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緊趕慢在大年三十的時候趕進了京城。
一下了船,楚瑜就見碼頭上早已清空,昨夜地面的積雪都掃了個乾淨,而且竟是禁軍禁衛在執守碼頭,雖然沒有任何官員在碼頭,但魯公公卻早早地站在碼頭上翹首以盼。
琴笙牽着楚瑜的手上了碼頭,便見魯公公領着人匆匆過來,對着琴笙恭恭敬敬地打了個千:“三爺、小夫人。”
一名穿着宮裝的中年女子上前一步,也行了個禮:“三爺、小夫人。”
琴笙見着那中年女子,妙目裡閃過一絲笑意:“林尚宮。”
隨後,他看向楚瑜道:“這位是林尚宮,太后面前頭一份兒的體面人。”
林尚宮含笑道:“三爺謬讚。”
楚瑜見那中年女子圓臉長眸,笑盈盈的樣子,倒似一尊笑面菩薩,隻眼裡精光四溢,一看便是精明人,正一臉審視地看着自己。
那目光讓她有些不太舒服,但也點頭含笑行禮:“尚宮大人。”
“玉安縣主。”林尚宮見她禮儀毫無可挑剔之處,便也還了一禮,倒是收起審視的目光,含笑道。
琴笙留意到林尚宮喚楚瑜的是玉安縣主,並非小夫人,微微挑了下眉。
魯公公見狀,趕緊堆着笑臉道:“三爺,小夫人兩位,陛下和太后都在宮裡等候多時了。”
琴笙挑了挑眉:“是麼?”
林尚宮見琴笙說話,倒是立刻一臉溫煦恭謹地笑道:“爺都好些年沒有進京了,太后和陛下都甚爲記掛,太后知道您一路舟車勞頓,所以也特意安排了驛館請您先梳洗一應事物都準備妥當了。”
琴笙淡淡地道:“東西就不必了,本尊已經習慣用自己的人,自己的東西。”
林尚宮直接吃了個釘子,臉上的笑容卻絲毫不變,彷彿早已習慣了,只含笑點頭:“想來金大姑姑在,一定是妥當的。”
說話間,魯公公早已牽了馬車過來,琴笙便帶着楚瑜上了馬車,並着兩船的人和東西在禁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往驛站而去。
楚瑜和琴笙都沐浴之後,換了一身衣衫。
琴笙依然是一身白衣,只是暗繡騰雲麒麟紋華麗非常,行動之間除了輕緲出塵,更有氣勢凌人。
而楚瑜則是在紅袖的伺候下,換了一身淡黃色的宮裝,描眉畫目,脣染朱丹,眼角勾出細長嫵媚的弧度,淡淡的紫粉暈在眼角邊,倒似嬌妍的花瓣,髮髻高挽,簪着寶石華勝,左右各自一隻細長的流蘇髮簪,長長的金色流蘇尾墜着細碎的水晶落到肩膀上,額間橫了一點紅寶花鈿,一擡眼間,壓住了些眉宇間的靈動跳脫,卻顯出平日裡少有的貴氣端麗來。
琴笙看着她的模樣,不禁怔然了一下:“你……。”、
“怎麼了,不好看麼?”楚瑜原本就不太習慣這種華麗的裝扮,見琴笙那表情,不禁愈發地有些不自在起來,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不,很好看,只是看着……有些眼熟。”琴笙微微一笑,溫聲道。
楚瑜挑了下眉:“眼熟,像哪家貴女麼,三爺什麼時候和哪家貴女這般熟悉?”
琴笙想了想:“不,只是一晃眼的錯覺罷了。”
隨後他幽眸裡閃過一絲笑意:“小魚是在吃醋麼?”
兩人說話間,又聽得門外魯公公的有敲門聲催促:“三爺……您可是好了這天眼看着不太好,想要落雪的樣兒,晚了怕進宮的路不好走。”
琴笙擡手扶了扶她的額側的髮簪:“走罷。”
……
馬車軲轆碾過雪地,留下深深的印子一路皇城而去。
一刻鐘後,便進了宮城。
“到了這裡,便需要步行了。”魯公公親自陪伴着楚瑜和琴笙一路到了乾元宮,又領着他們進內殿。
楚瑜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下乾元宮,發現這裡的宮殿果然雄偉大氣,雕樑畫棟,與前世明宮紫禁城宮殿的制式很有些相似。
乾元宮的內殿裡伺候的人卻並不多,只是行動間悄無聲息的樣子卻很與規矩。
一名小太監看見魯公公領着人進來,立刻迎了上來,附在魯公公低聲說了兩句。
魯公公立刻點頭,帶着他們轉到內殿後的一處書房門口對着琴笙恭謹地道:“三爺,您先請,陛下已經在上書房裡面等候您和小夫人多時了。
琴笙握了握楚瑜的手,見她對着自己笑了笑,方纔轉身進了書房。
楚瑜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眼前晃過一道明黃的身影,她也沒有看清楚人,就跟着琴笙拜了下去,口稱:“參見陛下。”
但是下一刻,她就看見那繡着海水紋的明黃袍子在自己眼前晃了一下,一雙戴着玉扳指的大手各自虛託了把琴笙和她的手,同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快快起來,讓朕好好看看。”
楚瑜聽得那把聲音,幾乎有點恍惚——
這聲音和琴笙的竟有了五分像,只是音質有些偏喑沉罷了。
待的她真的跟着琴笙起身,擡眼看去,不禁更是心中一陣波瀾起伏,只是臉上並不表現出來。
面前的中年男子身形袖長,面容白淨消瘦,臉上三綹長鬚到胸口,鳳目修眉,眉目溫和,頭頂髮髻只一根簡單白玉簪子,雖是一身華貴明黃,但是因着他的消瘦身形看着有些空蕩蕩的,竟不見華貴,而見出塵飄逸之感。
這就是當今的興平帝。
興平帝的目光此刻也從琴笙的身上落在楚瑜的身上,見楚瑜大眼睛直看着自己,便也微微一笑:“這位小友看着朕如此認真,可是看出什麼名堂來了?”
