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芸自從去年從京城回來之後,倒是比以前受寵了一些。
往日,二少爺一個月去她的屋子最多一兩次。現在卻增加到了三四次。怎能不讓二少奶奶在心裡氣的暗暗咬牙?
更可氣的是,二少爺有時還會維護素芸。
雖然只是在二少奶奶面前淡淡的一提而已,和大少爺處處爲素月出頭壓根不能相提並論。可對心胸狹窄無容人之量的二少奶奶來說,這種變化是她絕不樂意看到的。也是絕對無法容忍的。
因此,素芸的日子反而不如以前好過了。
二少奶奶處處爲難她,動不動就挑她的刺,罵幾句是常事,還曾打過素芸的耳光。餓上一頓兩頓關在屋子裡一兩天不準出來更是家常便飯。
若不是看在沈氏的面子上,二少奶奶說不準早就找個由頭攆了素芸出府了。
沈氏也不好爲這些小事就爲素芸出頭,到底是二少奶奶院子裡的事情。做婆婆的不好事事都插手過問的,心裡雖然不快,可也沒什麼法子。
陸府就這麼大,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丫鬟們的耳目。因此,素芸常被髮落的事情錦繡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過,這麼面對面的遇上還是第一次……
錦繡暗歎一聲晦氣,硬着頭皮和錦蓮兩人進了屋子。心裡打算着把東西一送到就走,絕不多耽擱一秒鐘。
屋子裡的氣氛果然有些沉悶僵硬,素芸低着頭站在一邊,老老實實的挨訓。
二少奶奶兀自罵個不休,絲毫沒有因爲錦繡和錦蓮的出現稍有停息。
錦繡有些尷尬的停住了腳步,這種狀況可真是夠難受的,也只能等二少奶奶這一撥脾氣發作完再說話了。她可不能這麼撞上去自找不痛快。
二少奶奶眼角瞄到錦繡,心裡的火氣愈發的大了起來,說話也愈發的尖酸刻薄:“……奴婢就是奴婢,永遠都是低人一等的下濺東西,妄圖一步登天攀上高枝,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福分……”
錦繡表面如常,心底卻冒起了騰騰的怒火。
二少奶奶明着是在說素芸,其實眼睛故意在瞄着她,分明是在譏諷她對二少爺有非分之想。這般的指桑罵槐,當她聽不出來麼?
好在她確實沒有這個心,不然哪裡還能穩穩的站在這裡。早被臊的跑出去哭了。
素芸聽着聽着也覺得有些不對勁,悄悄的擡起頭來,待看到錦繡站在那邊,心裡頓時有了數。看來,這番話卻是衝着錦繡去的了……
二少奶奶餘怒未消,一見素芸擡頭,又開始衝着素芸噴火了:“好啊,你膽子倒是不小,我說了你半天,你不知道好好反省,居然還東張西望。我看,我這院子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明日我便替你尋個好去處,也省的日日在這裡給我添堵。”
素芸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居然低聲應了一句:“奴婢生是二少爺的人,死是二少爺的鬼,哪兒也不去。”這句話究竟是在說給二少奶奶聽的?還是在說給錦繡聽的?素芸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聽到這類似挑釁的話,二少奶奶徹底氣的發怒了,嬌美的臉龐猙獰了起來,陰沉沉的說道:“好啊,你要做二少爺的鬼,我便成全了你。來人,給我把素芸拖下去打上二十板子。”
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刻走了過來,意圖將素芸拖出去。
素芸一聽挨板子,再也忍不住了,嚷嚷了起來:“我沒做錯事,憑什麼要打我的板子?”一急之下,連奴婢兩個字都忘了說了。
二少奶奶冷笑道:“你膽子倒是不小,居然敢跟主子叫板了。今日若不好好的教訓教訓你,你的眼裡哪還有規矩兩個字。把素芸拖下去,給我重重的打。”
那兩個婆子不敢違抗二少奶奶的命令,一起使力將素芸託了出去。素芸身子小巧玲瓏,也沒多少力氣,哪裡能反抗得了。一路哭喊着被硬生生的拖了出去。
錦繡的耳邊兀自迴響着素芸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心裡百般滋味,不提也罷。
錦蓮強忍着到了眼角邊的淚水,悄悄地低下了頭去。
二少奶奶還在氣頭上,她們就算是再同情素芸也得收斂一些。不然惹火燒身就不妙了。
紫絹顯然最樂意看到素芸捱打,笑眯眯的說道:“奴婢出去數着板子,也免得這些婆子下手沒個輕重。”事實上,只要她朝那兒一站,婆子們下手絕不會輕了。誰不怕紫絹回來告狀?
