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區的派出所因爲地處偏僻地區,轄區內數得過來的幾個小區和單位。和其他幾個所相比較,簡直落敗的很。一座十幾間房的兩層小樓,全用來做辦公室和宿舍。院子很小,整個院子唯一的一個活動場地,就是籃球場。不過木質的籃板已經殘漆斑駁,齜牙咧嘴的,顯然很久沒人玩了。過了籃球場,正對着小樓的是一排平房。還敞開一半,拆掉門窗和垛牆做了車棚。剩下的五六間暫時充作羈押嫌疑人和審訊用。
小屋裡只有十來平米,屋檐只有一人多高,窗戶都被鋼條封死,巴掌大的小塊玻璃上全是塵土,光線想鑽進來都費勁。
英南被兩名警察推進小屋裡,覺得眼睛都不好使了,黑糊糊地啥也看不清。一股子黴味直往鼻子裡鑽,嗆得人都想吐。沒等英南適應光線呢,就被人劈頭蓋臉的套上一件東西,後腰上捱了一腳,身子往前一衝感覺撞到了牆上,還是水泥的。砰地一聲,頭就一陣子眩暈。
“你們倆快點,差不多就行了,別玩過了。等李所兒回來再處理。這味兒真TM難聞。”砰地一聲門被人從外面給關上了。
“那就換軟的吧!嘿嘿!黑社會持刀火拼,你TM身上沒點傷說出去誰信那?”聲音尖利中略帶着點稚嫩,一聽就是個剛出警校門的小警察。
“胡家大公子不是人,可也不是你一個窮學生能掰這根刺的吧?竟給哥兒幾個找事,這月獎金是TM的泡湯了。小子你惹事想出名也不看看墳頭,別怪我們哥兒兩手黑,自己認命吧!”
兩根纏着毛巾的電棍劈頭蓋臉的朝英南身上下雨似地招呼下來。
英南此時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羞憤、無奈、痛苦交集。這社會是怎麼了?全都瘋了麼?這個國家法定的執法機關,不是維護國家和人民的生命安全的麼?啥時候成了極少數人的打手?胡皋受了委屈,彷彿天被捅了個窟窿,那麼多人圍着護着。連警察都不問青紅皁白,甚至都不給個合適的理由,就這樣拾掇我。自己被逼出了頭,只是自保而已,卻被當成了什麼?一隻不安分的動物?!
英南咬着牙硬挺着身子不被擊倒,不發出一點呻吟聲。可是身上和心靈上的陣痛,在一點點地磨蝕着先前的天真和單純。可憐自己還曾經夢想着,只要做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努力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哪怕是窮點、苦點也能夠挺直了腰板走在人前,甚至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屬於自己和家人的天空。可現在呢,自己不光一無所有,而且什麼都不是!就像一隻遇見狗的貓,人家想要什麼,或者在做什麼,自己只能一聲不響地走開。想要充英雄嗎?這就是下場。連反抗也不敢。屋子裡除了他就是警察。打倒這兩個人不難,出了這個大院也不難。可是襲警畏罪潛逃的罪名一旦安到自己的頭上,那可是要坐牢的。被老媽知道,自己有個通緝犯兒子,會出人命的。
英南強壓住心中的怒火,憑着警棍帶動的風聲,悄無聲息地閃躲着身體的重要部位,肌肉緊繃,運功抵抗幾斤重的電棒在身上的捶打,忍受着一下重似一下的折磨。但願自己能夠全着身子出去,還能夠有本錢照顧一天老似一天的老媽。
可是胡皋能這麼輕易地放過他?能給他這個機會嗎?英南心裡明白自己目前就是人家案板上的一塊肉,想怎麼剁就怎麼剁。後悔一時衝動,惹了胡皋這隻惡狗,但是對於始作俑者秦月卻怎麼也恨不起來。
李順陽並沒有和英南他們一道回派出所,而是截了一輛小車直接奔了醫院。
一進門就見一樓的手術室門口,兩個警察攙着胡皋和一個小護士在爭吵。
“裡邊病人的頭被鋼管砸了,正在做縫合手術,你們先在觀察室等一會兒不行啊?警察咋了,人命關天就可以說停就停!”小護士俏臉一揚絲毫不給這幾個小警察面子。
馬拉戈比,怎麼今個都喝槍藥啦!一個個都橫着出來的。李順陽大步邁過來,冷着臉子對小護士說:“這事情你做不了主,耽誤了當事人的傷情,影響了我們辦案,你負得了責任?快去找你們院長來!”
