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看着他精緻的琥珀眸片刻,見他坦誠,心中不免又軟又甜,之前她總不敢問,早先是明白他絕不會坦誠,後來是怕觸及他心中的舊傷。
畢竟琴笙的人生過往實在是……太過慘烈。
但是此時楚瑜想了想,還是擡手輕捻了他垂下來的一絲烏髮在指尖輕轉了轉:“你身上這春日便犯了溼寒病的症,是在哪裡得的,金大姑姑說過你曾經受過很重的傷,用了虎狼之藥,才保住了性命。”
不知爲什麼,她就是會將他身上的病症和漠北聯繫起來。
琴笙聞言,隨後握住她的柔荑,淡淡地道:“是,曾經在漠北遇到極危險的局面,最終雖然撿回來一條命,到底落了一身傷,到底是老金他們在所以撿回來一條性命。”
楚瑜聞言,想起春日裡他臉色蒼白地躺在牀上的模樣,頓時心頭一震。
他那樣肩膀和胸口重傷,都面不改色之人,會病美人似地伏牀不起,可見溼寒症之苦。
她見他輕描淡寫的樣子,卻不知怎麼就想起鳳棲城時他靜靜站在懸崖之上,獵獵海風吹散他長髮的孤寂背影,莫名地就是心頭一疼。
楚瑜擡起手臂環住他的脖頸,眼底酸澀:“過去的事兒我且不問了,只是要你應我一件事兒。”
她原本大咧咧,不是那樣悲春傷秋的人,但如今都有些怕聽他說起那些曾經,聽得心肝肺都跟着疼。
也或許是因爲那些曾經故事裡的人是自己所愛之人,纔會越發心痛。
琴笙見懷裡的人兒原本泛粉的臉兒發白,黑珍珠似的明麗大眼如今盈了一汪水似的,細密的睫羽都溼了,貝齒咬着塗了玫瑰花汁膏子的粉潤脣兒,嬌憨慧黠,整個人愈發地顯得嬌美靈動,她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底的憐意和溫軟甚至祈求絲毫不遮掩。
這丫頭,分明年紀不大,卻一副疼孩子似的樣子看着自己,偏生一點不違和,讓他想起自己腦子受傷時的種種過往,那時候她說話口氣還有些老氣橫秋的樣子。
琴笙眸底暗涌,似她嬌軀上的暖氣傳來,暖意溫融透衫而來,浸入肌體,蔓延至心底那些冷潮黑暗之處。
“小夫人說什麼本尊是不應的?”他聲音不自覺地又溫潤了三分。
楚瑜見他應了,正色道:“不要再爲了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兒,隨隨便便就豁出命似的,你我相識一場原本是意外,相守更不容易,那些外物、外事,都比不得你我能相守終年。”
她是怕了他性子裡那些自毀的傾向,當他還是白白的時候,表現得異常明顯。
琴笙看着懷裡的人兒,見她正色的模樣,便深深地看了她片刻,琥珀眸裡有細碎剔透的光,隨後幽幽嘆道:“我自舍了誰,都不捨得你的。”
說罷,他頓了頓,又稍稍低頭,挺直鼻尖輕抵身上她的惡,輕道:“ 《山海外經》有記載食人魚肉者,益壽延年,長生不老,我既享用了你這一尾小人魚,又怎麼能丟得開手,自要長生不老的不是?”
楚瑜聞言,心中溫軟得像要化了,大眼彎彎如含春風,擡頭就獎勵似地輕碰了碰了他的薄脣:“長生不老也就罷了,總要教三爺長命百歲纔是。”
“怎麼,就這樣子打發了你的夫君?”琴笙微微眯起眸,含笑摟緊了她的細腰,帶着點誘惑。
楚瑜見左右無人,又見面前美人如玉,她本就是個大膽的,當下便心癢,柔荑撫着他的臉,隨後就主動地又啄了下他的脣,她梭感覺自己嘴上有些甜,便也乾脆地伸出舌尖去輕舔了下他的脣角:“看來我調製的奶露味道不錯呢,玫瑰味道的,這新鮮花瓣可不好找呢,下次要不要試試梅花?”
琴笙見她粉嫩的小舌尖這麼一吐,眸光梭然深邃,隨後清清雅雅地輕笑一聲,低頭吻住她的脣:“嗯,味道是不錯,來嚐嚐?”
兩人便偎在了一起,低低絮語,房間裡的銀絲炭輕爆一聲,火星子跳了跳,房間裡暖意春融一般。
約莫這麼過了兩刻鐘,也不知是房間裡的火爐太熱,還是情人間的絮語有着火之功效,楚瑜俏臉嫣紅嬌美,大眼都有些迷濛了,輕喘着擡手去推他的胸膛,斷斷續續地道:“別……收斂着點,一會我還要出門呢,這大白天的……。”
琴笙眼底已有淡淡的金光泛起,俊美脫俗的俊顏上卻一片平靜,只卻輕咬着懷裡人兒的耳垂,聲音有些喑啞:“本尊不也從雜事裡抽身麼,你卻只負責撩火兒麼,魚,可有人告訴你這不道德。”
耳邊的酥酥麻麻讓楚瑜忍不住顫了一下,隨後忍不住道:“你這人……教外頭底下看見怎麼想,只當你急着要孩子麼……真是。”
琴笙忽然身形微微一僵,只是這僵木並不明顯,片刻之後,他似無意一般地溫聲笑道:“小魚喜歡孩子麼?”
