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莫不是昨晚沒有睡好?”黑虎劉笑了笑,有些討好地讓出路來:“來來,您先出,那位大人還在前面等您。”
這個清秀的少年,既是官差,卻也是那深不可測的神秘白衣人的姘頭。
他現在已經不想能分什麼寶藏了,只想活着出去,還是得好好巴結他們。
楚瑜何等慧黠之人,一眼就看出黑虎劉那討好的笑意裡的曖昧,她頓了頓,也不去糾正,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兒,她就知道別人看自己的眼神一定會變得很古怪。
她衝着黑虎劉點點頭,徑自出了壁門。
黑虎劉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了。
且說這頭楚瑜出了門,黑虎劉便也馬上跟着出門,只是他並沒有注意到,牆壁上六道影子裡,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詭異而佝僂的影子。
七道影子。
……
一行人在唐林的帶領下一路繼續前行,這一路上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麻煩,倒也算正常。
就是唐林也還算厚道,若是遇到什麼機關危險之處,也會提前通知。
黑虎劉拽着那小道士湘雲子總是躲在琴笙和楚瑜身後,神經也放鬆了不少。
直到他們七拐八彎地走到了路的盡頭——
面前在只剩下一面巨大的石雕壁畫,上面描繪着的圖倒是一反其餘壁畫裡的陰森,這裡雕的是一副工匠圖,人間百種工匠奇技淫巧都雕於其中,中間供奉着的正是匠神——魯班。
唐門之人善機關,慣以供奉魯班爲祖師爺。
但奇巧的地方就是,這是一副陰陽晝夜圖,一邊爲日出,一邊爲月升,中間過渡的黃昏都描繪的極爲形象精美。
琴笙冷眼看着唐林抱着那地宮圖對着那雕刻圖開始苦苦研究。
楚瑜前生本能讓她看了那些雕刻,頗爲有興趣,一直湊過去,看得津津有味。
唐蒙則沉默地低着頭,不時舔了舔自己乾的起皮的嘴脣,又擡起眼看一眼楚瑜,又有些神經質地轉回頭看看他們來時路。
湘雲子瑟縮在一邊,似注意到了唐蒙的不對勁,便也只拿眼偷偷去看唐蒙。
黑虎劉也留意到了,便湊到楚瑜身邊,一臉神秘地低聲討好:“官爺,您要小心,我看唐蒙那小子不壞好意,怕是在打您吃食和水的主意呢。”
楚瑜聞言,轉臉看向唐蒙,果然見他正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
但見她看過來,唐蒙又立刻低頭。
楚瑜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幽光,徑自走到唐蒙身邊:“怎麼,餓了,還是渴了?”
唐蒙一愣,隨後點點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想……喝點水。”
楚瑜看了看他,隨後取下了水囊遞了過去。
唐蒙立刻接了過來,就是一點不客氣地朝着嘴裡倒了一大口,隨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嘆息,隨後將水囊遞給了楚瑜,低聲道:“多謝。”
楚瑜接了過來,淡淡地道:“不客氣。”
隨後又將水囊遞給了一臉羨慕的湘雲子和黑虎劉,他們都受寵若驚地接了,趕緊喝了起來。
也不敢對着嘴,只朝着嘴裡倒了一點,更不敢多飲用,只喝了一口便趕緊遞迴給了楚瑜。
楚瑜接了過來,卻完全沒有打算遞給唐蒙,只自己擡起來準備也喝一口,卻被一隻素白的修手劈手奪走了過去。
琴笙冷冷地道:“你倒是大方,也不嫌髒。”
隨後,他撩起面紗,輕品了一口,才遞給楚瑜。
楚瑜看着他眼裡那不高興的冷光,挑了挑眉,笑了起來:“呵呵。”
隨後也不多言,她也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但是她脣角的笑容卻軟了些。
這貓兒是在吃醋,也是在替她驗毒,他是怕唐蒙在喝水的時候動手腳。
唐蒙冷冷地扭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眼唐林,隨後又轉回頭繼續去搗騰他的圖。
又過了一刻鐘,琴笙終於不耐煩了,負手冷聲道:“唐門裡是不是盡出廢物點心?”