二少奶奶點點頭,滿腔的怒火總算稍稍的消褪了一些。
錦繡趁着這功夫快速的上前稟明來意,再怎麼維持那笑容也就浮在臉上罷了。
二少奶奶淡淡的應了一聲,吩咐紫綾上前接了東西。
按着慣例,錦繡本該等着紫綾把東西放置好之後拿了賞賜過來再走。只是此刻她巴不得快點離開,便行禮告退。
二少奶奶卻不肯輕易就放了錦繡離開,似笑非笑的說道:“且等一等,總不好叫你們空了手就回去。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編排我這個做主子的小氣呢紫綾,你去取兩封銀子來,賞給錦繡和錦蓮。”
錦繡只得應了,靜靜的站在那兒等着紫綾迴轉。只當做沒看見二少奶奶審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來掃去。
二少奶奶也不說話,丫鬟們自然無人敢吱聲。屋子裡一片沉寂,讓人覺得氣悶。
外面的動靜卻着實不小,板子落在背上的響聲,素芸淒厲的哭喊聲,一起鑽進各人的耳朵裡。
二少奶奶的嘴角露出一絲快意的微笑。
錦繡心裡一沉,那種無能爲力的悲哀又浮上了心頭。她和素芸的關係算不上好,可是,眼睜睜的看着素芸就這麼被隨意找了個由頭捱了板子,她心裡卻是難受之極。
做丫鬟的,命運盡在主子們的喜怒間變幻,誰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
紫綾的動作還算快速,錦繡沒等多長時間便拿到了賞賜。若是再等下去,錦繡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維持臉上虛假的笑容。
迅速的告退之後,錦繡快速的出了屋子。
偌大的院子裡,素芸被捆在寬寬的凳子上。那結實的棍子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背上臀上,發出極爲沉悶的聲響。若不是衣料厚實,只怕早已滲出了血跡來。
素芸滿臉淚水,嗓子都已哭的嘶啞了,話語開始模糊不清起來。破碎的不成句子,依稀聽來卻是在聲聲呼喊着“二少爺”。
紫絹俏麗的臉蛋有些扭曲,眼中射出興奮的光芒。隨着素芸的日漸受寵,她的地位愈發的尷尬和難堪。二少爺極少正眼看她,她再獻媚二少爺也是無動於衷。
紫絹便將一腔怒火和羞憤都投到了素芸身上,認定是素芸搶走了本屬於自己的那份寵愛。
因此,看到素芸捱打,紫絹心裡卻是極爲快慰的。
錦蓮眼中流露出不忍,腳步慢了下來,不由得向素芸看去。卻被錦繡使勁的扯了一把,半拉半扯着出了二少奶奶的院子。
錦繡也不出聲,只是低着頭悶聲不可的往前趕。直到耳邊再也聽不到素芸的哭喊才漸漸的放慢了腳步。
錦蓮的眼裡早已泛起了淚花,哽咽着說道:“錦繡,素芸姐好可憐。”
錦繡此刻心裡的滋味卻更是複雜,又是唏噓感嘆素芸的不幸遭遇,又不免生出些許的慶幸來。
好在她從未應承過二少爺的情意,若是真的跟了二少爺,豈不是要和素芸過差不多的日子?天天都活在二少奶奶的yin威之下?
想到這兒,錦繡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不,她絕不要過這樣仰人鼻息毫無尊嚴的生活。
錦蓮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繼續哽咽着說道:“這二十板子打下去,也不知道素芸姐究竟功能不能受得住。”
錦蓮卻是嘗過這板子的厲害的,當日她也被打過板子,那滋味真是終身難忘。休養了好多天才能下牀走動。即便如此,走路也還是疼的鑽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纔算完全的康復。
錦繡嘆了口氣:“希望二少爺能爲素芸姐撐腰吧”
雖然,這可能性不太大……
二少爺和二少奶奶極少起爭執,僅有的幾次也是爲了二姨娘。迄今爲止,還未聽說二少爺爲了通房丫鬟的事情和二少奶奶發生口角。
二少爺究竟算是有情還是無情?真是難以界定啊
兩人回了院子之後,自然要回稟沈氏一番。
沈氏察覺到兩人的心情低落,很是奇怪。
尤其是錦蓮,那雙眼睛還紅通通的,似乎還哭過。這可就有點蹊蹺了。
錦繡和錦蓮兩個可是奉了自己的命令去送東西,誰這麼大膽子居然給她們兩個難堪?這豈不是側面的甩臉子給她看了麼?
想及此,沈氏的臉色便凝重了起來,淡淡的問道:“你們倆遇上什麼事情了?”
錦繡心知瞞不過去,便將二少奶奶院子裡所遇之事說了出來。也算是幫素芸一把了。沈氏向來愛惜身邊的丫鬟,包括從她身邊出去的丫鬟。說不定沈氏肯爲她出頭呢
沈氏眼裡的怒火慢慢的凝聚了起來,聽到後來,氣的一拍桌子。
一屋子的丫鬟面面相覷,無人敢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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