楚瑜還沉浸在柔情蜜意地,只靠在他懷裡,忽然想起仙仙的樣子,輕笑一聲:“若是像你這般的孩子,我自然定要養個一兩個的。”
仙仙那樣的大寶貝,又乖又甜,又善良體貼,多好,多養兩個都是可以的。
“若是白白那樣的性情,可是有些頭疼。”楚瑜忍不住又笑出聲。
白白那樣的傲嬌鬼,養一個還真是就夠了。
琴笙頓了頓,眼底的金光漸漸淡了去,隨後輕撫着她的脊背:“像我麼?”
雖然他聲音裡並無異樣,但是楚瑜離得近,她原本也是敏感之人,否則也不會死裡逃生多次。
此刻她便敏感地體會到了琴笙的情緒有些異樣,她轉臉看向琴笙,見他依然神情溫柔,只是眸光卻又有些莫測。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和他也討論過這個問題,當時他並沒有多言,她也沒有多留意他的表情,但是此刻想起來當時他身上的氣息似都冷了下去,正如此刻一般。
楚瑜看着他,忍不住試探道:“怎麼了,你不喜歡……孩子?”
她可是期待着有個和他一樣的孩子。
琴笙微微一笑,攏了她在懷裡,只淡淡地道:“只是覺得若孩子像我,那倒是不如沒有。”
楚瑜一怔,莫非……
他還是介意着當年的事情?
幼年與少年時不被鍾愛甚至厭之慾死的陰霾,並不那麼容易消去,會伴隨一個人的一生。
“琴笙,你要知道,我不是明烈,你也不是……。”楚瑜頓了頓,看着琴笙神色,斟酌了一下,還是掠過了那個男人的名字,只繼續道:“你我若有了孩子,我必定會給他我所有的愛,你和孩子都會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琴笙一頓,看了她半晌,忽然輕笑了起來:“是麼,若是我讓你選一個,孩子和我,你會選誰?”
楚瑜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全沒有想到琴笙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你和孩子……。”她忍不住嘀咕:“哪裡有這樣問的,我若是問孩子和我,誰最重要,你且要怎麼回答?”
這種跟你媽和我掉進水裡,你先救誰一般的問題,簡直是……讓人無言以對。
“自然是你。”卻不想,琴笙絲毫未曾猶豫,便淡定地回道。
楚瑜瞬間呆了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啊?”
她和明烈同時掉水裡,琴笙會選個毫不猶豫地先救她,她完全可以理解,但是……
琴笙見她表情驚訝,便垂下了長長的睫羽,掩去眼底的暗涌,也只淡淡地一笑道:“罷了,不過玩笑而已。”
楚瑜見狀,卻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擡手固定住他的臉:“等等,你是不是覺得看到孩子,會讓你想起曾經的那些往事,或者有些別的什麼原因,所以才如此介懷?”
琴笙一頓,看着她微微一笑:“小魚,你想的也未滿多了些,如今尚且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何須如此認真?”
說罷,他看了看天色:“看着雪停了,你可是還要去繡坊,若是不去的話,便陪我罷……左右我已經回來了,下午並無什麼事情,咱們可以在房間裡取暖賞雪。”
說着,他似笑非笑地輕吮了下她的手腕,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楚瑜瞬間紅了下臉,一下子抽回自己的手:“晚上再說罷,我下午是真有事兒人,逸哥兒去參考之後,聽說錄了第一名,在隔壁睦州衙門裡學着做事,今兒就要回來了,說好了要在繡坊裡吃上一桌酒的。”
聽到封逸的名字,琴笙原本就有些幽沉的眸子裡閃過莫測的暗光,卻道:“是麼,你卻未曾告訴我呢,我還沒有給他送上賀禮。”
楚瑜看着他,有些遲疑地道:“你和逸哥兒素來就不對付,我以爲……。”
“不必多想,你自去罷,路上小心。”琴笙忽然笑了起來,溫潤如常。
楚瑜見狀,也沒有多想,便站了起來點點頭:“好。”
……
待得目送楚瑜的馬車離開。
琴笙忽然淡淡地開口:“金大姑姑,老金當年說的那關於本尊身子的事情可有轉圜的餘地?”
金大姑姑看着琴笙的修白優雅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黯然,遲疑了片刻,還是低聲嘆息道:“只怕……很難,原來您的身子因爲身上血脈的關係就不易讓人有孕,何況後來還用了虎狼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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