唐蒙和唐林都瞬間僵了僵,臉上露出被羞辱的怒色來。
唐林忍耐下怒氣,只僵着聲音道:“您是能耐人,我只是師門裡資質一般之人,要解開祖師爺的這個機關,卻是不容易,此處喚作陰陽界,只要打開,背後的通道就是連接各個宮外層甬道之地的交叉口,能觀聞所有的甬道里的情形。”
“也就是說,若是打開這個機關口,就能看到我們的人在什麼地方?”楚瑜立刻反應了過來。
唐蒙頷首道:“正是,就算是一時間地方不知道我們在哪裡,但是在此處呼喚,各個地宮甬道都能聽見我們的聲音,只需要指引他們過來匯合就是。”
琴笙看了眼那巨大的壁畫,微微眯起琥珀眸,隨後走近那壁畫,擡手輕釦了扣那壁畫,隨後又在四個角都輕敲了敲,隨後冷冷地道:“此處之後有水晶狀物,硬質,長三丈,寬四丈有餘,聞之但見毒物腥味,想來是影照石頭罷,你來說說看,既然是影照石如何能四通八達地召喚人?”
唐蒙和唐林兩人都已經呆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琴笙——
這是什麼怪物,只憑借這種輕敲幾下,竟就能完全地察覺石頭之後的構造?
難不成他有透視眼?
楚瑜雖然驚訝,但已經習慣被這大仙兒智商技能上的碾壓,此時再見他這般,只想起後世有一種
般,只想起後世有一種天才人物,多爲心理有些不正常,但是摸着一顆螺絲釘就能了結整個物體的構架和大小。
楚瑜覺得她家這貓兒本來就非正常人,有這般能耐倒是也不出奇。
她秀眉一挑:“影照石,還是比剛纔更巨大數倍的劇毒影照石頭,你們是想把我們弄死在這裡?”
此言一出,黑虎劉和湘雲子立刻緊張了起來,都紛紛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尤其是湘雲子,嚇得差點就轉身要跑,如果不是黑虎劉拽着他,估計得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唐蒙面色古怪,倒是唐林很快恢復了正常,他立刻道:“不,不,在下也不知道這後面是影照石,只是按照這圖上的描繪和在下對堡中機關的瞭解,確實陰陽界這裡就是聯通外層甬道之處,這位大師一定能明白的!”
說着,他憋紅了臉把手裡的地圖遞給琴笙,看起來倒似真擔心楚瑜他們誤會他了一般。
楚瑜看向琴笙,卻見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壁畫,壓根沒有打算接過唐林手裡的地圖,唐林只好尷尬地收回了手,只是眼地閃過一絲陰狠的冷光。
楚瑜看在眼底,也只是眸光微涼,沒有說什麼。
琴笙觀察了片刻之後,他淡淡地吩咐楚瑜:“這廢物點心,一點用處都沒有了,魚,你先去旁邊的耳室避一避,待本尊打開這裡查看情況之後,再出來。”
楚瑜一聽,便知道唐林這次倒是沒有說謊,他也許真不知道門口的機關到底如何,但這裡確實是連接地宮外層墓道的關鍵點。
她搖了搖頭,一臉堅定地對琴笙道:“不行,白白,這樣太危險,我們誰也不知道這壁畫打開之後會出現什麼東西,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琴笙垂下琥珀眸睨着她,輕哼了一聲地:“本尊不一個人打開,難不成還要在冒險的時候,再要顧忌你這條魚的安危麼?”
