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狂風亂雨

且說雲清音被那面具男人帶到雲巫峰的幽靜之處,悉心爲她運功療傷,卻一言不發。雲清音實在無法看透此人心思,不知他爲何竟然要幫助自己。她這樣問他,他卻只是搖頭。

眼見夜華露濃,雲清音卻又不能貿然回到清音閣,只能倚在那古木前,稍作歇息。

面具男人背對着她,遙望那深沉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雲清音漸覺腹中飢餓,卻無奈身邊沒有任何食物。那男人似乎有所感知,回過身來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蒼白,柔弱無力地靠在那裡,他忽然縱身一躍,消失不見。

雲清音心想,這可是逃離的大好時機。不如就此離開,然後再作打算。誰知剛勉強站起來,就感到眼前一陣昏黑,猛然跌落在地,只能再次靠住樹幹。

這時那人忽然出現,拿出手中野果,遞到了她的手中。

她再次不解問道:“你既然要報仇,爲何不殺我,爲何又要救我?而現在竟然——”

那人搖了搖頭,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雲清音吃了兩個野果,看着他的背影說道:“你似乎還沒吃東西?”

見他不答,她支撐着站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誰知舊傷復發,腳步不穩,她險些跌倒。他伸手扶住她,她擡眼看着他,卻仍然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

手心相觸的瞬間,風中似有花香拂落,令人恍惚失神。

他似乎有些怔神,許久才終於清醒,鬆開了她的手。

一種莫可名狀的情愫在她心中瞬間而過,但是她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她定了定神,將野果遞給他說道:“吃點吧。”

他接過野果,吃了幾口,卻不知滋味。

她莫可奈何地說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麼意圖,也不知道你爲何一直不說話。不過你可以殺我爲你的父母報仇,但是絕對不可以傷害雲巫教半分!”

男人對她搖了搖頭,她卻猜不出他在表達什麼。

她知道再問下去也是徒勞,對方可能不屑回答,又可能根本就不會說話。所以她又坐回樹下,靜靜看着風起雲落。

想起今日的無盡紛爭,她不由得悵惘說道:“這雲巫峰本來多麼安寧美麗,可爲什麼卻要被那些仇恨怨氣所污濁!爲什麼江湖中那麼多無由來的爭奪!”

本沒期待能夠得到他的迴應,卻見他轉過身,用石頭在那樹幹上刻出一個字——

心。

看到這個字,雲清音自然明白。人心險惡無常,爲了一己之私而爭得你死我活,所以整個天下才會紛爭不斷。

見他終於有了迴應,她說道:“既然你不肯開口說話,那麼你就寫給我吧!請問你尊姓大名,有何意圖?”

那人卻扔掉尖石,不再回應。

他靜靜地看着天際捲雲,心中無奈說道,就算是這孤絕之地,也終究不可能永遠安寧。你看那天邊,暴雨將至!

雲清音坐在那古木下,卻忽然看到烏雲蔽月,天空陰霾,片刻之後,竟然飄起大雨。她雖然坐在大樹下,但是卻總有雨點斜飛而落,更何況是站在外面的男人!

她心中不忍,輕喚一聲:“你快過來避雨吧!”

男人卻兀自站在風雨之中,任由狂風暴雨撕裂情緒。明明對方是自己的仇人之女,他爲何這樣對她?難道僅僅是因爲心懷仁義嗎?

雲清音眼見他整個人都被淋溼,顧不得許多,衝進雨霧,拉住他又走回了古木下。幸好只是狂風暴雨,並沒有雷電交加,否則他們連個避雨之所都找不到了。

此時此刻,雲清音的身上全是雨水,冷風沁骨,微微顫抖。

雨滴順着她的髮梢落下,落在睫毛之上,瑩然欲滴。

看着她蒼白的馥脣,男人心中生出幾分內疚。如今情形,也無法顧忌太多,猶疑片刻,他終於伸出手,輕輕地將她攬進懷裡。

心中那般掙扎那般罪惡,可是他卻也並無他想,只是天性善良,不忍心一個弱女子在風雨中受苦而已。

雲清音顫抖着雙脣,虛弱說道:“對不起……孃親殺害了你的父母……我心中很難過……很罪惡……恨不得能夠替她償還那一切……可是……你竟然不殺我……我以爲……你將我帶走……是有什麼陰謀……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這樣……這樣照顧我……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樣做……”

男人心中嘆息一聲,無奈苦澀。俠義如他,從來都只是救人性命,又怎麼會濫殺無辜!雖然對方是他的仇人之女,但是平心而論,她確實毫無過錯,甚至是那般善良溫柔!然而不管怎樣,父母之仇不得不報!他又怎能如此幫助仇人之女!

心中掙扎苦悶,他本想將她放開,卻見她臉色慘白,清眸憂傷,又實在不忍心任她如此受苦,終於還是將她抱在懷中,任由痛苦湮沒。

忽然一道閃電劈來,她更是顫抖的厲害,無意識地緊抓住他的雙臂,喃喃地說着:“對不起……對不起……”

她今日一人力敵衆多高手,本就重傷在身,只是一直隱忍不發,強作從容。後來面具男人的掌力所致,她更是內傷深重。雖然得到他的療傷,但是尚未復元。再加上此刻染上風寒,更是難以抵擋,已經渾噩無覺了。

男人輕輕地抱着她,雖然心中掙扎,但是卻也不忍置之不理,於是就在這樣的痛苦中,等待着天明。

當清晨的曙光散盡雲翳時,雲清音卻並未醒來,反而更加渾噩。她雙頰緋紅,芳脣蒼白,無意識地說着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不忍至極,橫抱着她,往山下飛去。

他看着她熟睡的面容,終於說出一句話:“你沒有錯,只是天意如此,難以違抗。”

天意?他的嘴角露出一個苦笑。江湖之中,人心叵測。誰都看不清前路,憶不起過去。當他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卻是如此悲苦。然而,他卻不能對任何人透露,不能因此而挑起兩派更深的仇恨,所以他選擇這種方式,選擇一個人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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