芝菁。”
楚瑜笑着接話:“後來莫非這位大小姐發憤圖強,聰明伶俐,終於一鳴驚人,成爲天下聞名的才女,又嫁得如意郎君?”
上演了一出現實版的女強勵志大戲,庶女翻身壓嫡女?
封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不錯,這位南女史能一鳴驚人,初起在女學裡便小有些名聲,得了推薦參加女官試,寫了兩篇洋洋灑灑的長文,實在稱不上文采精華,甚至頗爲讓人詬病,但是文章立意卻劍走偏鋒,剛好極對當年負責考試的那一批考官的味口,奪了當年的女官試的魁首第一,此後入宮從低階女官做到了高階女史,司掌內造府,從此南家有女得封明月女史名揚天下,此後得皇帝陛下賜婚嫁入了書香世家陳留王家,也算是此生圓滿。”
“既然如此,那南芝菁豈非恨死這個姐姐了?”楚瑜暗自好笑,就南芝菁那種孤芳自賞的性子,一向被衆人捧在手心的嫡女竟然被區區庶女壓在頭上,從此人人都只知南家有明月女史,不知有縉雲縣主。
封逸沉吟了片刻:“嗯,因爲南明月成爲女史入宮後,也經常南家探望,頗有孝名,雖然一直沒有他們姐妹不和的消息傳出來,但是南芝菁很少再公開場合提及其姐,如今想想她接手南風織造除了希望能接近琴三爺之外,怕也有和其姐一別苗頭的緣故。”
“既然如此,那麼這對姐妹想來是不和的。”楚瑜想了想,又道:“但就算不和,她作爲南家聲名在外的女兒,做個樣子也要爲妹妹討個公道罷?”
封逸頷首,目光落在楚瑜的身上:“這個明月女史能以一介碌碌無名的庶女身份走到今日地步,甚至拿到了內造府那樣的肥缺,必非等閒之輩,她的手段只會比縉雲縣主南芝菁厲害,琴家在朝廷的地位特殊,南國舅都不敢強行帶回愛女,她針對的矛頭很可能會放在大小姐你的身上。”
楚瑜聞言,嘆了一聲:“我,我,我,又是我,這背靠大樹雖然好乘涼,但看來麻煩也不少。”
封逸定定地看着她道:“大小姐,琴家水太深,便是小生都看不到透,你……。”
“封逸,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就不必過問。”
楚瑜徑自打斷了他的話,看着他目光淡淡:“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過去,也不知道你未來的打算,我知道你金麟不是池中之物,總有遇到風雲變化的那日,但現在你既然還爲我所用,我就希望你至少是一個合格的夥計,不要干涉僱主的事情,我的未來我自有打算。”
封逸看着楚瑜,神色有些複雜而莫測:“大小姐,小生只是爲了你着想。”
“如果你的爲我着想是將我給三爺的信給毀屍滅跡,我想我不需要。”楚瑜明麗的大眼裡此刻一片淡涼,定定地看着他。
封逸在她那樣的目光下,竟莫名地呼吸一窒:“大小姐,我……。”
“封逸,你大概也沒有想過,你的一個小小近乎惡作劇的舉動,會讓南風織造血流成河,差點連你自己的性命都沒了罷?”楚瑜打斷了他的話,輕嘆了一聲。
封逸聞言,瞬間啞然。
是的,他確實沒有想過會有那樣的後果。
琴三爺,竟然這般恣意張揚到這般地步,一把魔劍令南風織造血流成河,然後竟無人敢追究,甚至整個雲州城的百姓對他頂禮膜拜。
“封逸,多謝大小姐救命之恩,是小生魯莽了。”封逸沉默了片刻,有些艱難地開口。
他明白,彼時琴三爺要殺他,如捏螻蟻,那個男人甚至懶得多看他一眼。
只有楚瑜才能令那妖神魔獸一般的男人平靜下來。
楚瑜擺了擺手,看着他輕嘆了一聲:“逸哥兒,這樣的事情若再有第二次,你就不必再在我這裡做事了,天工繡坊我也交還你的手上,只當你我從不相欠。
封逸一聽,梭然擡起眼定定地看着楚瑜,一把握緊了寬袖裡的拳頭,好一會,他才慢慢地垂下眸子,掩去眼中混亂的情緒,擡手抱拳對楚瑜沉聲道:“是,封逸明白了。”
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小工的聲音:“大小姐、大小姐,廉親王殿下的儀駕已經到了咱們的門口,請你速速去一趟呢!”
楚瑜聞言,隨後立刻道:“好,我馬上就去。”
封逸看着她轉身出門的背影,忽然又再次淡淡開口:“我答應小姐絕不再擅自插手您的私事,但是小生還是要聲名一件事。”
楚瑜一愣:“什麼事?”
封逸面無表情地道:“小生還是很討厭妖神魔獸,請您看好了您的妖神魔獸,莫要隨便放出來嚇人,小生已經被嚇了兩次了,嚇不到小生,嚇到路邊花草行人,也不好,您說然否?”
楚瑜:“……。”
封逸同學果然是個堅持己見的人兒呀。
……
“殿下,您看,這就是我們商事會設定的所有標準,今日請您過來,就是希望您提些意見。”楚瑜笑着端了一杯熱茶遞給了廉親王。
廉親王本身好遊山玩水,也善工技淫巧,木工活兒也是極好的,平日裡若無事就喜歡鑽天工織造來看楚瑜領着人搗騰些繡品線上的東西,那讓他大開眼界。
廉親王看着手裡的冊子,含笑點頭喝了一口楚瑜端來的熱茶:“你這小丫頭鬼靈精似的,寫的東西自然不會差。”
只是他話音剛落,忽然臉色一白,手裡的茶湯瞬間“砰!”地一聲落了地,碎裂成無數片,同時口中鮮血噴濺:“噗——!”
那鮮血正正噴了楚瑜滿臉,她錯愕看着廉齊王就這般一下子軟倒在地,門外侍衛驚惶失措地瞬間衝了進來。
“殿下!”
“不好,殿下中毒了!”
==搞屎我了,大面積停電,終於來電了~早上、中午都吃麪包的感覺真是太酸爽,晚上跑到另外一個區的飯店纔有得吃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