楚瑜噎了噎,她知道這大仙兒說的在理。
可她還是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忍不住道:“可是……。”
“可是什麼,你擔心我麼,小姑姑?”琴笙忽然微微躬身,眸光幽瀲如一汪深潭。
楚瑜被他看得臉色有點發窘,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穩住有些凌亂的心跳,隨後輕聲道:“是,白白,你要小心。”
琴笙看着她俏麗微紅的面容,妙目裡閃過一絲滿意的笑,隨後輕哼了一聲:“嗯。”
隨後,他忽然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放心,我不會出事的,你還沒有教我如何敦倫,我捨不得……小姑姑。”
最後一個詞,他含在脣間,圓潤輕滑,幽幽涼涼,滿是放肆與挑逗。
楚瑜差點被嗆到,瞪了他一眼,嘆了一聲:“你這廝……。”
卻不想,琴笙竟徑自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一點不客氣地背對着其餘人,掀了自己的面紗,趁着她說話張嘴的空隙,低頭吻住她的脣,勾住那粉嫩的小舌尖一吮。
“嗚嗚——!”楚瑜瞬間呆滯。
琴笙輕笑,轉身看向唐林,見他已經開啓了附近的一處耳室。
他神色一冷,用傳音入密對着楚瑜交代:“本尊不在你的旁邊着兩刻鐘,自己小心。”
楚瑜漲紅了臉,也不敢去看其他人的表情,只平復了心情,也沒好氣地輕哼:“放心,我若是蠢的,也沒有法子活到今日。”
大概在琴園大火之夜就成了一捧灰了罷,墳頭草都一丈高了。
……
且說這頭楚瑜和黑虎劉、唐林師兄弟等人躲進了耳房。
但是唐林和楚瑜都不約而同地沒有選擇關上石門,而是忍不住站在門口,看琴笙的動作。
但見不遠處的修長出塵的白影摒氣凝神,靜靜地負手站在那石壁前,隨後慢慢地擡手,卻也並不去觸碰那石壁,而是指捏蓮花輕掐點算,也不知在算着什麼。
但是片刻之後,他卻忽然輕笑了起來:“呵呵……有趣啊,有趣,這唐門的死鬼老頭祖師倒是個有趣之人。”
楚瑜和衆人皆是一愣,卻見他長袖竟忽然無風自起,隨後一把造型詭異的腥紅長劍慢慢地從他的寬袖裡緩緩地探出。
其餘人不知道,但楚瑜卻是瞬間一驚,忍不住低聲道:“吞噬?!”
白白居然連吞噬都動了,難道這牆壁之後是什麼可怕的怪物巨獸?
那邪性非常的血腥長劍原本該是與琴笙那一身出塵冷漠的神仙氣質不符的,但是握在他手上卻有一種詭異的……和諧,有一種亦正亦邪的魔性美,竟讓人移不開眼。
“吞噬?”楚瑜的話音剛落,唐林就忍不住驚呼出聲,一臉錯愕地道:“難道是幾百年前海底魔宮宮主鍛造出的噬魔血劍,此劍追隨幾百年前天極王朝開國大帝征戰四方,據說吞噬了幾十萬人鮮血性命生出了魔性,大帝駕崩之後,無人能駕馭這殘忍的嗜血劍,便隨帝尊陪葬之物?”
楚瑜一愣,不動聲色地道:“是麼,還有這般淵源?”
唐蒙也忍不住疑道:“可是此物被人啓出之後,封存於江湖聖地藏劍閣,以天佛燈淨化魔性,怎麼會……。”
唐林臉色微變:“十餘年前,藏劍閣曾經被一有着天仙美貌的神秘白衣少女挑破了最後一層天玄閣,搶走了不少東西,連藏劍閣主都被打傷,下了武林追殺令,卻一直尋不到人的蹤跡,莫非……是這位琴大師的親人或者弟子,如
者弟子,如此倒是可以解釋爲何這位大師如此精通機關了,畢竟藏劍閣的機關巧術秘籍衆多,集天下大成,我唐門歷任掌門都向藏劍閣主求教過。”
在場衆人也是聽過這段傳奇的,瞬間的目光都變得極爲異樣地在楚瑜身上打轉。
楚瑜有點想要發笑,什麼搶走不少東西,原本有能耐闖過藏劍閣重重機關的人,就是可以任意挑走他所中意之物的。
只是當年的琴笙年少氣盛,性情乖戾,不耐煩藏劍閣主那老頭兒煩着他要他繼承閣主之位,就把老頭兒給……剝光了吊起來,跑了。
老頭氣不過,才跑出去下了那江湖追殺令,現在想來也不過是愛才之心,只怕還打着把琴笙逮回去繼承閣主之位的主意。
她不動聲色地道:“這我就不知了,一會若是機關開啓了,你麼自去問琴大師罷。”
楚瑜話音剛落,便忽然聽見耳邊炸雷似地轟一聲響:“砰——轟!”
