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穆念柔正側倚在湘妃榻上,雪白手指間攏着一卷書籍,靜靜的看着。
紫檀上小几上焚着一爐雪蘭香,淡香嫋嫋,靜的似是針落可聞。
婉兒輕步而入,立在榻前垂眉細細稟了一句:“小姐,方纔言姑娘來過了。”
穆念柔似是未聞一般,眉宇間仍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
婉兒與月兒沉默着不敢言語。
許久的靜默後,穆念柔才輕輕一聲:“我都知道了。”
“您……全聽見了?”婉兒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穆念柔這才支起身子,將手中書卷輕放與炕几上,淡聲道:“我又不聾。”
婉兒紅了臉,兩手來回的捻着手指頭,尷尬道:“言姑娘是來給您送荷包的。”又馬上說道:“不過奴婢並未收下她送的東西……”
穆念柔依舊一臉清冷,自斟自飲一口清茶後,方看着婉兒說道:“她送了何物?”
婉兒道:“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件,是她自己親手繡的如意荷包。”
“奴婢只是瞧了一眼,好生精緻呢。”月兒忍不住插了一句,小聲道:“看得出來言姑娘很用心。”
穆念柔冷冷一笑,目光轉向窗外,清白手指捏着茶碗,似是自語又似是對婉兒和月兒說一般,淡聲道:“用心又如何,不用心又如何?再好的人,只要是在這府中過日子,終逃不過被這染缸玷污的下場……”
“小姐,您?”婉兒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她知道她家小姐這些年也過的不容易,徐姨娘瘋癲而死,自己又天生殘疾,幼時更時時造人譏諷,如今長大,她不願與人接觸,也屬人之常情。
“往後不管是誰送東西,都打發了吧……”穆念柔收回發滯的目光,又拿起書卷重新躺回榻上。
長長的裙角拖在榻上如荷花綻放,她聲音低低道:“若伸手收了東西,總歸是有情分在,這世上,唯獨情分二字我不想沾染……”
婉兒與小紅對視一眼,二人只好悄悄退出。
於穆言而言,她雖未送出荷包,但她卻並不灰心。
倒是桃紅急壞了,回去這一路心中諸多苦惱,唉聲嘆氣的說道:“這可怎麼辦?六小姐壓根就不肯見咱們?連東西都不肯收下,到了明日,又該是一樁笑話了……”
穆言聽了也只是笑一笑,安慰一句:“稍安勿躁。”
秦媽媽見穆言回來的早,心中料定穆言必是沒見到穆念柔,定是吃了閉門羹,她心中別提有多痛快。
揹着穆言,她斜着眼睛冷哼着對夏香她們道:“瞧見了吧?自己打臉了吧?哼,巴巴的跑去六小姐那裡討茶喝,結果呢?人家六小姐壓根就不睬她。”
秦媽媽照着地上啐了一口,自以爲解氣的很,冷笑着道:“咱們也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你瞅瞅旁人,一個個伺候的那都是正經的主子,就咱們守着這個廢物一天到晚的打轉轉……”
說到此處還故意伸着脖子朝着穆言窗戶的方向大聲道:“沒臉的東西,只會做那熱臉貼冷屁股的事兒,還真以爲自己是鳳凰呢,實際比那落毛雞還不如呢。”
夏香她們幾個到底還有幾分忌憚,忙向秦媽媽使眼色,小聲勸道:“媽媽可少說兩句吧,別讓她聽見了。”
“哼,聽見了又如何?”秦媽媽得意的揚起了嘴角,歪着半片嘴巴,不屑一顧道:“刨土的就是刨土的,還想呼奴喚婢的過日子,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