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薛華裳跑遠的背影,薛致遠原本鬆散的眸子猛然縮在一起,手指輕輕叩擊書案,沉思半響後,終於喚來貼身小廝同福。
同福垂眉恭敬道,“爺可有吩咐?”
“大小姐那邊最近可有異動?”薛致遠定定看着同福問了一句。
同福眉頭一擰,搖頭道,“沒有啊,大小姐還和往常一樣,每日除了練字繡花,就是去園子裡作畫,並沒有什麼異動。”
稍微一頓,又“嘶”了一聲道,“若說真有什麼異動的話,大小姐好像近來和穆家那位姑娘走的近,不過這事兒您也知道,今兒您不是還和那位姑娘一起吃烤肉了嗎?”
薛致遠乾咳了一聲,不想聽那些有的沒的。
但他總覺得他妹妹對他有所隱瞞,所以,這個關鍵難道是在那個招子女穆言的身上不成?
薛致遠沉思許久,終於捏着下巴說道,“派趙勇好好查一查這個穆言的底細,包括她生父母以及家人,統統都給我查一遍,不許有任何遺漏的地方,記住,要快,而且絕對不要讓大小姐有任何的察覺,若是露出任何馬腳,你和趙勇以後就不必來見我了……”
同福微微擰眉,趕緊點頭應諾,“是。”
“二爺那邊呢?”薛致遠眼瞼微動,往窗外看了一眼。
他口中的二爺便是他的二弟薛致寧,雖然日日與他同進同出,但是這麼多年了,他始終無法摸透他這個弟弟。
或許是母親死的太早,他總覺得沒有安全感吧,身邊的任何人任何事情他都想看個透徹弄個明白,纔會覺得心安。
偏偏薛致寧就讓他無法看透。
同福搖頭,“並沒有異動,二爺飲食起居都與您同步,而且這些日子也從未單獨出過府。”
薛致遠微微點頭,擺手道,“沒事了,你先下去吧,我交代你的事情要抓緊辦。”
同福應了聲,“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薛致遠深深呼出一口氣,斜倚在太師椅上閉上了眼睛。
別人眼裡,他是平陽侯府侯爺的長子,地位超然,將來應該是前途無量的,但是唯獨他自己知道,他的地位實際上岌岌可危,並不那麼光明。
父親再娶,繼母一人專寵這麼多年,他這個沒孃的嫡長子,實際上根本沒有得到多大的重視。
父親把心血都用在他三弟和四弟身上了……
所以,凡事他要儘早打算才行。
薛致遠揉着眉心吐了口氣,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神情又恢復了冷靜沉穩……
…………
同樣還有一個人覺得頹然,那人便是坐在依蘭院瀟湘榻上的藺氏。
藺氏斜斜依在榻上,眉宇間皆是落寞。
爲什麼她會對那個穆言有如此的親切感?
她想不明白。
紅泥小爐上熱茶咕嘟咕嘟地還在沸。
藺氏恍如未聞一般,語氣疑惑道,“姚嬤嬤,當年我生下孩子的時候,你可還記得那孩子身上有什麼特徵沒有?”
姚嬤嬤伺候藺氏已經二十多年了,可以說是親眼看着藺氏長大的。
當年藺氏與蘭正風的感情她也是看在眼裡頭的,後來藺氏有了身孕,也是她第一個發現的。
知道自己有孕在身,藺氏不敢讓父母知道,生怕父母會賞給她一碗滑胎藥讓她肚子裡的孩子滑掉,日夜的擔憂,差點小產,也是姚嬤嬤第一個發現小產徵兆,於心不忍的從外頭偷偷弄來安胎藥給藺氏安胎的。
當年能生下那個孩子,有姚嬤嬤很大的一份功勞。
後來事發,藺家二老原本想着將姚嬤嬤亂棍打死,是藺氏以死相護,才保住了姚嬤嬤一條性命。
但是姚嬤嬤的一條腿也因此而殘疾了,走路一拐一拐的。
這麼多年,姚嬤嬤一直跟着藺氏,儼然已經成了藺氏的一部分了,藺氏有什麼事情對會和姚嬤嬤商量,二人間從來沒有秘密。
姚嬤嬤拿了杯盞給藺氏倒茶,聽藺氏忽然問起那孩子的情況,不由皺眉道,“夫人不是前些日子才見過表小姐嗎?怎麼?又想了?”
姚嬤嬤以爲藺氏是想那個孩子了,她舉目往四周望了望,小聲道,“您要是實在想孩子,不然過幾日再讓表小姐過來一趟?”
藺氏搖頭,她皺着眉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今日發生的事情。
她知道,她不該懷疑她的孩子的,但是穆言給她的印象實在太震撼了,讓她不得不多想。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藺氏微微彎着手腕,手指在榻上一圈一圈畫圈圈,低低道,“你還記得當年我生下孩子時候的情景嗎?還記得我孩子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記嗎?”她懊惱道,“當日生產後我實在太疲憊,竟然睡過去了,等醒來的時候,孩子就已經到我母親手中了,我甚至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那孩子……”
姚嬤嬤眼眸微動,從藺氏的言語中她也大概聽出了些意思,於是小心翼翼問道,“您莫非是覺得……覺得……表小姐不是您親生?”
話一出口姚嬤嬤又覺得自己太大膽了,趕緊乾笑一聲道,“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的,表小姐怎麼可能不是您的孩子,她要不是,那誰會是?況且藺家怎麼可能養活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老夫人肯定不會搞錯的。”
姚嬤嬤覺得可能是藺氏壓力太大了,於是端了熱茶小聲勸道,“您許是因爲這幾日給貴妃籌辦生辰的事情沒有休息好吧?等貴妃生辰過了,您好好休息幾日,就不會在胡思亂想了。”
人在累的時候最容易有心魔。
“是太累的緣故嗎?”藺氏起身端着茶盞喝了一口熱茶,但是眼前還是不斷閃現穆言那張臉,根本揮不去。
彷彿陷入了一個怪圈一樣。
她不安道,“那你知不知道當年我母親一開始把孩子送去那裡了?”
姚嬤嬤雙眸一縮,爲難的搖頭,“當年這事情是老夫人一手操辦的,其中內情,知道的人並沒有幾個,奴婢也無從知道啊!”
“是嗎?”藺氏深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琢磨道,“姚嬤嬤,這事情也只有你能辦了,你幫我好好查一查,當年我母親把孩子究竟送到了那裡?還有,幫我查一查穆言的底細,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