衆人齊齊大驚,皆立刻轉頭,卻正見着琴笙手中那腥紅散發着驚人劍氣的魔劍梭然劈過他面前的壁畫,一劍就將那壁畫從陰陽隔處劈成了兩塊,亂石四飛。
“他這是在幹什麼,瘋了麼,若是破壞了機關,就永遠都別想打開機關了!”唐林臉色瞬間大變,就要衝出去阻止。
誰知道他纔剛準備奔出去,就被人絆了一跤——“砰!”
他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踉蹌着扶住了牆壁。
唐林狼狽地擡頭,怒瞪着楚瑜:“你幹什麼!”
“你給我好好地呆在這裡看着。”楚瑜笑眯眯地道,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劍,一點不客氣地架在唐林的脖子上。
白白做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唐林忍不住大叫,指着不遠處切豆腐一般切着牆壁的琴笙厲聲怒道:“他這樣,只會毀了機關,你們可知道一道機關牆落石厚重達到數丈,根本沒有可能人力開啓。”
“他不是你們這種廢物點心。”楚瑜還是報以微笑。
她無條件地相信琴笙。
唐林被楚瑜那笑容給噎得七竅生煙,卻也只能看着,緊緊握住拳頭,爬起來。
倒是唐蒙似看出了點什麼,他忍不住顰眉:“等一下……那壁畫……是不是根本沒有機關?”
此時亂石四飛之後,琴笙效率極高,手中的腥紅長劍已經基本上都剖開了整面牆,幾乎露出了裡面一點黑色的晶體來。
唐林等人都愣住了,齊齊看去,果然都發現了異樣。
楚瑜見唐林等人都一臉服氣了,便輕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收回自己手中的劍。
但是她並沒有留意到耳房內,原本五道影子裡,悄無聲息地多了一道,那道影子竟忽然順着牆壁慢慢地飄近了楚瑜的身後。
此時,楚瑜忽然聽得一聲來自小道士湘雲子的尖叫聲:“不好,小心,看牆壁!”
她梭然一驚,回頭一看,正見着自己旁邊的牆壁上,自己的影子邊上多了一道影子,那影子極爲詭異,佝僂着身子,手長得不像人。
距離她的影子不過一指的距離,她瞬間覺得自己身後陰氣森森,立刻起了一身白毛汗。
她大眼一眯,擡手短劍出鞘,就朝着那牆壁上砍了過去。
她用足了內力,此劍又是金大姑姑專門爲她尋的短劍,輕巧趁手,斷金裂石,易如反掌。
但是卻不想,她手中短劍才一刺入牆壁那影子,牆壁竟然瞬間塌陷了下去,一股子巨大的吸力瞬間就將楚瑜往那黑洞洞的牆壁裡吸了過去。
楚瑜一個不防備,整個人就拖了進去。
手臂上傳來的森冷又猙獰乾枯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叫了一聲:“啊——!”
她立刻敏捷地雙腳一勾,死死卡住牆壁,不讓自己被拖進去。
湘雲子倒是反應極爲敏捷,最先一把撲了過去,死死抱住楚瑜的雙腳,撲在地上,同時大叫:“來人,快來人啊!”
但是那黑洞洞的牆壁裡拖曳力巨大,竟是將楚瑜連同湘雲子都往裡頭拖了過去。
黑虎劉見狀,大驚失色,也撲了過去抓住湘雲子的腿就往外拖:“小心,快來人!”
他氣力極大,竟然能阻止得湘雲子和楚瑜被拖走的去勢。
但是下一刻,一把長刀瞬間穿過了他的胸膛。
黑虎劉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一邊的唐林,嘴裡一口鮮血流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