楚瑜已經知道自己因爲心中震驚,所有有些失了規矩,算是冒犯天顏,原本正經的應當躬身請罪,但是琴笙一直拽着自己的手,似乎一點不在乎她是不是會失了規矩。
她心中自然定了不少,又見刺客興平帝說話間,卻也沒有太多想象中帝王威嚴不可冒犯的模樣,心中一轉,她便彎了彎大眼笑道:“陛下恕罪因着臣女初見天顏,只想着陛下龍顏是極爲威嚴的,卻不想除此外還這般仙風道骨,竟讓臣女以爲看見了畫上的仙人。”
可不是見了仙人麼?
這位陛下如果剃掉鬍子,再年輕個二三十歲,穿上白衣,和她右手邊這位大仙豈不是也像六分?!
所以這纔是令她心中大震的原因——琴笙這般相貌,難怪不願進京,竟和興平帝這般相似,沒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出來他們有血緣關係,但卻實非幸事,就算沒有人想要做點什麼文章,就算是琴笙看着皇帝陛下的模樣,大約也不會開心到哪裡去罷。
難怪廉親王曾誇口道他的子侄多好相貌,如今看來這好容貌的遺傳基因果然很強悍。
楚瑜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心中還是忍不住嘆了一聲——
楚瑜的馬屁功夫那是在衙門裡學的,雖然算不上有多高明,直白太過,庸俗太過,但是在興平帝這種見慣了高明馬屁功夫的帝王眼裡,她的直白卻也代表了率真。
何況面前的小姑娘大眼裡亮晶晶,全不掩飾眼中的驚訝,更增加了真實性,讓興平帝心覺有趣,他摸着鬍鬚溫潤地大笑了起來:“呵呵,琴笙,你這小妻子,倒實在是有趣得很。”
琴笙淡淡地彎起脣角道:“草民也覺得她是極有趣的,陛下既誇了人,不賞賜點什麼東西麼?”
楚瑜一愣,有點莫名地看着琴笙,她可從未見過清醒之後的琴笙跟誰說話這般無禮,他的狠從來都是掩在溫潤靜雅之下的。
而且對象還是一國掌控生殺大權的皇帝陛下。
興平帝一愣,竟不覺得琴笙這般說話有任何問題,反而愉快地笑了起來,眼裡閃過興味的光來:“好好,難得你開口,朕又是第一次見你的小媳婦,自然是要賞的。”
說着,他想了想,從自己腰上摘了一隻玉佩下來直接遞給楚瑜,笑道:“若是賞賜些俗物,想來琴笙也要嫌朕庸俗了,就這枚朕戴了三十年的玉佩罷,雖比不上琴笙有的那些,但到底也算是朕的隨身之物。”
魯公公見狀,臉上瞬間露出震驚之色來,楚瑜瞥見他那表情,又聽得這是皇帝隨身多年之物,便知道這玩意怕是不好收,正想着如何拒絕。
但琴笙看着興平帝拿出那塊雕着青竹流水紋的白玉配,瞬間脣角一抿,眼神晦暗明,隨後看向楚瑜淡淡地道:“小魚,這是陛下的贈禮,謝恩收下罷了,隨身戴上,以感陛下恩德。”
楚瑜何等乖覺之人,立刻明白這玩意兒收了,自己自有大好處,便立刻含笑對着皇帝恭恭敬敬福了福:“多謝陛下恩賜。”
隨後,她擡手恭謹地接過了那一枚玉佩戴在了腰間。
興平帝見她笑得眼兒彎彎,心中有些好笑,隨後擺擺手:“魯公公,送玉安縣主到後宮去,太后老人家只怕等着看她,等急了。”
魯公公立刻上前道:“是,縣主,隨老奴來。”
楚瑜一頓,看向琴笙,見他點點頭,淡淡地道:“去罷,一會我去接你。”
她便含笑反手輕握了下他的手,示意他不必擔心:“三爺,放心。”
隨後,魯公公就領着楚瑜離開了。
上書房內就只剩下了琴笙和興平帝。
興平帝看着琴笙片刻,神情有些複雜:“想不要你竟會向朕開口要東西,看來笙兒你很在乎那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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頹廢了好久了,是不是該準備雙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