小護士被李順陽的氣勢嚇得一哆嗦,趕緊跑開了。誰知道是去找院長還是找個地方聊天去了。小姑奶奶我惹不起你,撂了你總成吧。都是人,裡邊的人不馬上手術會死,你們這什麼當事人,不就是臉上劃了個口子嗎?而且還已經在急診室處理過了,等着縫合幾針而已。至於這麼囂張嗎?警察就可以嚇唬人那!
三樓院長辦公室。院長此時眯着一雙老色眼,正盯着電腦裡裸着大腿的美女圖片發呆,心裡琢磨着待會兒怎麼找藉口和那個新來的小護士單獨談談工作。一想起小護士那饞人的小細腰,喝了一肚子茶水的院長,嗓子眼兒又發乾了。虛着腿,走到窗前,手顫抖着端起杯子,仰起頭剛喝進嘴裡還沒等嚥下去。看見樓下一輛掛着省委車牌,前擋風玻璃上貼滿了各種花花綠綠通行證的帕薩特車停到院裡,車門子纔打開,一個肥肥地豔妝婦女,瘋了似的衝進大樓。嚇得一張嘴,茶水全噴在了玻璃上。省城稅務局的王美鳳科長,省委最紅最有前途的秘書長鬍文良的夫人。她到我們這個小地方來幹嘛?還這麼急吼吼地。
院長把茶杯扔在桌子上,拉開門,就三步並作兩步地往樓下跑。連電梯也不做了。
王美鳳接到李順陽的電話,一聽說寶貝兒子讓人給打了,還不知道啥樣,(李順陽沒敢說)心裡立馬跟開了鍋似的。讓老公從省委叫了輛車就風風火火地過來了。進得樓來,揪着一個過路的護士問明瞭兒子的方位,扭着水桶腰,又是一陣子小跑。
“兒子,兒子。”一看見胡皋的影子王美鳳就嚷嚷着衝了過來。連李順陽跟自己打招呼都顧不得了。
“兒子怎麼樣?沒事吧?啊?”
胡皋的臉上雖然在急診室進行過簡單的止血處理,但是一道口子還是非常的明顯,胡皋本來就白紙似的臉此時顯得有些猙獰。
看見胡皋的臉,王美鳳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要不是李順陽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王美鳳就倒下去了。
“胡公子只是皮外傷,縫幾針就沒事了。王科長,你要注意身體呀!”
“媽!你要給我做主啊!”胡皋一見親媽來了,肚子裡那點委屈憋不住了。也不管當着這麼多人,一把撲到王美鳳的胖胸脯子上,眼淚就下來了。
“沒事!乖兒子,有媽在沒事了!”
王美鳳跟哄孩子似的摟過胡皋,看見身邊的警察,才納過悶來。
惡毒地質問李順陽:“你們怎麼當的警察?你們就是這樣維持社會治安,這樣保護一個老實孩子的人身安全的?要是沒個交代,小心你們這身皮!”
“哎呀!王科長息怒息怒!李所長還能放過傷人的壞蛋?這點覺悟李所長還是有的。先給孩子處理傷口要緊啊!”院長爲能及時趕到心裡一陣心安。連頭上的汗水也顧不得了,趕緊打圓場。兩人都認識,哪個也不敢得罪。
“還有你,年紀大了吧?醫院就這麼救死扶傷?人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趕快手術!”
我靠!這娘們怎麼跟瘋狗似的誰都咬?院長的禿腦門上立刻又多了一層冷汗。
李順陽正要忍着氣解釋一下,兜裡的手機響了。掏出來也沒看一看顯示。把火氣都撒在電話上了。
“喂,你誰呀?老子在外邊正忙着呢!”
“李順陽,你趕緊給我滾回所裡去!”
劉局!不是連上頭都知道了吧?!李順陽一聽是頂頭上司劉局長那嘶啞的男中音,而且口氣不善,心裡不由一哆嗦。
平時自己拿了好處,都是他拿大頭李順陽拿小頭,嘴裡總是順陽兄、順陽兄弟叫着,今兒連稱呼都變了,直接稱呼自己的名字,破天荒頭一遭。剛纔自己真是嘴臭,跟上司稱老子,不想幹了。後背頓時都汗津津的。
“劉局啊。我正在醫院處理胡公子的案子。是這樣的:……胡文良的愛人王科長也在呢!”爲了推脫剛纔自己心急說錯話的口氣,把事情簡單的彙報了一下,還特意加重了“胡文良的愛人”幾個字。
“你自己都保不住帽子了,還有心思管別人?!十分鐘。十分鐘我在所裡見不到你,我看你連警察也不用做了!”
電話那頭啪的一聲掛了。李順陽手一哆嗦,手機差點掉地上。語氣不對呀,這是出大事了!
李順陽也不管王美鳳和禿院長怎麼扯淡了,急匆匆地領着幾個手下坐車往所裡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